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絕

決絕

「原本我也不信,眼下五國割據混戰,堂堂覃王,怎會身邊只帶個小廝,就敢前往他國。」齊頃擊掌,侍衛送過來一幅畫卷:「你的伯父蘭崇緯告訴我,秦卷是覃國萬戶侯秦廉愈的獨子,但是安插在覃國的眼線回報,覃國都城雍城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蘭聆輕咬下唇,用審視的眼光看著他,分析著他話語中的可信度。

「你應該知道,我的一位姑奶奶,遠嫁覃國,現在是覃國太后,我這兒正好有一幅幾年前送來的覃王畫像,你可以好好欣賞欣賞……」話畢便將畫卷展開。

畫卷上的人,約莫十四五歲,單手撐著下巴,正在聚精會神的看書,和秦卷卻有七分想象。但是蘭聆知道古人作畫以寫意為主,不比外國素描那般寫實,說道:「漂亮的人總有幾分相像。」

齊頃沒有從蘭聆那裡沒有得到滿意的反應,將畫卷一收,說道:「目前看來……只有殺了他,才能讓你回心轉意了。」

聽到秦卷會有危險,蘭聆心有那麼一瞬間停止了跳動,但卻沒有顯露於色:「既然你說……他是覃王,冒貿然殺了他,不怕挑起兩國戰爭嗎?」

「當然擔心!但是為了得到你,雖然會冒些風險,只要秘密處理乾淨,就不會有人知道。」話說到最後,齊頃嘴角上揚,似乎現在只是打算殺死秦卷,都讓他無比痛快。

蘭聆因為思緒緊張忽然感到寒冷,忍不住地咳嗽了幾聲。

「不….過」齊頃靠近蘭聆,拉住蘭聆的手,輕撫手背,用著威脅又帶點誘惑的語氣說道:「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他就可以安然回到覃國。」

蘭聆巧妙抽出手,眼神中隱含著悲痛和絕望,笑得嫵媚:「悉聽尊便!」

「我已經請求父王為我們賜婚了,諭旨明日就會傳達下去。」

「我知道了……」蘭聆淡淡回答著,眉眼低垂,不知是看向哪裡。

齊頃臉上的笑意加深,很享受蘭聆此刻的溫順,「今夜早點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蘭聆福了福身,說道:「不送!」

隨著關門的聲音響起,蘭聆抬起頭,目光如一把利劍盯著緊閉的門,緊咬銀牙,雙手拳實,指甲陷入掌心,隨之而來的刺痛之感,刺激著她緊繃的神經。

榻上傳來響動,原來是香蓉醒了,她睜著雙眼,擔憂的看著蘭聆

蘭聆側目對她微笑著,堅定地眼神,讓她安心不少……

蘭聆一夜無夢,夜晚彷彿就是一閉眼和一睜眼的距離,像是早就在期盼這一天的到來……像是結束也像是開始。

蘭聆安靜地斜倚在長椅上,房中的炭爐早已熄滅,蘭聆微吐一口氣,眯眼看著霧氣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吱——」得一聲,有人推門進來。

幾個侍女走近蘭聆跟前福了福身,其中一個年長的嬤嬤說道:「郡主萬福,請郡主更衣!」

蘭聆見她們每人手上都端著華美的衣物和首飾,輕冷而笑,抬手收了收散亂在肩上的髮絲,猛地揭開棉被,只著中衣站在侍女們的面前,抬起雙臂,俯視著她們,臉上帶著鄙夷,調笑道:「呵呵……還等什麼?梳妝……」

一層層的衣裳套在蘭聆的身上,領襟處各式顏色相互重疊著,像是一朵盛開的蓮花,青絲梳做高髻,上面插著鏤空飛鳳金步搖,臉上淡飾粉黛,整個人顯得清雅高貴。

「腮紅不夠!」蘭聆撫摸著自己臉頰,命令道:「多抹點!」

「是!」侍女又加厚了些胭脂。

蘭聆又看了看銅鏡中,自己略微模糊扭曲的面容,有些自嘲的嘆了口氣:「可以了!」

漫長的梳妝完畢,嬤嬤引領著蘭聆走進齊國王宮正殿之上,殿內地面光滑如鏡,上面倒映著幾個人的身影,蘭聆抬眼看去,王座上坐著年事已高的齊王,臃腫的身體,如潰敗的荷葉,癱在王座之上,左側坐著王後趙氏,依然風韻猶存,右側站著的自然是齊頃,他俯瞰著蘭聆,眼神中滿是愛意,蘭聆不自覺偏頭迴避著他透骨的目光,看到殿下還站著上次夜宴上和楚憂離一起的焦廟郎。

