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見天日

重見天日

口乾腹空極度冷,到了後半夜這三種感覺愈發地清晰,劉大姐神智已模糊不清,身上的溫度極度下降,陌宸和我輪流和她說著話。「你……做什麼?」身邊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我搓著劉大姐的胳膊,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

手背一暖,陌宸竟脫了外面的襖子蓋在了劉大姐的身上,「她失血太多,不能再受涼。」

我咬著牙,瞪著黑暗中的人半天說不出話,「過來。」瞪了半響,對面的人無動於衷我也失了力氣,舔了舔乾燥的唇角道。

「我不冷。」他倒是機靈,一口回了我的好心。脫著襖子的手頓了頓,我暗嘆了口氣,「你要想明天好好地見到陌展,現在就過來。」

黑暗中只聽到劉大姐粗重的喘息聲,等了片刻他才挪了過來,就在我身邊卻隔出了一小段距離。快速地脫下襖子,冷空氣瞬時佔滿身,我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伸手探了過去,只覺得手下的肩膀冰冷僵硬,我朝他的方向挪了挪直到襖子能圈過我們周身。肩並肩膝蓋觸著膝蓋,身旁的人一動不動似乎連呼吸都停了,黑暗中我無聲地笑了笑,挨著的胳膊纖細冰冷,真無法想象他是怎麼背起那一筐石塊。我想起之前的疑慮,輕聲問道:「為什麼會來這裡?這裡並不適合男子。」

「不適合男子……但適合我。」我以為等不到回答,伴著劉大姐沉重的呼吸,他輕輕開口,「謝謝你,我知道展兒肯定是去找了你,那頭髮本值不了那麼多錢。」

「陌展那次哭地很傷心,要是知道你又來了這裡,她會更難過。」我嘆了口氣,雖與他相識不久,但他的倔脾氣倒是體味了一二。

挨著的身體忽然輕輕顫了起來,手臂上的肌肉綳地極緊像是極力地剋制情緒,「你怎麼了?」看不清他面色的變化,我有些著急,似乎一提到陌展他就變得反常。

「展兒病了,葬禮辦好后就病倒了……其實都怪我,是我太大意,大夫說她的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過了好半天他才開口,剋制的聲音止不住地輕顫,「晚上的葯沒人給她熬,怎麼辦……大夫說不能停,我卻困在了這裡,展兒該怎麼辦……」他輕輕喘了口氣,輕如蟬翼卻像一塊悶石砸在了胸口,壓抑沉重找不到出口。

摸摸索索地探出手,像是陌展那日蜷在牆角的姿勢一樣,他也蜷在了一起,手抱著膝蓋,背脊拱緊打著顫,沒有隱忍的低泣,這種無聲的難過帶著令人心疼的堅強。我蓋住他輕顫的手,如同那天一般說不出話,眼眶熱熱的,難耐地咬緊唇,陌展離開前虛弱的微笑掠過眼前,心突然被人掐了一把,瑟縮生硬地疼著……

冬的夜特別地長,越是到黎明越是看不見曙光,劉大姐只能模模糊糊地應著我們的話卻再也沒力氣開口。陌宸和我只能不停地搓著她的手臂、臉頰保存著最後的體溫,一心盼望救援的人能快點來。洞口終於起了點藍,我揉揉眼近乎貪婪地看著那抹藍光,一夜未睡的腦袋昏昏沉沉卻又異常地清醒,藍光摻進白的時候,外面終於傳來了人聲。「小姐……小姐……你在哪兒?」「廖小姐……」「廖小姐……」「小姐……」聽到元靈聲音的霎那,我頓時鬆了口氣,強烈的喜悅衝擊著胸口,「我們有救了!」干啞的嗓子喊不出聲音,我激動地抓住陌宸的手,指著外面手舞足蹈。

「我在這裡……」趴在洞口,拼著最後的力氣我回應地喊道。「這裡有人,來人啊!這裡有人!來人啊!」外面傳來驚呼聲,接著響起紛亂的腳步聲,繃緊的神經頓時泄了開,無力地順著石壁滑了下來,陌宸走了過來,臟污的臉上只留得一雙黑亮的眸子,他蹲下身,看了我半響啞聲道:「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鬆懈后的腦子漸漸模糊,我記不清怎麼被人救出凹洞,意識清明時眼前已是一片耀眼的光明,周遭亂鬨哄地圍著很多人,眼前晃著許多人影,虛成一團團墨黑的霧狀。我定住視線,「小姐,小姐!」元靈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晃蕩的人影慢慢定格成她的臉,烏溜溜的眼珠蓄滿了淚水,小嘴張張合合地不知說些什麼。架著我的手臂粗壯有力,思維停了片刻后我忽然清醒了過來,腳下使力自己站住身,「小姐,你沒事?」元靈緊張地看著我,舉著手小心翼翼地碰著我的臉。

