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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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香園中池館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蘭聆走下步攆,穿過碧綠清澈池水之上的廊橋,盡頭便是八角高亭,亭中坐著一位華容婀娜的妙齡少女,一身淺藍色的宮裝,裙角上綉著細碎的櫻花瓣,頭上挽著飛天髻,斜簪一支金色步搖,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彎著細長的柳葉眉,眼神專註於綉屏之上,銀針在手與錦布間飛快穿梭,好一雙妙手!

直到一個太監上前向玉柔公主通傳,這才注意到蘭聆正站在亭子台階的下沿看著她。

「聆妹妹!我好想你!」玉柔公主起身撲過來,一把抱住蘭聆,眼淚抹了她一脖子

蘭聆的頭本就暈眩,此刻身上還掛著個大活人,又被人叫做聆妹妹,內心忍不住吶喊:『我不是林妹妹,我也沒有寶哥哥!~~』

也不知是不是情緒太激動了,蘭聆兩眼一黑,直接倒地……

待蘭聆再次醒來,人已經躺在玉柔公主的榻上了,她睜著發燙的雙眼,看著逐步放大的一張梨花帶雨的鵝蛋臉。

「嗚~~~~你都嚇死我了,剛一進宮就暈倒!」玉柔公主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

「沒事!我好像就是發燒了,全身酸痛!」蘭聆最受不了別人在自己面前哭了,反過來還要安慰她。

玉柔公主抹乾了眼淚,笑著說:「恩,剛才太醫來看過,也說是風邪入侵,才會發熱的!」

蘭聆內心感嘆,一會笑一會哭的,真跟小時候一樣啊……

「太子駕到!」聽到太監通傳,蘭聆的頭更痛了,手扶上了額頭。

玉柔公主叫道:「聆妹妹,頃哥哥來了!」回身戳了戳蘭聆的胳膊,撲閃著睫毛,又說:「肯定是來看你的!」

蘭聆看到齊頃走進來,把身子全部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個頭,對這樣的色中餓鬼還是小心為妙。

齊頃對掛在胳膊上的玉柔,笑斥道:「還沒進來就聽見你在裡面喊,成什麼樣子,看那家王公貴族的公子願意娶你!」

玉柔吐了吐舌頭,退到了一邊。

齊頃上前幾步,坐在床邊,手忽然伸進被子抓住蘭聆的手腕,問道:「身上好些了嗎?」

蘭聆不由渾身一震,心中哀號:『你是貞子嗎?!怎麼一上來就抓人手腕啊!』似是哽咽的吐出三個字:「好多了……」

齊頃又將手摸上蘭聆的脖頸:「嗓子怎麼也啞了?」

蘭聆這回是徹底不說話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況且又病著,無力反抗,生怕再說一句,不知他的魔爪又伸向哪兒……

玉柔湊過來,打趣道:「哥哥十天半個月也不到我這兒來一趟,今兒跑得可真勤」又向蘭聆擠擠眼睛,說道:「剛才還是頃哥哥抱你回來的呢!」

蘭聆閉上眼睛,徹底裝死……

齊頃邪氣一笑:「喝了葯再睡!」話畢又俯下/身在蘭聆耳邊,輕輕呵著氣:「這般躺著,要我嘴對嘴的喂你嗎?」

齊頃滿意的看著蘭聆睜開眼,掙扎的坐起身,還有她那緋紅的左耳,端著宮女送來的湯藥,用湯匙舀起一勺,遞到蘭聆嘴邊。

「不用了!我自己有手。」蘭聆終於哀號出聲。

「那就不用喝了。」齊頃將葯碗放回侍女的托盤上,用絲帕擦了擦手,說道:「病不好,就別想回家!」準備起身走人。

「我喝!」蘭聆咬著銀牙,呲出兩個字。

蘭聆本來就畏寒,每年冬天必會生一場大病,吃藥也得半個月才能好,不吃藥還得了,豈不是一輩子都別想出宮了,眼下只能委曲求全了。

齊頃一勺一勺的喂著,蘭聆一口一口喝著,終於抗戰勝利,喝完了葯。

誰知齊頃又撂下一個重磅炸彈:「瞧把你急得,好似我喂你的葯不苦一樣,明日我再來喂你!」

一口氣憋得蘭聆胃裡的苦藥湯直往上翻!

