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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熊熊燃燒,清清跪地,面色蒼白,雙目凝視火中的屍體,眼中哀傷流轉。大火燃燒木枝『噼啪』作響,清清伸右手將譽兒輕摟在懷,左手撫著譽兒的臉頰,回想昨夜師傅所言。

「清清,《仙劍訣》已被為師燒毀,世間只有你一人知口訣、招式,絕不可讓你三師兄奪得。陶醉那小子傷好后,會再來,他若尋不著《仙劍訣》,會將石墓打開,毀我屍骨。為師逝后,你須將屍體燃燒,我和你師母的骨灰定要放於一盒,再刻有師傅名的小盒裡放入假灰,以假亂真。你與譽兒早日回嶺南,以你現在的功力,與陶醉過招,穩佔上風。但譽兒卻是你唯一的破綻,陶醉最善借破綻,小心為上。」

一雙小手緊揪著清清的衣袖,發出嗚嗚的哭聲,淚珠一滴一滴地侵於襦衣。緊靠襦衣的譽兒動了動身,抬眸望著清清,眼紅紅的,小鼻微聳,伴隨著抽泣聲。回頭望向躺在大火中的師祖爺爺,身子顫動地厲害,一聲聲喚著師祖爺爺。

清清回過神來,拭去譽兒眼角的淚,輕聲安撫:「譽兒,師祖爺爺死了。」

「沒有,娘騙人!師祖爺爺在那裡,我們救師祖爺爺出來。」譽兒撅嘴道,伸手指著大火燃燒之處。

抱起譽兒站起身,清清低聲道:「譽兒,娘說過人終有一死,師祖爺爺年紀大,他得離開。」

元譽一愣,再望向大火之處,已瞧不見師祖爺爺。嘴一癟,回抱娘,雙手摟住抱娘的脖子,身子瑟瑟發抖。元譽害怕,從他說話識字初,娘讓他叫的第一聲是爹,卻是對著一塊石頭叫,後來他才知爹已死;師祖爺爺告訴他何為生死,也偷偷告訴他,譽兒可能長不大,會和爹一樣,離開娘。現在師祖爺爺也離開了,元譽害怕自己也離開,娘一個人會孤獨。良久,元譽側首,在娘臉頰上親了一下,頭倚在娘的肩,微微抽泣。

不解譽兒突然吻她臉頰的舉動是何意,然而譽兒的唇靠在她耳畔小聲說了句話,使清清動容。

娘,譽兒陪著你。

夜深,屋內燭光搖曳。身著白色短襦的女子走近床榻,緩緩坐於床沿,雙眸凝視睡於床榻間的小男孩,額前一點柔柔的碎發,頰上留有淚痕,安靜入睡,唯有眉心輕擰,可知他睡得不安穩。女子伸出白玉般的縴手,輕撫男孩的額間,緩緩側移拭去其眼角的淚。

望著眉宇間極似弘昊的譽兒,清清不禁愁從心來,從弘昊舉止間,知弘昊身份絕不一般,卻未料是北魏皇族。三年前偷襲弘昊者,為魔門補天閣殺手,而弘昊所習內功心法為花間派絕學,極有可能是花間派傳人。

「魔門,為什麼會是魔門?」清清壓低聲音道。『魔門』二字,清清想起一人,陰癸派掌門——冉依依!眼神一滯,縮回手,清清起身,輕邁步,出寢屋。

闔門,手扶牆沿,一步步緩移,清清怔怔地望著前方。不知繞過幾個彎,清清走至院后小湖邊,止步。耳邊傳來關關的叫聲,回神,清清蹲□,借著銀白色的月光,低眸凝視水中影兒。水波晃動,一旁的關關正俯頭輕舔湖水。

