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婚前聽長輩言

大長公主的宅邸並不出眾，簡單的庭院，與很多一品大員的家差不多。家中院子里處處種上竹子，有小溪繞在廊下，矮橋增加情趣。偶有幾隻海棠橫斜溢出，為這一路光景增色，不過枝頭只見綠肥不見紅瘦。

夏日萬物皆綠，這海棠若不細瞧也不覺出色。

「殿下這邊請。」守門的小廝引著長公主直往竹軒而去。

竹軒外的竹子常年碧綠，與竹林相對的是一方碧色的水澤，這裡是大長公主最愛的地方。從她的宅邸修建至今，她人生大半時間都在這裡。

「姑姑仍住在這邊？」長公主笑著問。

「是。」小廝笑著回應，「大長公主同幾位夫人、小姐都在竹軒。」

竹軒統共三間房，皆是青色的瓦紅色的牆。三間房最中間的自然是會客廳，門匾上寫著「映暉堂」。長公主人未至，便先看到了一身燦金色衣裳的婦人。

那婦人年過半百，頭髮斑白，身上的衣裳，頭上的收拾皆規矩不出彩。用大長公主的原話，便是年紀大了就不必出什麼風頭了。

倒是她周圍，花團錦簇圍了一圈女子。她們坐的坐站的站，見長公主走進來，眾人紛紛站起身下拜。長公主先向姑母下拜，還未拜下就被大長公主招呼身邊的嬤嬤、侍女過去摻扶。

「快些給本宮把這冤家扶起來。」

大長公主笑著想起身，終究是長公主行動更敏捷些，她嬌嬌悄悄地坐到姑母身邊。

會客廳里擺了幾盆冰，進來便覺清爽，人挨著人也不覺燥熱。當然，大長公主也十分喜歡趙柔嘉這個侄女。

「柔嘉給姑姑請安！」少女眉眼含笑地靠在大長公主肩頭，她說：「今日姑姑壽誕，柔嘉早三個月就給姑姑備了壽禮。」

少女身上穿得，頭上戴地無不令人眼花繚亂。偏中老年婦人就喜歡這樣的花團錦簇，小姑娘花一般地年紀就該用花來裝點。

「你這小人兒還記得給姑姑備下壽禮？且拿來瞧一瞧。」大長公主笑著說。

門外趙柔嘉帶來的宮女搬著一個大木箱走了進來，眾人伸長了脖子好奇地想探知這盒子里放了什麼物件。宮女將木盒揭開，一隻雪白地孔雀踩在一支白梅樹上。

按說壽禮送白忌諱地人家會覺得你在詛咒主人家，但這隻白孔雀給人的映像並非如此。它是由幾百上千隻貝殼雕琢拼接而成，利用貝殼內部五彩鎏金的色澤，讓白孔雀的尾羽在陽光下散發一層五彩光圈，彷彿這是一隻神鳥。

白孔雀的爪和眼睛是用紅珊瑚和貓眼石雕琢而成的，遠遠看去便是一隻活孔雀，這樣一件價值千金的寶貝放在哪裡都能當做傳家寶。對於大長公主而言，這件寶貝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生平最愛便是孔雀。年少時曾養過一隻白孔雀，京城誰人不知她寵那隻白孔雀寵得跟女兒似的，奈何那孔雀去得早，她只留下尾羽一解相思。

那白孔雀，趙柔嘉幼時見過幾次，知道姑母甚是喜愛。便找了匠人自己畫圖，將那孔雀最美的一刻定格……大長公主將侄女摟進懷裡，心肝肉的一通亂叫，揮手讓下人將寶貝好好收了起來。

