第57章 前因

小智並不打算在築離面前暴露自己就是高漸離的事實，因為他直覺的對方知道了自己可能會得到一個大麻煩。目前他還沒打算去接別的什麼事情，就連加入山海事務所跟著東奔西走那也不過是看在五十弦，或者說是祝潯的面子上的。

他不願意說，其他人當然也不會去逼迫他。

築離脫離了鎮魂調的影響從睡夢之中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回到了山海事務所中。

易水山莊的事情當然還是天澤並第八處去處理後續的，而天澤要找的那個人到底找到了沒他也沒有說明，但是宓芳想著他既然沒有說出來，想來在易水山莊的那些人里應該是有失蹤的那個人的。

空氣裡面燃著一種很特別的香料，瀰漫出了一股甜膩但是不會讓人覺得反感的香味。

淡青色的煙霧從香爐之中飄出來，隨後散入空氣之中。

宓芳和雲深有些拘束的坐在沙發上，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

築離已經被五十弦從她的本體之中放了出來，但是原以為她會繼續對著小智喊打喊殺的場面卻並沒有出現，而是只坐在那裡，眼中是一片死寂之色。

端只是現在這般看著，確實是一個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的畫面。但是，每次宓芳只要一想到那大陣之外數之不盡的白骨，所有的憐惜便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祝潯在眾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之時，開口向築離問道：「巫族用以復生的陣法，是何人告訴你的？」

意料之中的，他並沒有得到築離的回答。倒不是對方不願意回答，而是她此刻完全沒有打算搭理任何人的模樣，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面。

正所謂哀莫大於心死，用在現在的築離身上倒也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貼切。

五十弦的眉梢微微動了動，看著對於祝潯受其冷待的情況並不怎麼高興。但是在她之前，小智冷笑一聲道：「蠢貨就是蠢貨，居然到現在也還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嗎？」

聽到他的聲音，築離這才有了些許的動作。她抬頭看向了小智這邊，眼中依然還有著無邊無盡的憤怒和殺意，但是更多的卻是疑惑不解。

築離張了張嘴，似乎是打算說些什麼，但是在張嘴卻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突兀的沉默下來。

宓芳見到她的嘴型似乎是想要問「你是誰」，然而這句話卻並沒有問出來。而且，這並不是築離不想問出來，而是她彷彿受到了什麼禁制一般不能說出話來。

五十弦的神色忽然一變，只來得及布下結界保護好祝潯等人，卻沒有來得及看住築離。

空氣之中一聲刺耳的聲音響過，築離的身影便在沙發上驀然消失，原地只留下來了一把弦都齊齊斷裂的築哐當一聲掉在了鋪著瓷磚的地板上。

小智也變了臉色，他飛快的站起身來，走到了那邊將那把築撿起來，卻發現不僅僅只是弦斷了，築身之上也有著不少十分嚴重的裂紋，而這些裂紋，正好對應了當年他作為高漸離進秦宮刺殺秦王被發現后，那把築被摔在地上的傷痕。

祝潯也將視線落在了築身上，微微勾了勾唇說道：「看來幕後之人是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這些？」

五十弦神色平靜的撤掉結界，接著說道：「可惜遇見了主人，不然就真的能達到滅口的目的了。」

太子長琴乃是天命樂神，這世間所有的樂器都可為其所用，更可以成為他的眼目。若是築離的真身並非是樂器的話，或許他們現在真的又陷入了一個死結之中。但是築離既然是樂器化靈，那麼都不需要再多此一舉去為她開靈再做其他了。

宓芳他們雖然沒有問，但是卻也能從二人的對話之中猜到幾分。小智在這時候冷哼一聲說道：「動作倒是挺快。」

說完之後，他轉而將築放在了祝潯的面前：「接下來就麻煩殿下了。」

祝潯不置可否，伸手以指尖在築身之上拂過，因為速度太快，看上去彷彿只是沾手即離一般。

微弱到近乎不見的青色光點一點一點的出現，隨後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亮。就像是突兀的聚集了一群數之不盡的螢火蟲那樣，這些光點飛向了築身之上的裂紋中消失不見。而與此同時，那些裂紋也跟著光點的消失而慢慢的消失了。

像是有人拿著橡皮擦，一點點的擦去了那些裂紋一般，在眾人的目光之中，那把築很快便恢復過來。而已經斷掉的弦也在祝潯的手中一一被接上。

雲深眼尖的看到了築身的一側浮現出了一個紫黑色的圓形花紋，在祝潯修復築的時候若隱若現。於是他連忙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一種詛咒之術。」小智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來，聞見雲深的話后微微伸長了幾分脖子看過去，接著解釋說道：「剛剛築離的靈體被擊散，想來便就是因為這詛咒所為。」

在他們倆人說話的時候，祝潯已經接好了最後一根弦。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到紫黑色的花紋之上，隨後抬手在其上方拂過，便見到那花紋在轉眼之間消失無蹤。

淺金色的微光在築身上浮動，繼而化為了一道虛幻的人影。而這人影，正是先前所見到的築離。

被祝潯修復之後重新出現，築離雖然在面容上沒有什麼變化，但是無論是誰看見現在的她，都能輕易的分辨出來不同之處。最顯而易見的，便是她的靈體已經不足以實體化，只能以靈體的狀態再次出現。而且看著也完全沒有了先前的攻擊性和危險性，相反的更像是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AI投影一般。

以如今人類之身為樂器開靈，到底還是有幾分勉強。祝潯的額角微微浸出了一層細汗，重新坐下來的動作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好在五十弦很快扶住了他，渡入了靈力替他蘊養身體，所以這短暫的失態之後，他便又恢復過來，向著築離開口問道：「是誰告訴你巫族復活大陣的？」

