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風起於青萍之末（八）

「那天雲城士族集體站隊之後，商人便找上了胡言軾，他表面上是一個隨著士族們進城的想要藉此機會發筆戰爭財的四方游商，實際上，是濟北軍將領田廣的心腹部下，進城的目的，不言自明。

其實田廣早就明白，那日帶著一袋糧食來到濟北軍營地的人絕不是胡言軾派來的。憑他的了解，胡言軾絕不是那種會為了所謂的國家犧牲自己家族的人，他與這個時代大多數的士族大夫們一樣，守著祖先的封地過活，一輩子最大的算計就是如何把封地完好無損地傳給下一代。這樣的人，絕不會大膽到主動挑釁濟北軍隊，甚至，在兩國交戰之時，他們極有可能不出一兵一卒，甚至會資助敵國，因為在他們心中，祖宗的封地遠比千里之外的君主來得重要的多。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胡言軾打定了主意要跟濟北軍鬥爭到底當一個徹頭徹尾的所謂忠臣，可他給自己送一袋米有什麼意義呢？除了激怒自己沒有別的作用。

所以說，那送米之人定不是胡言軾的部下，送米之人的目的，定然是要借自己之手，除掉胡言軾。那麼這個人會是誰呢？定然是燕雲主帥上官雲，只有除掉了胡言軾，他才能真正的掌控雲城。

但田廣依然派人平了胡言軾的田莊，其目的就是要讓上官雲以為，他挑撥離間的計劃成功了。同時，胡言軾田莊被滅，所賴的身家私兵也都毀於一旦，這就去除了胡言軾首鼠兩端的可能性，他要麼依賴上官雲，要麼依賴自己，沒有第三條路。

和許梁一樣田廣的心腹部下很明白地告訴了胡言軾，田廣是故意中計的，也明白地告訴他，濟北的三萬大軍不日到達城下，旦夕之間即可破城，若是依附田廣，胡言軾的家族還有興起的可能性。

胡言軾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的意思就是不會因為一時的喜怒影響最終的決定。很明顯，兩方對自己都只是利用而已，但上官雲和許梁對自己可以說是欲除之而後快，畢竟若自己復起，必然會再次與他們爭奪雲城執牛耳之位，哪日濟北退軍，他們可能會毫不猶豫處理掉自己，而濟北軍則不同，他們的目的是進攻燕雲，在雲城的歸屬上並沒有明確的訴求，自己今日可為燕雲士族，明日就可為濟北士族，所以濟北軍完全沒有除掉自己的必要。更何況，就戰局來看，濟北軍勝利的可能性更高。

於是胡言軾與田廣一拍即合，雲城中所有在軍議上公開談論的信息都會馬上出現在田廣的案上，此刻，燕雲軍今日即將夜襲胡家莊的消息，正握在田廣手中。

「上官雲倒也不是無能之輩。」田廣看完消息，沉吟道，「從挑撥我和胡言軾，到夜襲糧倉，這幾步棋都下得極其巧妙，很難看出這是一個未經戰事的膏粱之子。」

「既然我們知道了他們將要夜襲糧倉，那麼應當及早準備。」一旁的部將道，「我們得通知糧倉守軍做好準備，不能讓燕雲人得逞。」

「燕雲這次派了三百精銳出城。」田廣道，「三百人規模極小，若是發現我們早有防備，大可以從容而退。」

「那將軍的意思是……」部將想了想，道，「我們不通知糧軍，另派一支部隊布下埋伏，待到燕雲軍襲擊糧草，再突然殺出，全殲燕雲部隊。」

「你只猜到了一半，不過這也不錯了。」田廣笑了笑，似乎對部將的安排還算滿意，「但是燕雲軍三百部隊被殲，無異於告訴燕雲人我們知道了他們的作戰計劃，他們若是細細盤查，稍有疏忽，我們在雲城中的布置就會一夜傾覆。」

「既然我們在雲城中的布置今夜之後不可再用，那不妨在今夜將其用到極致！「部將聞言豁然開朗，」燕雲軍今夜出城襲擊我軍，定然想不到我們也會在今夜有所行動，我們可以讓城中的細作趁燕雲軍防備鬆懈之際搶下雲城城門，大軍齊出，一舉奪下雲城。「

「不錯嘛，會舉一反三了。」田廣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個部將也是濟北貴族，名為田放，是濟北君田亓的堂弟，田廣無後，視這個侄子如己出，自他小時就激勵培養，田放也聰穎國人，眼下可以說是濟北軍中最傑出的青年軍官之一，「這天下終歸是你們年輕人的，今夜，襲城大軍由你統領，叔父送你一場大功！有了這場大功，將來的雲城大夫，非你莫屬。」

「謝叔父栽培！」田放眼中滿是對成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