玉柔看著他們倆,忍不住又笑道:「看來過幾日該把聆妹妹改口叫嫂嫂了!哈哈……」

玉柔銀鈴般的笑聲對蘭聆來說相當刺耳。

蘭聆苦笑兩下,對著齊頃說道:「太子政務繁忙,就不要在我這裡多做停留了。」

「嘻嘻……現在就開始管著哥哥了!」玉柔搶話道

「你!……」蘭聆差點氣絕身亡,又躺下裝死屍。

齊頃似乎很滿意玉柔說的話,唇角帶著一抹變化莫測的笑容,和玉柔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日,蘭聆都是昏昏沉沉的,玉柔雖然總是嘰嘰喳喳的,但還是很盡心的在照顧她,兩人已經七年沒有在一起相處了,這幾日像又回到小時候的光景,兩人關係越來越親密起來,常常同睡一塌。

齊頃每天都來看蘭聆,也每天都喂她喝葯,她不是不知道齊頃對自己是什麼態度,但是她心裡只有秦卷,也想過和他說明,卻又深知他對感情就是個孩子脾氣,得不到的東西寧願毀了,也不會成全別人,如果他是個普通人還好,然而又是個太子,不能冒這個險!處理不好,不止禍及自己和秦卷,就是蘭家也會遭受牽連。

到了第八日,蘭聆的病終於有了大的好轉,只是嗓音還有些沙啞。

這一日,蘭聆趁著玉柔去給王后請早安的當口,喚來香蓉,將一封早就寫好的信交給她,讓她借口回蘭府拿換洗的衣物,將信送到悅豪客棧秦卷的手上。

香蓉一看主子第一次吩咐自己做正事,雖然只是送信,滿心歡喜的答應,保證自己絕不對第二個人說。

十幾天的相處,蘭聆還是很放心她,相信她的,只是一天等下來,夜都深了,香蓉還是沒有回來,不免有些擔心。

已經過了八日,不知秦卷有沒有回覃國,如果走了,綏羽送信到蘭家卻又沒有找到自己,得知自己進了宮,會怎麼想?

蘭聆正思量著,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緊接著就傳來太監的通傳聲:「太子駕到!」

『都這麼晚了,他又來做什麼?』蘭聆有些驚訝

只見幾個帶刀侍衛猛地推開門,將一女子拖了進來,一鬆手,那女子就癱在了地上。

蘭聆定眼一看:「香蓉!」正要上前扶起她,便看見齊頃走了進來,臉上掛著陰沉的笑意,「這麼晚還不休息,是在等她嗎?」抬腳將香蓉的臉掀了起來。

蘭聆看著香蓉滿口鮮血,深吸一口冷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冷笑一聲:「香蓉這奴才犯了什麼事,頂撞了太子?惹得太子如此生氣!」

齊頃抬著下巴,目光微低,帶著輕蔑,輕描淡寫的說道:「這奴才嘴裡不說實話,要舌頭也沒有什麼用,就割了它!」

「此話何意?」蘭聆眯著眼問道

「此話何意?!呵呵……我想你不會不認識這個!」齊頃上前幾步,將一張紙拍在桌上。正是蘭聆交給香蓉的信:「有幸拜讀,當真柔情蜜意啊……」

蘭聆一看,心知裝不下去了,便撂下一句話:「沒想到太子對臣女的私事這樣上心。」

「上心?!」齊頃幾步上前,拉住蘭聆的手腕,額頭上青筋外露,俊臉略微猙獰,「你難道不知道我對你的用心嗎?我……」說到動情處,已有些哽咽。

「你!」蘭聆看著齊頃這樣,心裡也有點過意不去,象徵性的掙扎幾下:「你放手……」

「我不放!」齊頃大吼一聲,蘭聆的手腕處因為骨骼扭曲而發出連串聲響,嘴角咬出一句話:

「永遠不會放手……」

蘭聆隱忍著手腕傳來的痛楚,抬起另一隻手,將齊頃的手從自己的手腕處掰了下來,決絕的說道:「我不會喜歡你的,無論是以前,現在,還是將來。」

齊頃撫上吃痛的手腕,面孔在燭光下忽明忽暗,卻又忽然笑了起來:「呵呵呵……那人是誰?」

「太子覺得臣女會連一個奴才都不如嗎?」蘭聆臉上浮出一抹冷厲。

「哼!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是誰了嗎?」齊頃陰冷的微笑著

蘭聆撇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齊頃轉過身,背著光,臉孔被黑暗籠罩「蘭聆,你要知道,你不總是一個人,有很多辦法可以讓你乖乖聽話」

蘭聆內心苦笑,微閉雙眼,睫毛微顫,出賣了她心中的不安。

「等等!」蘭聆出聲阻止齊頃離開的腳步,說道:「請太醫來,她需要止血。」

「那是自然。」

齊頃回身又說了一句:「別怪我沒提醒你,她現在只剩下九個指頭,我知道你的劍術不錯,你可以試試她的手指頭夠不夠砍的。」說完快步踏出了門。

蘭聆壓制著怒意,迅速將香蓉抱到榻上,解開她的衣服,查看傷口,除了口中的傷,斬斷的小拇指,身上還有些鞭痕,所幸鞭刑沒有傷及內臟。

不過一會,太醫進來為香蓉上藥,然而太醫看到一個女孩子傷成這樣,竟像是見慣了,面上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囑咐了服藥的事宜,便走了。

香蓉受了這麼重的傷,半夜緊接著開始發熱,一直昏迷不醒,蘭聆一宿未合眼,為她敷著熱巾,希望以此減輕她的痛楚……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亮昏暗的房間,香蓉終於有了動靜,蘭聆忙俯下/身探看,問她想要什麼。

香蓉喉嚨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手在空中比劃著什麼……

蘭聆見她痛苦的樣子,心中實在難受,安撫著她:「別急!先把葯喝了,才能快點好起來!」

香蓉還是不斷掙扎,嘴裡發出嗚嗚之聲,像是要說什麼。

蘭聆起身找來紙筆,遞給她,香蓉用完好的左手握著筆寫下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我什麼也沒有說』

「我……我相信你!」蘭聆雙肩克制不主的顫抖,淚水打濕了兩人緊緊相握的手背,哽咽著: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做任何危險的事情了。」蘭聆用衣袖擦拭著香蓉滿臉的淚水:「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香蓉撲倒在蘭聆懷裡,大哭了起來,卻又發不出聲音,蘭聆輕撫著她的背,勸慰著:「不哭了,好嗎?我們都要堅強,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蘭聆扶起香蓉,讓她靠在軟墊上,端起床頭的葯湯,舀起一勺反覆吹著,生怕葯汁的溫度會觸痛她的傷口。

終於香蓉勉強吞咽完最後一勺藥汁,躺下安靜睡了。

蘭聆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外面一陣吵鬧聲……

「你們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讓開!我是公主,你們敢攔我!」

蘭聆起身將門拉開,冷風灌滿衣袖,像是要乘風而去。

玉柔看到蘭聆出來,急問:「聆妹妹!你和頃哥哥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讓侍衛將你關起來!」

蘭聆冷冷回道:「你應該去問他。」

「問他?」玉柔不解:「他今早帶著貼身侍衛出去了!」

蘭聆身影晃了晃,閉目皺眉,悠悠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將門又合上。任憑玉柔怎麼在門外叫喊,裡面都沒有動靜了……

就這樣平靜的過了兩日,每天都有人按時送膳食和湯藥進來,蘭聆都照單全收,盡心照顧著香蓉……

臨淄,蘭墨園

蘭墨園是蘭家的產業,從齊文公在位時,便已開設,雖然大門敞開對外,但這裡不是誰都能進來的,進來的人必須從那侍從手捧的玄木箱中,取出一題,答出者,便可隨意進入,且在裡面的一切用度分文不收,當然蘭家也沒有理由拒絕送上門來的銀子,如果來人實在答不上來,便只能舍下十個金餅了。

這樣的高的門檻,普通老百姓自然是想都不敢想。但卻引得六國學士,爭相前來,經久不衰,日日門庭若市。為什麼呢?