望著水中倒影,輕嘆:「爹,女兒明日便回嶺南,終一日會見冉依依,女兒該怎麼辦?當著譽兒的面,殺了她么?」閉上眼,指用力緊扣手心。

「娘。」清亮的聲音響起。

清清猛然回過身,望向後院口,譽兒衣衫單薄,正用左手揉眼,右手扶牆。

身形一閃,清清已至他身前,伸手抱起譽兒,皺眉道:「譽兒,不乖乖睡覺,跑這來做什麼?」

眼中含淚,譽兒頭枕在清清肩上,小聲道:「譽兒睡不著,怕睡了再也見不到娘。」話音未落,竟咳嗽起來。

一手輕撫譽兒的背,清清快步往寢屋去。

在轉個彎,走過前夜燕飛喝酒望月的木欄時,譽兒忙道:「娘,譽兒不睡,我們坐這。」邊說邊伸出一指,指向木欄。

順著譽兒的手,清清知這孩子想著逝去的師傅,微微側目道:「譽兒,夜間風寒,你若病了,師祖爺爺會生氣的。」

「譽兒抱著關關,不冷。明日我們得離開,娘,譽兒想再看看這裡的曇花。」輕搖著小腦袋,譽兒緩道。言語中自帶著一分不容人拒絕之勢,似與生俱來;偏他模樣顯得極為乖巧,使清清不忍拒絕。

銀白色的月光傾灑整個小院,柔和的映在純白色的曇花花瓣上,顯得光彩奪目。鼻間清香隨風飄過,沉重地心情似因花香而稍緩,清清低眸凝視懷中的譽兒,右手輕輕撫過他那柔軟的黑髮。緩緩低首,輕貼譽兒的額,淡淡葯香混合著曇花的清香入鼻,清清輕嘆了口氣。

雙手緊抱著白貂,譽兒雙眸微抬了會,眼珠微轉,視線落在遠處的曇花。忽一陣清風吹過,曇花花瓣微動。唇角微翹逸出一抹淡笑,道:「娘,曇花在動,爹知道我們要離開這,他會和我們一起離開。」

清清望了眼譽兒,抬首望向輕動的曇花,眨眼即止,神情竟有些恍惚。許久,嘆出一聲輕語:「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目光移至懷中的譽兒,見他睡下,清清抱著他起身入屋。因是未足月生,身時有不適,譽兒的身子比同年紀之人要輕得多。

草叢裡的蛐蛐聲終歇,屋中的燭光漸漸暗下。待到天色漸亮,深谷里似被雲霧環繞,于山頂俯視宛如仙境。可這絕佳之地,惜不再是桃源,一聲輕嘆自飄出,穿透谷中雲霧。

循聲望去,只見山頂站著一位蒙著面紗的藍衣女子,藍布包裹長形物體,緊系背後,細瞧其形,方知為琴。懷中抱著一個模樣極為可愛的男孩,烏黑的小眼珠愣愣地俯視懸崖下的雲霧,默默不語。女子腳邊立著一隻白毛雪貂,雙目四處張望。

良久,女子緩緩轉身,邁步往山下去。一雙炯炯生光的眸子愣望其側臉,疑惑道:「娘,我們要去什麼地方?」

「嶺南。」女子柔聲答道,聲音中自透著股暖意。

男孩聽后,眼中略帶了三分好奇,忙道:「嶺南?比無心谷美么?」他自小於無心谷長大,從未出谷,突聞能去一個從未去過的地方,心中亦添上幾分喜意。

「美。」

***

兩個月後,永平郡。

一座典雅的小宅前,一輛馬車停於門前十步的位置,過往的人不時看來,眼中皆露好奇之色,馬車停留已有半個時辰。

門緩緩移開,一位身著青色勁裝的女子,懷中抱著大約三歲左右的小男孩,身旁跟著總管打扮的僕人,慢慢朝門靠近。

過路人似不經意間一瞥,只見女子眉目如畫,本應是清麗絕倫之貌,卻被那左額邊如花瓣似的紅胎給破壞了容顏,令人有不忍卒睹的惆悵!再望小男孩,烏黑的眼珠往對街路過的人身上一望,嘴角不覺上翹,淡淡一笑,模樣甚是可愛,宛如觀音廟中的金童。若是再過個十年,定是個讓女子一見傾心的俊美公子。

