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開他一炮

儘管太平號上的水手們在船老大老范的指揮之下，拼了命地擺弄船帆，希望能夠順着風勢，令船還能更快一些，但是這種中式硬帆就算是全方位承風，也就那麼快了，速度的快慢，只能靠着風力的大小。

夏曉昌知道，現在他們的命運，全都操縱在了老天爺的手裏頭。

後面的海盜船卻是越發得近了，剛才看着還是一團黑點，如今卻是越來越大，他們已經能夠看到了船型的輪廓。

那的確是一條十分快速的西洋帆船，它的速度也是南海中，任何中式帆船都望塵莫及的。

「那是什麼？」驀然，黃鶯鶯的目光被貼在甲板邊緣靠近艙門附近的幾張紙所吸引，那些紙上畫着許多的線條，好像是什麼畫一樣。

被她這麼一問，夏曉昌這才看到，在艙門邊的木橛上，還掛着他那個熟悉的綠色書包，連忙道：「那是我的！」

「是呀！」黃平也道：「我差點兒忘記了，你的東西都在那裏頭，有兩本書，還有一些圖紙，都濕了！幫你晾著呢，現在估計也幹了吧！」

「多謝黃叔！」夏曉昌說着，走過去摘下了自己的書包，看到地下還躺着十六開的兩本書，一本是《機械設計手冊》，一本是《電學原理》，這兩本書是他答應給同船的一名他認識的戰士帶的，誰又能想到，陰差陽錯，卻帶到了這裏來。

兩本書並沒有干，還濕漉漉地帶着水，此時，他也只能將之撿起來，也來不及檢查，便塞進了書包。

「哎呀！」黃鶯鶯忽然叫了一聲。

夏曉昌抬起頭，便看到了一張紙飛上了天空，而且隨着風越飛越高，向著遠方飛去！

只見黃鶯鶯手裏正拿着他的那些圖紙，滿臉地尷尬，對着他道：「我……我只是想幫你收一下，一不小心，被風吹跑了一張！」她說着，將手裏的圖紙遞過來。

這些圖紙正是一零一艦的設計圖，雖然只是當初夏昌負責的一小部分，但是卻也有十數張之多。

「算了！沒事！」夏曉昌只能如此地安慰著黃鶯鶯，從她的手裏將圖紙接過來，這些圖紙是貼在船板上曬乾的，粘在船板上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只是撕下來后，便被風吹得噝噝作響，如果不捏緊，肯定會被風吹走。

他將這些圖紙隨便折了折，也塞進了書包里。

這些圖紙可是三百八十年之後的產物，裏面的一顆螺絲釘，在這個時代都無法生產，所以就算是拿到了一零一艦的全圖，也是毫無用處的。

「東家，跑……跑不了……了！」老范急急地從船后跑過來，話語有些語無倫次。

黃平緊鎖著眉頭，他也一直在觀望着後面的追兵，按如今這兩條船的速度，最多一刻鐘，小獵犬號就會追上來。剛才他們還差著十里的路程，如今已經縮短到了一半。

「聽天命吧！」無奈之下，黃平也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夏曉昌與黃鶯鶯此時在甲板的後面船舷邊，望着漸近漸大的海盜船，都心急如焚，便是夏曉昌也恨不得自己化作狂風，將這條如同蝸牛一樣的太平號吹着跑。

「這樣下去不行呀！」夏曉昌忍不住地道：「這是坐以待斃！」

黃鶯鶯看着他，看着他的面容，彷彿是曾歷經過許多滄桑的水手。

「你有什麼辦法嗎？」雖然她不相信這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少年，會有更好的辦法來令太平號擺脫海盜的獵殺，但還是問道。

夏曉昌指著追上來的敵船，道：「你看，他們那條船之所以能夠跑這麼快，就是因為他們的帆！如果我們能夠將他們的主桅打斷，他們想追也追不上來了！」

「這麼遠，怎麼打斷？」

「不是有炮嗎？」

黃鶯鶯一怔，想了一下，馬上道：「你跟我來！」說着，當先地向下艙而去。

這條太平號是兩層甲板的大商船，底艙上面還有一層甲板，就是中間艙。

黃鶯鶯跑得很快，夏曉昌跟着她的後面，通過旋梯很快來到了中間艙的後面，夏曉昌的眼睛不由得一亮，馬上看到了一門長筒的老式火炮，這門炮被固定在船尾的一個架子上，炮管從船體上開的一個窗戶大的炮口探出去，邊上還放着幾個木箱子，其中一個木箱子是敞開的，裏面放着兩枚足球大的圓圓、黑黑的實心鉛制炮彈。

「佛朗機炮？」夏曉昌一眼就認了出來，這種炮他在博物館里見過，而且也知道這種炮的原理和使用方法。

「是！」黃鶯鶯道：「我爹買了四門，船尾一門，船頭一門，船的兩邊各有一門！」

夏曉昌發出一聲苦笑來，黃平畢竟只是一個商人，並非專業的海軍人士，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商船武裝一下，所以才會把四門炮佈置在船的四個方位上。如此一來，反而令四門炮失去了群射的威力，變成了單打獨鬥。