第一,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學士普遍都沒有什麼錢,如果能每日能答出一題,便可衣食無憂的住在那裡,當然這也是最不足為人道的理由,第二,棋社裡面備有茶道,劍道,棋道,文道,共四館,這樣溫雅有趣的搭配,更是六國學士所津津樂道的。最為重要的是最後一個原因,蘭家雖是齊國大家,但卻不隸屬於任何一國,館內的客人很多都是六國的伯樂,在亂世中,人才尤為重要,往往和一個國家的命運緊緊結合在一起,六國學士雲集於此,也是希望能夠被相中,從此走上仕途之路,一展抱負,也就算不枉費十年寒窗了。蘭家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樂得東道。

「公子請進,敢問茶道,劍道,棋道,文道,公子選哪一種?」

齊頃目光掃了一圈,最終鎖定一處:「棋!」

「請!」僕人躬身引路,將他引到二。

齊頃走到一個雅閣前,對著裡面端坐在棋盤兩側,正在下子的兩人,說道:「這不是秦公子嗎?」一腳便踏進閣中,走至兩人面前。

秦卷仍頭戴白紗帳帽子,對著他微微彎身點點頭:「在下有理了。」

「公子為何帶著帽子,不以真面目示人,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說道最後,聲音響亮,成功的吸引了棋館中眾人的目光。

「你!」見此人來意不善,對公子實在無理,綏羽正想從座榻上站起來,教訓他兩句。

秦卷伸手摁住他,搖了搖頭,面紗隨著動作,輕晃兩下,隨後將自己的帽子摘下,遞給旁邊的侍女。

侍女上前接過,待看到秦卷的面容后,紅著臉退在一旁。

「原來是個小白臉啊!」齊頃輕蔑地大笑起來,這回所有人都看向了這邊,有人隨聲附和,有人小聲議論,也有人摸著下巴,仔細打量著秦卷,一副垂涎欲滴。

此時,秦卷臉色卻依然平靜,只是問了句:「齊公子,有何指教?」

「本公子想和你下一盤棋,秦公子可願奉陪?」

「這也簡單……」側身對著侍女說道:「請收拾盤中的殘棋。」

「不必如此麻煩!公子可願意與我到下大堂,下一盤,大盤滅國棋?」見秦卷沒有動靜,勾起唇角,嘲諷道:「又或是……你不敢?!」

「甚好!……」秦卷站起身,率先下。

大堂正面牆上,掛著一個九尺高的巨大棋盤,待兩人在大堂高台之上坐定后,眾人都圍坐在周圍,甚至有些人站在閣的圍欄上觀看,將高台里裡外外圍得是水泄不通。

「請兩位公子,定國!」侍女手捧托盤,上面放著六個牛角豎牌,只是刻字的一面衝下。「左手為上!定白子!」

齊頃拿起一枚,攤開。

「白子,覃國!」

「好!」眾人連聲喝彩,誰不知道,覃國可是六國中最強盛的國家,更有人喊道:「覃國必勝!」

秦卷也隨手拿起一枚,攤開。

「黑子,齊國!」

眾人卻切切私語起來,但就作戰能力,齊國自然是不能和覃國相提並論,但是要說富庶,齊國的國力也是不能小覷,這……國運牽扯著棋運,誰勝誰負還真是不好說。

「開棋!黑子先下!」主持人朗聲說道。

「秦公子手中的齊國,不妨換給在下。」齊頃面色不悅,齊國的棋子怎能握在他人之手!

