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刺殺

上海市長吳鐵城的秘書簡育新一家遭到滅門，四個僕人一個司機全部倒在一樓的血泊之中。簡育新的夫人吳素梅和兒子簡坤在樓梯上被亂刀砍死，簡秘書本人卻倒在書房，連頭顱都被砍去。只有十一歲的女兒簡瀅為人所救，卻在當晚不知所蹤，執勤的法警遍尋不著。

第二天，上海城隍廟樓上，掛着一顆血淋淋的腦袋，人們將其放下來才發現正是簡秘書長。上海市長吳鐵城嚴令手下調查簡育新遇害之事，並全城尋找失蹤的遺孤簡瀅。但三天過去，只調查出簡秘書長一家被日本浪人所害的事實，簡瀅依舊遍尋不著。

簡育新一向主張遏制日本工業在上海的擴張，為許多日本人所嫉，之前已經被暗殺過兩次，均僥倖逃過一劫，沒想到還是慘遭罹難。吳鐵城上報國民政府，向日本發出嚴重抗議，日本領事館以浪人不受管轄之由表示遺憾。

國人大怒，許多學生上街遊行表示抗議，卻遭到法警的鎮壓，死傷數百。最終由英國政府出面交涉，槍斃了幾個當街作亂的日本人，這場憤怒才勉強得到平息。

黃浦江口涇浜碼頭，一艘游輪正在登客，岸邊的人揮着手帕呼喊著向遠客囑咐，遠客也揮手致意。幾個衣衫襤褸的搬運工正抬着一箱箱沉甸甸的貨物，從靠近船尾的一塊小舢板上晃悠悠的上船，這邊的熱鬧與離別似乎與他們沒有多大關係。

一個戴着禮帽的男子一手提皮箱，一手拉着一個半大的女孩子向游輪走來。女孩有着圓圓的臉，一雙眼睛漆黑如夜，卻有些獃滯。還好她戴了一頂寬檐圓帽，將所有神色掩藏其中方沒有惹人注意。

就要登船了，女孩突然停住腳步。男子蹲下來看着她：「你想回去了？」

女孩緊緊咬着下唇，漆黑的眼睛裏閃著淚光：「我想去看看姥姥……」

男子沉默的看着她，片刻才道：「你去見了姥姥，就永遠不能為家人報仇了。」

女孩緊咬着下唇，垂下了頭。

「叔叔，我怕……」

男子掏出手帕擦去她臉上的淚珠，目光堅定而炙熱：「要報仇就不能怕，戰勝了恐懼才能讓它為你所用。」

女孩愣愣的看着他，被他身上那種逼人的氣勢所震撼。

這時有賣報童嚷嚷着走來：「號外！號外！南京中統局科長孟啟雲到滬，接任簡育新任職市長秘書，吳鐵城發表講話……號外號外……」

簡育新剛剛去世不到三天，屍骨未寒，新的秘書長就走馬上任。碼頭上的人們聽到消息紛紛掏錢買報，男子也買了一張，新舊秘書的照片在頭版異常顯眼。

男子將報紙交給女孩，緊緊抱着她道：「這個城市將再也不會記得你父母，如今能為他們報仇的，只有你和我了。」

一聲悠長的汽笛聲，游輪收起舢板開始出港。男子與女孩看着熱鬧的人群，彷彿兩座孤零零的雕像。他們看着碼頭一點點遠離，最終消失在水天相接中，成了一條朦朦朧朧的地平線。

九年後。

1938年12月8日，親日派首領、中國國民黨副主席、中央政治會議主席、國民參政會議長汪精衛託詞到昆明演講，卻不想突然改變路線直飛昆明，再由昆明轉越南。到越十天後，汪精衛夫婦與一起逃亡的國明黨舊部發表降敵「艷電」。

五個月後，日本特務秘密護送汪精衛等人進滬，組建偽「中央政府」。次年3月，南京舉行所謂「還都儀式」，汪偽政府正式成立。

哈同公館正在舉行慶祝宴會，上海各界名流紛紛到場慶賀，電影明星胡儷親自到場獻唱的消息，更是讓人振奮不已。

哈同公館是旭日銀行行長萬隆請的官邸，萬隆請留學日本，后加入日本國籍，回到中國后被聘為日資銀行旭日銀行的行長。雖是日資銀行，但人們對萬隆請加入日本不甚了解，加上旭日銀行從不行欺詐客戶之舉，反倒比一些外國銀行更加快速可靠，信譽在國內外也是鼎鼎有名。

