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洛佩斯靠著欄杆，拔開塞子，抬起酒袋，向嘴裡灌了一口酒。

他披著厚重披風感受飛雪仍在傾瀉，早些時候灌的溫熱麥酒已經冷卻。晚風略過，又掀起一片積雪，讓本就寒冷的西維爾鎮變得更加刺骨。

他又咽下一口酒。身前不遠處就是光抿騎士的營帳，身後則是一個不大的豬圈，不僅有人專門鏟雪，裡面還鋪有一層破棉布供豬取暖。因此，即便滿天飛雪，那兩隻豬還是生龍活虎的拱著泥巴。

那是在村民撤離時，納爾塞特地從他們手裡買來了。一共三隻，中午時還殺了一隻給他們做菜。

「大人。」

諾澤從營帳里向他走來，對他點頭致意。

「事情辦得怎麼樣？」洛佩斯把酒袋遞給他。

「請原諒我，大人。」諾澤猛灌一口酒：「但其他城鎮援助的物資還沒到，過冬物資更是匱乏，而且光抿騎士……」

他又把酒袋送到嘴旁：「我們只能最後領到補給，大人。」

洛佩斯沒在說話，只是點點頭，注視架起鐵鍋熬制燉菜與濃湯的光抿騎士。他們同樣滿身傷痕，灰頭土臉，但鎧甲卻破舊不堪，裝備更是簡陋的不成樣子。

作為獵戶時，他的日子還不如他們過得滋潤，因此從未注意過光抿騎士在軍隊中的尷尬地位。作為皇家守備力量，卻一同受到聖耀騎士與皇家騎士的排擠。說到底，光抿騎士也只是皇族掣肘各地領主的措施罷了。

「找幾個騎士來，諾澤。」洛佩斯拍拍他的肩膀：「至少今晚不能過的這麼凄慘。」

「是，大人。」諾澤把酒袋交還給他，轉身走回營帳。

洛佩斯注視他離開，輕輕敲打起欄杆，隨後翻過豬圈的圈牆。

他抽出腰間的短刀，向那兩隻縮在角落裡豬走去。同時豬也意識到來者不善，開始在豬圈裡慌亂的奔跑。

但洛佩斯眼疾手快，他抓住其中一隻豬的耳朵，短刀順勢劃過脖頸，鮮血迅速向外噴涌，但豬仍舊沒停下腳步，繼續跑著。洛佩斯也不再管，又觀察起另一隻豬，瞅准機會，短刀由外而內，刀刃上的血紅變得更加深，鮮血順著刀柄滴落。

「大人？」諾澤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做，但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諾澤。」洛佩斯推開圈門，指指泥巴中已經失去生機的豬，向騎士下達命令。

「搬走！」

隨後是一陣歡呼。

「是，大人！」

他們心懷感激，然後衝進豬圈，幾人成群，頗有直接把豬瓜分乾淨的勢頭。沒什麼比在寒冬飛雪中靠著篝火吃肉更讓人舒爽的事情了。

洛佩斯跟在光抿騎士身後走向營帳。他坐在石塊上，解下酒袋放到離篝火稍遠一些的地方，又讓諾澤去分肉，就這樣注視興緻沖沖的騎士們。

但兩千多人分兩頭豬，說到底也只是個形式而已。

「那個人是……聖耀騎士長。」

光抿騎士停下手中的活計，歡快的氣氛霎時沒了蹤影，只剩下沉悶與微小的嘀咕聲。

「你過來不會是想分些肉吃吧，約翰？」

「正有此意，大人。這種時候若是能吃上一口熱騰騰的豬肉，就算之後出門直接與死屍開干我也樂意。」

約翰在洛佩斯身旁坐下：「不過今早去韋伯恩那待得一會實在讓我食慾大減。你知道，那副畫面實在是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約翰說著，搬來一塊石頭坐下，便感受熱鬧的氛圍又一次馬不停蹄的將營帳充斥。

「學士那邊怎麼說？」洛佩斯拔開塞子，冰冷的酒已有了些溫度。

「他們說需要些時間。」約翰撇撇嘴，也解開酒袋：「還說西維爾鎮能夠尋得的材料實在太少。沒準他們現在正滿世界找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呢。」

「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可抱怨的，最後挨罵的人可是我，媽的。」

「叫他們別搞那些奇怪的配方了，想搶牧師的工作也得看時機。實際上他們做出來能用的東西也沒多少。最重要的是火焰，約翰，那才是我們需要的屏障。讓他們專心一點。」

「我以為搶牧師工作的人是那群卜夢師，因為卜夢的興起，這幾年去教堂禱告的人可越來越少了。」

「好吧，我知道這不是重點。」約翰咂咂嘴，看了洛佩斯一眼：「但我還得監督木匠與鐵匠修復守城武器，實在有些脫不開身。我會讓卡爾去看著那些學士。」

「最少也得趕製出一萬瓶，這才勉強夠用。」

「一萬瓶？大人，我想你是沒見到那幾個老頭子和他們學徒的效率。一副與世無爭的悠然樣子，還跟我說製作這玩意必須得小心謹慎，不然一定會出問題。」

「實際上，我總感覺他們在耍我。但他們是納爾塞大人專用的學士，所以……我看能完成三千瓶就算不錯了。」

洛佩斯把腿伸到篝火旁，他摩挲下巴，顯然並不滿意。

「這個時候還管什麼狗屁專用不專用。你給那些學士多安排些人手，然後採取點強制措施。這事韋伯恩可熟悉的很，到時候那些學士就會乖乖趕製出一萬瓶。」

他拍拍約翰的肩膀：「要是交差時只有三千瓶，你一定能猜到挨罵的人是誰，約翰。」

「讓我把這一杯敬給騎士長，洛佩斯。」

篝火邊，諾澤高高舉起酒杯，燉肉的香氣在周圍蔓延。

「為了騎士長！」

光抿騎士為他歡呼。

「來吧，約翰。一會再走，木匠可不會請你吃燉肉。」

「樂意至極，大人。」

洛佩斯被拉著站起身。他來到篝火旁，看著光抿騎士臉上滿足的笑容，便與他們會心一笑。

他舉起酒袋：「我們今夜相聚於此，不僅僅是因為兩頭愚蠢的蠢豬。」

「但不得不說，他們吃的還真夠肥啊。」

隨即是一陣大笑。

「毋庸置疑，我們能夠在此相聚，騎士們，是為了守備西維爾鎮，也是為了阿爾特斯的榮光。大戰在即，但戰爭會向人們昭示誰才是真正英勇的騎士。即便只是一身簡陋的鎧甲，一把破舊的長劍，光抿騎士也仍舊會在站在西維爾鎮的土地堅守。」

「很榮幸作為騎士長喝下這杯酒。讓我把這一杯敬光抿騎士！」

「敬騎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