人們以為器物沒有靈智便也沒有記憶，但是卻不知道，只要是其所經歷過的，便有方法讓它們說出來。正如這天下的樂器在祝潯這裡沒有任何秘密一般，此刻的築離也很輕易的將自己過去所遇見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不過，說是原原本本的都說了出來，實際上築離自己也並不知道什麼。說了一番話後幾乎等同於什麼都沒說。

交給她巫族大陣陣圖的人是個穿著黑色袍子的男人，於秦末年間項羽與劉邦合力推倒秦二世暴政的時候找上她的。

其實一開始築離原本也沒有什麼想要令主人高漸離復活的念頭，只因為高漸離是受了車裂之刑而死的，屍首都是她廢了大半的修為辛辛苦苦復原，又不忍心將主人埋在地下於是就以法術維持著他的肉身不腐，隱匿在了山林之間。為了給主人報仇，她甚至沒有去管天道的警告，擅自插手幫助了項羽劉邦二人大敗了秦軍。

不過那時候築離運氣好，正趕上了秦朝氣數沒落的時候，又陰差陽錯的正好幫助的人就是天命所歸之人。雖然她自己實際上並沒有去計劃過這些，全然只是憑藉著本能而為的。

那個男人找上門來的時候，正是築離為高漸離的肉身輸送了靈力之後最虛弱的時候，她最開始對其多有警惕。然而對方卻表示他是來幫她的。

「你想不想讓你的主人重新活過來？」

那人站在逆光之處，黑色的袍子將他整個人遮擋的嚴嚴實實的，只一眼看過去藏頭藏尾的就不像是個好人。

築離一開始不相信他的話，但是能讓主人活過來的誘惑太大，哪怕她明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也不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幫另一個人。然而她還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開口詢問道：「你有辦法？」

黑袍男子桀桀的一笑，聲音低沉的說道：「我既然站在這裡和你說了，自然是有辦法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見他刻意停頓下來，築離如他所願的追問了一句。

男子便接著說道：「只不過此法有違天道，或可能招致天譴。所以，就看你自己願不願意了去做了。」

築離抿了抿唇，回頭看了一眼在法術構成的靈力陣中的高漸離屍身，到底還是斬釘截鐵的說道：「只要能讓主人重新活過來，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男子哈哈的一陣大笑，隨後才繼續說道：「如此甚好。.......我這裡有一種傳自遠古的陣法，只要定時獻祭生靈的魂魄與靈力給它，就可以使陣中的人起死回生。」

這世間任何生靈都帶著與生俱來的靈力，而在他們死後，這靈力又重新回歸到天地之間，如此循環往複，生生不息。但是同樣的也有許多方法可以將各族生靈自身的靈力掠奪過來，為自己所用。通常使用這種方法修行的人，被稱之為魔修或者邪修，只因為被掠奪了靈力之後，便無法在維持靈魂與肉體之間的聯繫，使得靈魂早早的脫離肉體而死去。如此，這樣的方法便也是幾乎是相當於在殺人了。

築離雖然化為人身甫才不久，許多東西都知曉的不是很清楚。但卻也明白，如果她真的按照男子所說設下陣法只為了復活主人的話，或許要因此而殺掉很多生靈。而在這天地之間，雖然大多數人類都不會修行不通法術，但是被天道偏愛的人族才是自身靈力最多且最純粹的。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妖魔鬼怪在修鍊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皆要化為人形？

但是，正如她自己所說。只要能夠讓高漸離起死回生.......只是殺人而已，她自然是不在乎的

男子好像對她選擇了用陣法復活高漸離的舉動十分滿意，交出了陣圖之後便大笑著離開了。

在築離的記憶之中，唯一與那人有過接觸的時候，也不過就是秦末之時對方主動找上門來的那一次。而除此之外，她便再也沒有見過那人，哪怕是後來她也曾去找尋過對方的下落，對方卻又彷彿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完全沒有找到任何有關於他的行蹤。

因為規則所致，祝潯並不擔心築離會欺騙他，不過就是因為對方沒有說謊，所以這件事情才會顯得更加撲朔迷離起來。

小智在這時候問道：「你確定那時候遇見的，就真的是人類？」

築離點了點頭，道：「確定。」

到底是歷經了天道考驗才能誕生人身降世的器靈，築離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人族與非人族之間的區別的。而這世間的修行者，除非原本就是人類，否則就算是如伏羲大神女媧大神他們這般的存在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將自己變化成一個人類。便是如小智和祝潯這般原本乃是神仙，後來轉世為人的，在修行者眼中也很容易被看出不同來。所以築離既然能如此肯定的說出確定這兩個字，那麼就足以證明對方真的就是人類。

而若是人類的話，其實倒也算是一個好消息。

祝潯揉了揉眉心，一揮衣袖之後，築離的靈體便已經從原地消失了。

等到築離消失之後，一直在旁邊安靜旁觀的宓芳和雲深倆人相互之間對視一眼，而後前者開口問道：「祝先生，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若是從前，宓芳當然是會開口詢問五十弦的，但是自從祝潯恢復記憶之後參與山海事務所的事情，有什麼大事情的時候大家還是更習慣了聽從他的建議。一來是對方確實總能講出最佳的提議，二是五十弦和小智二人完完全全就是以對方為主的態度，自然而然的，宓芳他們也就學會了有什麼事情決斷不了的，先詢問祝潯了。

從朱厭的事情被解決了之後，他們平常除了還是在第八處的情報網中搜尋山海界逃離出來的妖獸之外，另一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儘快找到那個似乎是在暗處準備搞事情的另一位，或者說另幾位守門人。

而現在，他們似乎是又增加了一個工作，那就是找到告訴築離巫族復活大陣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