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燕窩
秦府花廳，秦夫人和往常一樣，聽著底下的管事們彙報工作。
「陳府回禮，除了各色點心果子和茶葉之外，另有八匹緞子，一塊硯台。」一管事婆子說。
「陳府回禮？這不年不節的，我們府里給陳府送了禮？」秦夫人詫異。
「回夫人的話，是少爺親自吩咐門房送去的。」管事婆子說。
「往陳府送了什麼？」秦夫人問。
「一顆人蔘，半斤燕窩，還有一些常見的藥材。好像是陳家大小姐著了涼，身子不適。」管事婆子小心翼翼答道。
秦夫人深吸兩口氣，說：「正月里病了，嚴重嗎？」
「夫人放心，送回禮的下人說陳大小姐已痊癒。」管事婆子說。
「知道了。」秦夫人說。
管事們接著回話，不在意這個小插曲，並不知道他們家夫人此刻想把他們家少爺打一頓。
秦夫人心裡憋屈，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可她兒子還沒把媳婦娶進門呢。秦博文是獨生子，年十六，秦夫人早盼著他給家裡傳宗接代。秦夫人前兩年就開始留意江州各家適齡姑娘，甚至打過自家外甥女的念頭，奈何兒子不願意。
去年正覺寺一行，也是秦夫人早安排好的，可恨秦博文早得到消息溜了，壓根沒露面。那家小姐哭了一場，秦夫人不停的道歉，那家夫人才沒當場翻臉走人。從寺里回來，秦夫人正琢磨著給那家送賠禮，沒來得及找秦博文算帳，他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說要娶陳家的大小姐！陳家大小姐是圓是扁，秦夫人一無所知，可是兒子喜歡，只好捏著鼻子上門拜訪。
管事們退下后，秦夫人直接回正院，丫鬟稟告秦博文來了。
「娘，我等您半天了。」秦博文見到親娘，兩眼發光。
「找我有事？」秦夫人沒好氣的問。
「沒事，就是來陪娘說說話，給您解解悶。」秦博文說。
「沒事啊？那你回房看書去吧。」秦夫人說。
「有點小事。」秦博文訕訕的說。
「說吧。」秦夫人早料到。
「娘，你什麼時候請媒人去陳家？」秦博文小聲問道。
秦博文眼光不差，陳大小姐進退有度，面相看著有福氣。陳家大老爺和二老爺都是官身，秦夫人和秦主簿商量后，認為這門親事不算太差。
「明年吧。」秦夫人淡定的說。
「明年？明年黃花菜都涼了。」秦博文一臉著急。
「傻兒子，娘逗你呢！」秦夫人笑著說。
「娘…」。秦博文一臉羞澀。
「明日媒人就會上門，你給我回房念書去，別在這吵我。」秦夫人說。
打發走秦博文，秦夫人想起陳府的回禮，遣人把那塊硯台給秦博文送去。這時，丫鬟端了燕窩來，秦夫人吃了一口就放下碗。
「怎麼吃著不像昭儀娘娘賞賜下來的？」秦夫人問。
丫鬟大著膽子，說：「少爺讓人送去陳府的半斤頂級燕窩就是昭儀娘娘賞賜下來的。」
秦夫人聽了哭笑不得，沒了胃口，讓丫鬟把碗收了。
秦博文書房，秦博文讓小廝把日常用的硯台收起來，換上新硯台。秦博文美滋滋的，猜測是未來岳母送的，還是未來娘子送的。
知書要是知道秦博文的想法定要翻白眼，大小姐失戀了，準確的說應該是結束了單戀。那天大小姐哭了一場，睡了一覺，醒來跟沒事人一樣。這幾天，春燕春桃緊跟著大小姐，生怕大小姐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比如上吊、跳湖這些。
已經合過八字，大吉，就等著秦家來送彩禮。映月閣的丫鬟們也跟著水漲船高，就連三等的粗使丫鬟出去，府里管事見了也喊一聲姑娘。
想到大小姐不久后要成親，知書說不出的滋味，畢竟在陳家呆了七年。大小姐出嫁后，留在府里的丫鬟會被安排去別處當差，到了年紀配人…想想就可怕，生出來的孩子也是下人，一輩子低人一等，生死掌握在別人手裡。知書打定主意，要爭做大小姐的陪嫁丫鬟。
知書原名李珠，本是異世的一縷孤魂，醒來就成了大慶朝農家女李珠。這個時代的農業不發達，李珠一家過的並不富裕，沒吃過幾頓飽飯，李珠迫切想改善全家的生活水平。
聽村裡人說大慶朝上元節有猜燈謎的習俗，憑藉上一世的記憶，李珠決定去縣裡看花燈，碰碰運氣。好不容易說服了爹娘，一家人進城觀燈，李珠卻在街頭被人販子拐了！
李珠只記得自己走著走著就暈過去了，醒來后發現是在馬車上，馬車上還有另外幾個被拐的孩子。人販子在飯菜里下了葯，李珠一路上迷迷糊糊的，再一次清醒過來已經在牙婆家裡了。
牙婆很有經驗，每天只給一頓飯，小孩們逃跑的力氣都沒有。牙婆還教導如何伺候人，表現差了沒飯吃，大家都乖乖的學規矩。
有些年紀大、長的漂亮的姑娘，不是被賣給老頭子當妾，就是被賣去煙花之地。李珠清楚這不是久呆之地，認真跟著牙婆學規矩，爭取早日脫離苦海。
陳府買丫鬟，牙婆挑了一批規矩不錯的送上門，其中有李珠。同齡其他幾個人規矩學的也不差，但是說話帶著濃厚的地方口音，李珠僥倖被選中。
陳府規矩大，老夫人治家嚴謹，李珠初來那會兒常時被罰。儘管如此，丫鬟們明爭暗鬥，搶著去少爺們院里伺候。
後來，李珠被派去映月閣當差，暫時穩定下來。聽說大丫鬟銀霜識字，李珠托她給千里之外的爹娘寫信，花光存下的月錢才把信寄出去。等了又等，盼了又盼，李珠不知是家裡沒有收到信，還是沒錢回信。
一年過去了，有一天門房傳話過來，說是李珠的爹娘找來了。見到記憶中的親人，李珠才緩過神來，爹娘還惦記著自己！爹瘦了，娘眼角有了魚尾紋，兩人穿著破舊打補丁的衣裳，說是乞丐也有人信的。娘哭的最慘，說給李珠做的衣裳小了，李珠破涕為笑，在陳府吃飽穿暖，自然長得快。
李氏夫婦見到失而復得的女兒，在客棧睡了一晚，第二天來道別，說是放心不下家裡。大小姐聽聞此事，一陣唏噓，賞了十兩銀子下來，李珠自己也存了幾兩月錢，全讓爹娘帶回去。
此後幾年，李氏夫婦又來了三回，給李珠做的新衣裳很合身。因李珠升了二等丫鬟，月錢和賞錢比以往多，李家生活水平得到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