「當真是國色天香!」趙王后開口讚歎道「更有國母風範!」走下殿來,拉著蘭聆的手,將她帶到齊王面前,說道:「您看,真是萬里挑一的太子妃啊!」

齊王努力睜大模糊不清的眼睛,打量著蘭聆,點點頭說道:「果然絕色!」對著站在殿下的焦廟郎,吩咐道:「大典事宜就由你來操辦,選好吉日再回報與寡人!」

「諾!」焦廟郎大聲接旨。

齊王滿意地點點頭,拂拂寬大的袖擺,似是睏倦,對齊頃說道:「不是要去蘭家嗎?快去!」

「諾,孩兒這就帶蘭聆去。」齊頃向齊王一拜,拉著蘭聆的手,帶著她往宮外走。

一路上,蘭聆一語不發,任由齊頃拉著她的手,既是在馬車上,齊頃的手撫摸上她的臉,她也像木偶般端坐在那裡。

剛下馬車,就看到蘭家一眾人在門口迎接,太監上前宣讀蘭聆將要成為太子妃的聖旨,眾人謝恩,擁護著兩人,走進正屋。

一進屋,蘭崇緯便帶領著眾位叔伯嬸嬸,兄弟姐妹上前道喜,蘭崇緯對齊頃更是殷勤備至,主動為齊頃解下外袍,親自端茶倒水。

蘭聆心中冷笑,好個蘭崇緯!想必就是他告訴齊頃,自己和秦卷的事情,他日自有慢慢算賬之時!

直至用過午飯,眾親友才各自散去。

齊頃看了蘭聆一眼,唇邊掛著一抹玩味的笑意,上前幾步,恭敬地對蘭聆的父親蘭崇軒說道:

「我和蘭聆一會還要約見一個重要的客人。請岳父岳母迴避一下。」

蘭聆眯眼輕瞟齊頃,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蘭崇軒自然不好拒絕太子的要求,只是從蘭聆回府到現在,都用著一種探究和擔憂的眼神注視著她,溫氏在一旁也略顯不安,蘭聆轉了轉眼珠,示意他們不要擔心。

蘭崇軒和溫氏前腳剛走,後腳龍叔就走了進來,看到蘭聆身旁站著齊頃,愣了一下,通報道:

「秦公子前來拜訪小姐。」

「呵呵...是驚喜?還是心痛?」齊頃雙手扳過蘭聆的雙肩,讓她注視著自己,語氣略帶得意:

「我讓人仿造你的筆跡,呵呵……沒想到他真來了!」

蘭聆瞪著他,目光猶如冰棱般,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個窟窿。

齊頃手指緩緩勾勒著蘭聆的臉頰:「怎麼還不高興了?讓你再看一眼他,了結你的心愿,難道不該感謝我嗎?」

蘭聆扯出一抹讓人目眩的微笑,重重說道:「多謝太子!」

齊頃態度冷厲一變,加重手中的力道,狠絕的囑咐:「記住!讓他徹徹底底的死心,讓他徹徹底底的恨你!否則我不敢保證他能否安然無恙的回到覃國……」

蘭聆將他抓在自己肩上的手扳下來,冷笑一聲說道:「你可以迴避了!」

齊頃側身向貼身侍衛長,下達指令:「弓箭手準備!」,對著蘭聆扯出一抹殘忍的微笑:「我的太子妃,可別讓我失望啊!」轉身退進畫屏後面。

那一抹青色身影,漸行漸近,無論身姿多麼的優雅脫俗,蘭聆都無法剋制的向後退,直到那一袖衣擺闖入低垂的眼帘,她才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定定的看著他。

「你……沒事?」秦卷看著蘭聆反常的態度,有著一絲不解。

「今日約你來,是想……和你說明一件事。」

「何事?」

「這幾日…我仔細想過了……你的家世,連蘭家都比不上,更何況是齊國太子,我不可能和你去覃國了。」

「只是因為家世的原因嗎?」秦卷聲音變得冰冷起來。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宮中,太子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們整日耳鬢廝磨……」蘭聆忽然哽咽,身體微顫,剋制著將要失控的情緒:「還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秦卷案劍瞋目,不可置信地看著了她半響,不置一詞,眼神中的怒意漸漸被不可言喻的悲傷代替。