「和我一起的人呢?」我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看到陌宸和劉大姐的身影。

「正在救呢,裡面的人先把你推出來的。」元靈扶著我,攏了攏我身上的披風。我低頭看了一會兒身上穿好的襖子,猛地掉轉身往人群中走去,「小姐,小姐,你要去哪兒?」元靈連忙拉住我,「小姐,你身上的傷要趕快處理,念大夫!念大夫!」

「裡面還有兩個人,一個被石塊壓住了十分危險,挪動外面的石塊時千萬要小心!」甩開元靈的手,我不知哪來的力氣衝進了人群,抓著一個正在搬石塊的婦人道。

后領一緊,我來不及多說又被人抓了出來,抓我的是個面生的婦人,我瞪著她正要說話,「你都成這副模樣,還有空管別人嗎?」琳琅的玉聲夾著怒氣,扭過臉,左淺軒被人扶著站在不遠處。

元靈也趕了過來,後面跟著一身藍袍的念塵,兩人見我皆是一愣。我眨眨眼,覺得一股熱流順著額角滑了下來,抬手一摸,臟污的手上映著鮮紅,許是剛剛衝進人群又撞到了傷口,擦擦手我沒覺得有多疼,元靈大呼小叫地跑了過來,帶著哭腔道:「念大夫,快來看看我家小姐!」

「沒事,只是小傷。」我擺擺手,「裡面的人比我傷地更重,你快去看看。」

「你別急,我剛從那邊來,被壓傷的人我已經做了緊急處理,要等抬開巨石才能進一步治療。」念塵取出一塊乾淨的白布,按住我的肩膀,「還有一個人已經出來了,傷地還沒你重,回去休息幾天就行了。」

「絲——」念塵下手極重,原本麻木的傷口被藥粉刺地一陣陣的疼,「廖小姐,我沒想到你還真是個熱心腸,你當下石頭和下雨一樣嗎?」

「哼!」左淺軒氣呼呼地瞪著我,「我還當你多大本事,真把自己當英雄了!」

元靈委委屈屈地拿眼斜覷著我,大家的態度極其統一,我環視一圈放棄了申辯。眼角掃到人群中踉踉蹌蹌往外跑的身影,單薄的白袍染著點點血漬。「來人,送廖小姐回府!」左淺軒一聲令下,周圍立刻圍上一群婦人。

「不行,我還有事……」我著急地欲追過去,脖間忽地傳來一股麻意,眼前人影一晃便再寫感覺不到任何。醒來時才知已經過了一天一夜,頭上手上都被纏上了厚厚的紗布,身上清爽乾淨從裡到外的衣服都被換了一遍。後腦暈暈地有些發沉,元靈端著一碗熱粥輕輕地吹涼,「還好老天有眼,小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胡亂地喝了幾口,我推開碗,隱隱地總覺得不安,遂道:「去給我備車,我要去卞夏村。」

「小姐,你才剛醒!」元靈瞪大眼,「念大夫說你要好好休息……」

「我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足夠了。」不耐地打斷她的話,我自顧自地撈起衣服往身上套了起來,「快去備車。」

元靈無奈之下還是牽了車過來,只是駕車的人換成了宛白,「去卞夏村。」不知為何自醒來后一直心緒難寧,直到看到卞夏村才息得幾分心安。我跳下車,也不知這份心急從何而來,只是加快步伐朝陌展家走去。

遠遠地看到一個人蜷坐在了門檻,半垂著頭只能看到一頭蓬亂的短髮。腳步一頓,我連忙走了過去。「陌宸……」我咽了咽嗓子,幾乎發不出聲音,內心的不安不斷地擴大。

枯坐的身影一動不動,慢慢蹲下身,我輕輕握起他垂放地面的手,觸手的溫度驚人地冰冷。他費力地抬起眼,狹長的眼眸像凍住的湖面,波瀾不驚地望入我的眼,沙啞的嗓子磨動出輕微的聲響:「廖……冉。」

我點點頭,強忍著不安道:「陌展呢?」

「……在裡面。」陌宸的臉上忽然揚起一抹極淡的笑,周身的陽光似是滲不見那抹笑,冷冷地泛著孤寂的絕望,「她說不定也想見你。」

我深吸了口氣,站起身對元靈道:「快去叫念塵過來,你說無論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他。」元靈點點頭,看了眼屋內轉身朝村外跑去。手中的木門似有千斤重,緩慢的『吱呀』聲像劃在了胸口,這是我第二次站在這裡,和上次位置一樣,不同的是圍在我身邊笑容幸福的身影躺在了床上。「哥哥嗎?」略顯無力的童聲劃破寂靜,鼻頭倏地一酸,我眨眨眼清清嗓子道:「是我,小展兒。」

「是小姐嗎?」床上的身影掙扎地動了起來,我快步走了過去,陌展撐著胳膊試圖坐起身,幾乎才離開枕頭便倒了下去,她喘了口氣,蠟黃的小臉展開一抹甜甜的笑,「小姐,你真的來看我了?我還以為又是自己夢靨了。」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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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鹽相守(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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