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塵往事

八九個小時的顛簸之後，莫千峰等人在平城火車站下了車。

平城是座地處晉東南的小縣城，因地勢平坦而得名。

火車站門口是一長溜賣飯的，以當地麵食為主：餄餎面、削麵、滷麵。賣飯的女人們熱情地招呼著每一位從裡面出來的旅客。

坐了一路車，確實有點餓。四人每人吃了碗餄餎，喝了碗麵湯，總算飽了。

二叔胡山川家距此不遠，走了十多分鐘便到了。嬸嬸和堂弟已睡下，莫山川父子三人在沙發上睡了一宿，第二日早早起來，搭乘公交回了家。

平城縣，米鎮，野溝村。

村東頭，古井旁，三孔窯洞。

一個老婆婆，腰系圍裙，蒼然古貌，鶴髮酡顏，眉白如霜。嘴裡「咕咕」叫著，揚手把玉米撒入院中，七八隻母雞便扇翅跑來，在地上啄了起來。

老婆婆趁勢來到雞窩口，一手撐地，斜下身去，另一手伸進去，摸出幾枚土雞蛋，緩緩站起。

莫千峰喊了聲：「奶！」

老婆婆喜出望外道：「峰兒，回來了？」莫千峰含笑點頭。

奶奶今年七十八歲了，也是個苦命人。

她有個七八歲的兒子，到古廟中玩耍時受了驚嚇，一病不起，就此夭折。

莫奶奶傷心了好一陣子。村裡老人勸她說，那孩子是「童子命」，被老天爺收了去。

莫奶奶便尋思去誰家抱養個男娃。

莫奶奶的姐夫姓胡，家窮男娃多，五年生了仨，取名：山河、山川、山崖。窮的都快要揭不開鍋了，很爽快地把年方五歲的大兒胡山河給了她。

莫爺爺年輕時飽受驚嚇，五十齣頭的年紀便患病去世，留下她獨自守寡。

飽受青年喪子、中年喪夫之痛的莫奶奶，難道在晚年還要經歷這喪孫之苦么？

她心有不甘。自己快入土的人了，身體這麼健壯，餵雞、餵豬、種菜，樣樣活計不曾落下，孫兒怎會得此惡疾？

莫奶奶翻箱倒櫃，找出件物事來，掛在孫兒莫千峰的脖子上。

那是一塊顏色泛黃的玉，半個巴掌大小，非麟非龜，非龍非鳳，說不清是什麼東西。

聽人說，能驅病消災、逢凶化吉，總歸是有點用處的。

以前，關於莫千峰祖上的傳說可謂層出不窮。最離奇的一條，是關於莫家糧缸的。

據說，莫家的糧缸里盤著一條蛇，得它護佑，倒進去的糧食，無論米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也不知是真是假。

奶奶變著法兒給莫千峰補充營養，每天燉幾個土雞蛋，後來又殺了幾隻母雞燉肉喝湯，最後一狠心殺了頭豬用砂鍋天天燉排骨給莫千峰。

莫千峰不負奶奶所望，短短月余，不足百斤的體重噌噌竄至一百三十多。

父親莫山河回家后情緒低落，每日里出去和另二人偷偷挖煤，每日收入三五百元，倒也不錯。

莫千峰此次手術花費萬餘，莫競秀也要升高中，不掙錢，怎生供養一雙兒女？

鎮里派出所和國土所每日都會有人來村中巡視，不打點一番是不行的。

更有些無煤可挖的村民，動輒舉報，生怕別人好過。一旦查獲，就是幾百幾百的罰，要麼讓你蹲幾天去。

都說農民最淳樸，淳樸個屁！凈是些落井下石的傢伙，見不得別人好過，恨人有，笑人無。

莫千峰迴家后，村中傳的沸沸揚揚，說他躺在床上起不來的謠言迅速傳播。

這些無聊的村民，把別人的痛楚肆意誇大，以為樂事。

有幾位要好的同學前來看望他，令他心存感激。無論如何，比那些狼心狗肺落井下石的村民好過百倍。

不管怎說，親人的關懷還是無處不在的。

愛孫心切的奶奶，形影不離的小妹，乃至不善言辭的父親，內心都是深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