夏曉昌拉動着塞在母炮後面的子炮，將之抱了下來，這門子炮也有五十斤多重，他抱着十分的費勁，還是咬着牙將之放在了甲板上。

接着，他又將一枚炮彈從後面填進了母炮的炮管里，看了看子炮里已然塞滿了火藥和小彈，又將這門子炮費力地抱起，塞進了母炮的炮管後面。

這種炮的開炮原理，就是通過後面子炮的爆破，而將母炮中的炮彈推發出去。子炮與母炮之間的密合越好，這種爆破力也就越強，炮彈飛出去的距離也就會越遠。

一門炮的發射，最少是由三個炮手來完成的，一個裝填母炮的炮彈，一個拆卸子彈並負責點火，還有一個是負責裝填備用子炮。多門子炮輪流着塞進母炮，一門發射完取下來，再裝上另一門，這樣才能夠達到快速換彈射擊的效果。

如今，這一切都變成了夏曉昌一個人的事。

雖然夏曉昌明白這種炮的操作，但是畢竟還是第一次進行，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再加上力量不足，當他抱起子炮的時候，船一晃，這沉重的東西一下沒有拿穩，掉落下來，「咚」的一聲，若不是他躲的快，一定會砸到自己的腳。即便如此，他還是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船板上。

「你沒事吧？」黃鶯鶯連忙過來扶起他，擔心地問道。

「沒事！」夏曉昌說着，再一次抱起了那門子炮，黃鶯鶯也搭了一把手，終於將它塞入了母炮的後膛里。

「我來點火！」黃鶯鶯自告奮勇地道，拿着火鐮打了幾下，點着了旁邊存放的一個火把。

「先別點火！」夏曉昌連忙阻止着她。

黃鶯鶯詫異地望着夏曉昌，有些不知其意。

「要瞄準一下！」夏曉昌解釋著，將大炮的炮架搖動着，通過上面的一個瞄準裝置看向了後面緊追而來的海盜船，只是太平號一直在晃動着，這令他弱小的身體，根本無法掌控整個沉重的大炮。

時間在飛快地流逝，黃鶯鶯透過瞭望孔，已然看到了那艘黑色的帆船如同鬼魅一般，飄然而來，而且越來越大，她不斷地催促着：「好了沒有？我點火了！」

此時的夏曉昌，也緊張萬分，雖然他曾在海軍軍艦上實習的時候，參加過實彈演習，但那畢竟是假的，這一次可是真得要戰鬥，已然渾身是汗，滿臉得水珠在滴落，心裏根本沒有一分的底。

「我要點了！」黃鶯鶯再一次喊著。

夏曉昌已然將炮口對準了小獵犬號的主桅桅杆，雖然那桅杆實際上就是一棵如桶般粗大的大樹樹榦製成，在離着他們還有四五里地遠處看到，也不過細細的如同竹竿。

「還沒有好嗎？海盜要追上來了！」黃鶯鶯有些不耐煩了。

夏曉昌知道，大炮的發射也是有很多講究的，根據炮彈的貫通能力，火炮的大小，以及炮管的長短，所計算出來的彈道都不會相同，他必須要在敵人沒有防備的時候，一炮擊中敵船的桅杆，將他們的主桅打斷，這樣太平號才會有逃出升天的機會。如果這一炮沒有擊中，以那些海盜們的豐富的作戰經驗，一定會作出相應的防備來，如果他們也用大炮來還擊的話，只怕太平號就真得是在劫難逃了。

「我點了！」黃鶯鶯已然將火把對準了子炮的導火索。

通過瞄準具，夏曉昌終於將整個炮身，調整到了與小獵犬號的主桅在一條線上，他暗自覺得這一回應該錯不了，馬上張口應着：「點火！」

黃鶯鶯早就急不可耐了，一聽到聲音，再不遲疑，手中的火把往下一沾，立刻將導火索點燃。

導火索發出「噝噝」的聲響來，兩個人同時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緊接着便聽到了「轟」的一聲，恍若是雷鳴一般，整個船艙里都發出嗡嗡的轟鳴，兩個人的耳朵幾乎要被這聲音震聾了，不約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這門炮抖動着，巨大的後座力令炮身也向後衝去，若不是因為有炮架的固定，它一定會沖退到後面的船艙里。

炮彈呼嘯著從炮管里飛射而出，如同流星一樣劃過碧藍的天空，飛向了後面緊追而來的小獵犬號。

夏曉昌與黃鶯鶯同時從瞭望窗中向遠處望去，隨着黑黑的炮彈飛入到了小獵犬號的船體，那根高高的主桅杆也應聲歪斜，向一邊倒了下去，雖然遠隔了數里地，他們的耳邊彷彿聽到了海盜船上的主桅杆，被炮彈擊中而發出來的斷裂聲。

「打中了！打中了！」黃鶯鶯歡呼雀躍着，彷彿他們真得已經勝利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