馬車旁等候的僕人見主來,立刻將簾掀起一角,小男孩腳有了著落點,邁著小步進入車內。一隻雪貂爬上車,趴坐於小男孩身側。女子緩緩轉身,美目望向跟在身側的老僕人,朱唇啟,聲音溫婉柔和:「宜老,您快些進去,不用擔心。」

「四小姐,保重。」宜老點頭道。

女子轉身,借著小木梯,入馬車,簾緩緩落下。

宜老手撫白須,目光移向另一側站著的兩名僕人身,神情嚴肅道:「三日路程,路上小心。若有差池,你們也不必回了,自行了斷。」

兩位僕人坐於馬車外,一人手握駕馬的鞭子,一齊低聲應道:「是。」

馬車慢慢駛離,宜老凝視著馬車後方,眼底閃過一抹憐惜之情。待馬車轉向另一條街道,方收回視線,這才察覺眸中含淚,提袖拭去。他本是老閥主身邊伺候的僕人,因老閥主逝世,他便來了這永平郡。四小姐今能言語,老主人若知,定感欣慰。只是四小姐的命怎這般苦?已是亡夫之婦,一人帶著表少爺,想來吃了不少苦。想到這,不禁無奈搖頭,嘆出一口氣,邁步入宅。

馬車上,小男孩伸手,掀起車窗小簾,雙哞緊盯車外行走的人。

女子獃獃地望著置於腿間的古琴,這古琴是宋逸親手做成,看似普通的古琴,其中卻暗藏多道機關,師傅傳下的寶劍『蝶戀花』便藏於琴內。還有三日,可至宋閥所駐之地!七年未歸,不知三位哥哥今有何改變?若知她已為婦人,可會惱她?

「娘,那是什麼?」小男孩回過頭望向女子,手指著車外那一女子手中捧著的河燈道。

女子抬眸望去,答道:「河燈。秋風涼身,譽兒,別看了。」收好古琴,轉坐於小男孩身邊,望向那盞河燈,眼前倏然閃過成親之日所發生的每一幕,自弘昊死後,她再也不碰河燈,那是不祥之物。收回視線,緩緩伸出玉手,將小簾放下,殊不知此舉使她錯過一人。

這一錯,不知何時再遇?

一位身著褐色儒服,說不盡的風流倜儻、儒雅俊美男子由街角走出,漫不經心地一瞥,正對上女子的側容,定睛一望,然而那抹容色已被一塊深藍色小簾遮住。

劍眉輕皺,止步於原地,出神地望著前方馬車經過之處,久而回神。邁步往對街左角的客棧而去,心底湧現出莫名之感,頓覺夢中那抹淡影閃過眼前。心懷疑惑走進客棧,臉上卻不露分毫心中所想。

小二跑上前來,笑問:「客官,可是住店?」

掌柜走下,聽小二說話聲,轉身望去,登時臉色鐵青,心中暗罵店小二愚蠢。快步朝他們走去,對儒生衣著的男子,恭敬道:「客官,您的朋友已久候多時,請跟我來。」說完又對身旁店小二道:「還不快將茶端入二竹室,吩咐后廚準備最好的食膳。」

店小二這會兒到是機靈了,少見掌柜嚴謹與客人說話之勢,會意的點頭。

男子在掌柜的領路下,進二雅間,屋中已有一位體形略顯臃腫的男子,身著深藍色戎服,閉目坐於茶案前。聞門聲響,緩睜雙目,側目望來,見男子到來立刻起身恭迎。

待掌柜接過小二端上的茶,踏步入屋,將茶壺放置於案上,體形稍顯臃腫之人朝掌柜使了個眼色。掌柜點頭,低首道:「二位慢用。」說完慢慢退出屋去,順手將門闔上,見小二仍愣在門外,伸手用力敲了下小二的額,小聲呵斥他,拉著他往下走去,囑咐他不得靠近竹室。