「今日,齊王下旨賜婚,我將要是太子妃了,以後還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后,而你……」蘭聆眼中含著鄙夷,輕蔑一笑:「而你只是有一張漂亮的臉蛋,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確被你完美的皮囊所迷惑,但是作為一個女人,這是遠遠不夠的,我要的是尊貴的地位和權勢,這些你給不了我,回覃國去,那裡才是你可以逍遙自在的地方。」

秦卷眼中憂傷的愛意慢慢退去,隨之而來的是對蘭聆的厭惡:「你說的沒錯,你我身份背景的確相差懸殊。」

聽到這樣的話,蘭聆深知她和秦卷是徹底完了,她緊咬下唇,眼珠左右閃動,像找不到焦距。

秦卷凝視著蘭聆泛紅的雙眸,伸出手像要抓住什麼,可伸到一半,卻又收了回來,眼神中帶著些許希望,慎重的問她:「這真的……是你的意願嗎?」

「是的!」蘭聆呵出的霧氣,輕罩著她的臉,語氣冰冷中沁著無望:「我希望你立刻消失!就像是安靜的死去,再…..」可是說到一半,再也說不下去了。

因為她看到秦卷眼中垂下一顆淚珠,像是被空氣凝結一般,掛在臉頰上,而他嘴裡發出的聲音卻緩慢且輕柔:「我…走…了……」退後一步,沒有任何留戀的轉身走入冷冽的風中。

蘭聆看著秦卷消瘦的背影,心就像被瞬間撕裂,早已是滿面淚水,眼神空洞悲曠……

「生別離,請再看……再看我一眼,

再回頭凝視一次,

我今日的容顏,

請你將此刻,牢牢地記住,

只為……此刻之後,

一轉身,你我便成陌路,

悲莫悲兮……生別離

而在他年,

在無法預知的重逢里,

我將再也不能

如今日這般的美麗.....」

綏羽駕著馬車在蘭府正門口安靜等待著,看到秦卷沒多久就走了出來,有點意外,跳下車,迎了過去。

綏羽纏在秦卷身邊,嬉皮笑臉的調侃,「公子!嘻嘻……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最近主子心情好,難免放肆些。

秦卷看著他,眉眼中像是含著萬年的冰川,堅固冷漠。

「回覃國,十日內必須到達雍城。」

綏羽愕然,主子怎麼又變回去了!?不敢再放肆,正襟一揖:「諾!」便跳上駕位坐好。

秦卷收回目光,坐進車廂內,馬車便在臨淄的大道上飛馳而去……

「可還滿意?」蘭聆對著從畫屏後走出來的齊頃問道。

齊頃沒有回答,站在蘭聆面前,拂過她還掛著淚水的臉龐:「以後不許再為他掉一滴眼淚!」

蘭聆排斥的偏過頭去。

「一會兒就回宮了。」齊頃像是在施捨:「去看看你的父母。」

「多謝太子體恤……」蘭聆福了福身,在幾個侍衛的跟隨下走到了父親的書房。

侍衛把手在書房外,書房內只有蘭聆和蘭崇軒兩人。

蘭聆正要開口,蘭崇軒用手勢止住她的話,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的侍衛。開口說道:「我蘭家今日有幸得到王室榮寵,今後你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丟蘭家的臉!」說著將宣紙鋪於桌上,將筆交給蘭聆。

蘭聆邊回話邊在紙上寫著字:「女兒謹遵父親教誨,女兒日後定當在宮中日日夜夜為您和娘親祈福!只求您二老身體安康。」

蘭崇軒用餘光掃了掃紙上的字,點了點頭:「我們就不用你來操心了,好好侍奉大王和王后才是正事。」

蘭聆將紙握於掌心,使內力將其震成粉末,合於花土之中

「女兒這就去了。」蘭聆福了福身,將書房門大啟,掃了眼在門口伸長耳朵的侍衛,淡然一笑,隨後目不斜視的走在眾人的最前面。

齊頃以蘭聆要在齊宮學習宮中禮儀為由,將她帶回宮,一路上他都閉目養神,不再多說什麼,蘭聆也在一邊安靜的坐著,她知道每過一刻,秦卷也就安全一刻......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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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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