就在人們競相抵達高談闊論之際，外面有傳電影明星胡儷已到，人們一窩蜂的向門口涌去，想一睹這位大名鼎鼎的美人風采。

但就在這時，一聲槍響劃破熱鬧氛圍，正在與客人談話的萬隆請猛然被撲倒在地，而他面前的客人早已鮮血如注。人們尖叫着四下逃散，頓時現場亂作一團。

一個提着點心的僕人見狀，立刻從籃子裏掏出一把手槍，對準地上的萬隆請猛然射擊，但之前推倒萬的那個男人眼疾手快，立刻拉了一人擋住子彈，與此同時自己一躍而起，撲向開槍的僕人。僕人連忙躲避，手槍卻從手中脫離落到男子手上。

警衛已經進來維持秩序，僕人見狀扭頭就跑，地上的男子起來猛追不舍。

萬隆請被從地上扶起來，早已嚇的全身癱軟。他指著僕人消失的方向顫抖道：「快……快去追……別讓他們跑了。」

兩個警衛趕緊追去。卻在這時，又兩聲槍聲響起，身邊的兩個警衛頓時癱倒在地，連帶把萬隆請也拽在地上。三個人矇著臉從人群中跳出來又要開槍，王志飛帶人趕到，先一步將他們擊斃。

「行長！」王志飛看着萬隆請肩頭的傷口大聲道：「憲兵已經趕到，他們插翅難逃。」正說着，許多日本兵從人群中擠進來，命令所有人蹲下抱頭。

「快去救劉秘書……」萬隆請有氣無力道：「快……」

王志飛皺皺眉，對身邊四個手下道：「走！」

劉韜彥對女刺客緊追不捨，女刺客逃到公館二樓，一閃身隱入一間房中，劉韜彥舉槍對門就是射擊。但裏面並沒有聲音，他沒有猶豫一腳踹開門，立刻閃身藏在牆后，依然沒有動靜。

這時兩個警衛也已經趕到，劉韜彥打手勢讓他們掩護，自己貓腰一滾進入房內立刻射擊，卻發現裏面根本沒有人，只有窗戶半開，窗帘在飄動。

「不好。」他面色一變，轉身將兩個衝進來的警衛撲向外面，房間內一聲巨響，熱浪將他們掀出好遠。

「劉秘書！」王志飛帶人匆匆趕來，正好看到灰頭土臉的劉韜彥一行。劉韜彥指著窗戶道：「一個女人，僕人打扮，她要混到人群中去。」

「女人？」王志飛一停，立刻帶人向樓下跑去。兩個警衛將劉韜彥拉起，連聲道謝。劉韜彥扶著腰擺擺手：「別管我，快去捉人。」

兩個警衛離開后，劉韜彥也打算下樓，但樓梯口全是驚慌失措奔逃的客人。他又返回來從爆炸房間的窗口望去，王志飛已經帶人在樓下盤查，大門口還有憲兵不斷湧進來。他想了想，從窗戶口跳出去，順着水管向三樓爬去。

三樓書房，劉韜彥一落地就被一把槍指住腦袋，他扔掉槍小心翼翼舉起手來。面前站着的是一個穿着僕人衣服的美麗女子，一雙眼睛又黑又亮，與面上的冷漠絲毫不趁。

女子看到他的臉似乎也被嚇了一跳，隨即雙眉一蹙，二話不說就是開槍。好在劉韜彥趁她方才愣怔的片刻已經一低頭避開槍口，直接向她肚子撞去，女子大驚之下立刻躲避，還不忘向他多開幾槍。劉韜彥胳膊受了傷，但也成功將她的手槍踢走。

女子從靴子裏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敏捷的向他跳來，劉韜彥一隻胳膊受了傷，勉強抵抗。本來是很好的逃跑時機，但女人卻殺紅了眼，非要取他性命，直到王志飛帶警衛踢開門，一陣亂射擊，兩人都不得不躲到桌子後面。女子的匕首放在劉韜彥脖子上。

外面傳來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劉秘書，你好好的在二樓幹什麼偏要來行長辦公室？立功心切也得保命要緊吶！」又對手下道：「弟兄們，劉秘書以身殉職，殺了那個女刺客為他報仇！」

說着對着裏面又是一陣射擊。

劉韜彥大怒：「王志飛，你個王八蛋！你敢公報私仇？」

王志飛哈哈大笑：「別急啊，劉秘書，這兇手心狠手辣，就是弟兄們不動手，怕你也是凶多吉少。既然這樣，就委屈你了。」

說着舉槍就是衝進來。劉韜彥本來以為無望，卻見女子從頭髮里拿出一顆手雷，飛快向他們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