「姑姑，柔嘉還未同幾位嫂嫂見禮。」

「你如今得了封號，合該她們向你見禮。」大長公主摟著侄女揮手讓小輩見禮。

兒媳、女兒、孫女、外孫女紛紛下拜，趙柔嘉忙讓人將她們摻扶起來。一眾人坐在一起敘話，一盞茶的時間過後前院一名小廝過來傳話。

「客人已盡數到了，老爺派小的過來問大長公主殿下何時去前面見一見客人？」

小廝口中的老爺是大長公主的兒子，大長公主的駙馬已身故多年，如今是兒子鼎立門戶。不過他們母子並未住在一個府里，而是像前朝那樣分府別居。

「這便走。」大長公主被趙柔嘉摻扶起來，一行人簡單收拾一番往壽宴上去了。

大長公主走得慢，便吩咐兒媳、女兒們先走，目的是讓她們代她去壽宴上招待女眷。但實質卻是大長公主將人遣散，好與趙柔嘉這位侄女說些話。

「前日我才從你表兄那裡得知，你定了蕭國公府上的二公子。」大長公主難掩心頭憂慮。

「是。」趙柔嘉只顧害羞沒有注意大長公主地表情。

「他不是同鎮北侯府的小姐訂婚了嗎？」大長公主語氣里除了關心，還有三分的不認同。

趙柔嘉也不是傻的，如何聽不出來。

大長公主語重心長道：「縱然你將人搶到手了，那人也未必將你放在心上。許還會因此生了怨懟，惹得夫妻不睦，這往後幾十年你如何過活？」

這番話若是在最開始聽到趙柔嘉興許能聽進去，進而時日長了也斷了心思。可這會兒聖旨已下，那人板上釘釘是她的駙馬，這時誰來勸她都不會放手。她甚至在大長公主的目光里生出了得不到就毀掉的念頭，當然這念頭只在心頭一閃而過。

儘管那情緒如此短暫，大長公主也年輕過，如何看不出？

她嘆息一聲，道：「夫妻相處之道你可知？」

趙柔嘉一臉錯愕，這話於她而言猶如當頭棒喝。想到姑姑與姑父幾十年相敬如賓，相濡以沫，她垂個腦袋不敢再憤恨難平。她甚至生了求教的心思，畢竟皇宮裡已沒了母妃或者其他長輩，皇兄是個男人也教不了她什麼，唯有大長公主，她的姑母能教她。

「姑母……」趙柔嘉小聲叫了大長公主一聲。少女的嗓音帶著天然地水色，這聲姑母幾分撒嬌，幾分可憐，讓人聽了心軟成一汪水。

大長公主心下愉悅，笑著道：「你這好相貌好嗓音要好好利用，在外面隨便你端得什麼樣得公主架子，在家中萬萬記得要柔弱，要惹人憐惜……」

「姑姑要我學那些會邀寵得后妃？」趙柔嘉覺得實在太落她天之嬌女的面子。

大長公主小聲道：「即便是鳳凰也要棲在梧桐上，若是總在天上飛著，難道不累嗎？」

「……」趙柔嘉似懂非懂

大長公主只得講得再直白些，「若是蕭家公子要將你摟在懷裡你可願意？」

趙柔嘉直接紅了臉，「姑姑，我還沒嫁人呢！」

「你莫要羞澀，」大長公主一臉慈愛地說：「以後你我姑侄還要說比這更私密地話，屆時你想害羞都來不及。」

趙柔嘉臉紅地像擦了幾層胭脂，她頭也不抬只微微點了點。心中不禁對自己大大的批判一番，堂堂皇族公主竟這般不知羞恥？！

大長公主欣慰地笑笑，繼續道：「那若你這時說了一句『放肆』呢？」

「我……我為何要說『放肆』？」趙柔嘉顧不得羞澀，一臉疑惑。

「他冒犯了你。」大長公主道：「千金貴體豈容臣子輕易觸碰？」

趙柔嘉從未想到這一層，她覺得這是個問題。從小到大養成地習慣，的確很難第一時間改過來。總不能找個旁的什麼人先鍛煉鍛煉，等鍛煉好了再讓自己的駙馬碰吧？

「姑姑，我該怎麼辦？」趙柔嘉有些慌。

「別怕！」大長公主道：「姑姑會幫你，現下時間緊迫不方便說。宴后，你且在姑姑這裡住幾日。」

「好，多謝姑姑。」趙柔嘉應允。

姑侄倆來到宴廳，宴廳布置在被樹叢掩住地水廊上。水廊建在湖上，湖上有清風，有穿堂風，總之絕不讓眾人覺得燥熱。水廊分為對稱地兩邊，正好將人分為男賓席、女賓席，主位坐上大長公主及主人家，趙柔嘉也在其列。

眾人向大長公主行禮，向她祝壽，趙柔嘉地目光卻飄到了男賓席上。她的心上人就坐在其中，一身衣裳明明很普通，在他身上卻彷彿多了幾分仙氣，讓人心生嚮往……

如果他的目光不是看向女賓席，而是看主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