「是,是,小的記住了。」小二猛點頭應道。

側目,望了眼闔上的門,男子收回視線,緩道:「近來,聖門各派有何動靜?」

「『邪帝』向雨田突亡,聖舍利交由魯妙子保管,他座下四大弟子正暗中追查魯妙子下落。陰癸派派主得知此消息,亦派大弟子祝玉妍下山暗探此事。」

緩緩執起茶杯,抿了口清茶,鳳目緊盯手中青花瓷杯,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意。男子輕聲道:「魯妙子身藏始安郡。」望其神情,卻是絲毫不在意此事般,彷彿在說一件尋常之事。

對面跪坐的胖男子,面露驚訝之色,暗道:主上怎知其下落?要知此事多人暗探而不得果。魯妙子易容術之精湛,每當暗衛探得其下落,到后卻總是撲了個空,實屬遺憾!

男子斜目望了眼手下,彷彿看出他心中所想,悠然道:「魯妙子心思縝密,聖舍利已不在他身。阿隆,你派人暗中跟著他便可。」

被喚阿隆的男子,心思到也敏捷,笑道:「主上的意思——坐收漁翁之力,待魯妙子被逼道出聖舍利所在,我們可先一步取得聖舍利,到時候聖門之主定是主上。」

「阿隆,我說過獨處時,不必喚吾主上。陌溪現在何處?」男子輕皺眉,隨即慢慢舒展開道。

「安隆自跟隨主上之日起,主僕之禮定不可失。陌溪按主上吩咐,與祝玉妍相遇,接下來......」安隆神情嚴肅,話未說完,已被打斷。

放下茶杯,男子步入裡屋,吩咐道:「接下來,你們各行其事,陌溪身份絕不能被揭穿。」

「是,屬下告退。」安隆起身道,慢慢轉身,輕步走出屋去。

闔上門,安隆凝視竹室之門片刻,側身離去。心中竟想起這三年來所發生之事,主上因體內兩道混亂真氣四竄。危及性命;擔憂之跡,得知主上自行蘇醒,本是喜事,未料其記憶全失。經由大夫診脈,體內氣血淤阻,蘇醒已屬幸事,終有一日,記憶可全然恢復。安隆這才安心!

然而這三年,主上的記憶確實恢復不少,有一件事,安隆終不明。主上得補天心法后,為何一年之久不見主上行蹤?且這三年,主上每月初五會作一幅畫,畫得皆為同一人,是位身著淡淡青裙,體態婀娜的女子。安隆不禁好奇,此女為何人?每每畫至容顏時,主上便會毀畫,靜坐一夜。

雅間內,男子站於窗邊,凝視著安隆離去的背影,方收回目光。轉身甩袖,窗自行闔上。袖間畫軸落下,鳳目半眯,伸手握住畫軸。左手微轉畫軸,右手覆於畫軸另一端,畫緩緩展開,青影映入眼帘。目光落在那空白的容顏上,眉頭驟然緊蹙。

良久,男子自嘲一笑:「石之軒,你怎會為一女子執迷至此?」輕搖了搖首,眼前忽閃過馬車內女子的側顏,握畫軸的手一滯。赫然轉身,將畫軸置於書案前,執筆於空白處上墨。

待最後一筆落,石之軒收手望去,畫上女子終有容顏。眸清似水,眉目如畫,她的美有一種江南女兒的溫潤清雅,嫣然一笑間透著幾分詩情畫意的韻致。世間美人非她一人為絕色,但其氣質卻是無人可及!

「畫成,定要知你是何人!」

作者有話要說:一篇文而已,看或不看,大家隨意,不用告訴我——棄文,我很感謝買V的朋友對本文的支持,如果選擇棄文,我只能揮淚告別,下篇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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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清風(大唐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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