「下棋便是!」秦卷並不理會,右手執棋,點在棋盤上。

「齊國第一手,天元!」

穿藕色衣服的侍女手執長桿,將黑棋掛在大盤上經緯的最中心處。

頃刻間,人群中像炸了鍋,對著這一手,評頭論足起來,但沒有一個人看好這步棋。

齊頃冷笑:「請秦公子收回此棋,豈能兒戲齊國!」

「下棋之事,古無定律,中樞之地,佔據高勢,輻射八荒,何談兒戲?」

齊頃深看他一眼,執子下在星處,佔地一角。

「覃國,上三三!」

這是一個很謹慎的下法,眾人都叫道,好棋!不錯,不錯!……

「齊國,八二」

…………

「秦公子和表妹蘭聆,是什麼時候認識的?」齊頃挑眉問道,蘭崇緯告訴他,蘭聆心中的人很有可能是他,他倒要看看此人有何過人之處!

「來齊國的路上。」秦卷又下一子,如實答道。

「秦公子,打算在齊國呆多久?」也落下一子。

「過幾日便走。」

「過幾日便走?」齊頃輕笑兩聲:「秦公子何不多留幾日,也好喝一杯我和表妹的喜酒。」

「喜酒?」秦卷執子的手頓了頓,后穩穩放下一子:「恐怕不行。」

「哦?為何?」齊頃眯眼打量著他,觀察著他臉上每個細微的變化。

「如真是喜事將近,也應是蘭聆告知在下!而不是你!」語氣雖平和,但話中的意思,卻是不信!不悅!

這樣的細節,齊頃已是看在眼底,單刀直入:「蘭聆是本太子的!」

秦卷淺笑,正視著他,眼中已是十足寒氣:「不如……就看這盤棋!」

「好!」他倒要看看他有何本事扳回殘局!

「齊國,三四」

「覃國,六二」

「齊國,四八」

「覃國,六/四」

…………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盤上已是落下了數十個棋子,覃國步步紮實,對飛角嚴防死守,向中樞區,步步為營,再看齊國棋招,步步懸空,招招高位,根基似有似無。

「覃國,三五路!」

此棋一下,人聲頓時鼎沸,都是偏向覃國,甚至有人喊道,「此棋一定,覃國必勝!」

齊頃聽到周圍人的談論,臉上浮出勢在必得的驕傲笑容。

「棋還未下完,看好你覃國的棋!」秦卷淡笑,喝了口綏羽抵上的茶,再下一子。

「齊國,五六」

秦卷此招一出,處於高位上的棋子,瞬間扭轉整盤時局,處處虛位上的棋子,均大有變為處處實地的趨勢。

齊頃這才驚覺,原來秦卷的路數,虛中帶實,實中帶虛,很多棋子都是為了擾亂他的布局防守,定勢之子卻也隱在陣中!

齊頃心知此子一落,即可分出勝負,躊躇著半響沒有落下。

「太子,一個女人就讓你亂了心智嗎?」秦卷已是勝利之姿,半眯著眼,俯視著他。

聽到這話,齊頃倒豎劍眉,瞪著他,恨不得把他生吞了!一想到自己將會輸了蘭聆,心中鬱氣凝結,面色發青,內心翻攪著,但又不能悔棋!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盯著棋盤上的布局,猛然之間他發現到一個缺口!再沒有片刻猶豫的執子落下,發出砰得輕響

「覃國,四六」

秦卷唇角扯出一抹高深笑意,落下最後一枚棋子。

「齊國,**」

「齊國勝!」主持人大聲宣布結果,聲音撞進每個人的耳朵。

全場先是一陣沉默,顯然很多人都沒有看懂齊國是如何反敗為勝的,片刻后便是雷鳴般的掌聲,所有人都叫道:「好!」「奇招啊!」「太精彩了!」「高人制勝總在最後一招啊!」………..

齊頃執子的手握成拳,微微發顫,但礙於有眾人在場,也不好發作,隨後站起身,還是保持風度的上前一揖:「秦公子,棋道高遠,在下輸了。」

秦卷回禮,點點頭,轉身對著眾人朗聲說道:「齊國為何能滅覃國,是因為,圍棋雖以圍地為根本,但要取勝,必須站在高處,以勢取勝!最終才能攻城略地,達到最後的剿滅合圍之力……」頓了頓又說道:「但棋盤上的勝負,不在於國運,而在於掌握棋子的人!」

「說的是啊!」「這人的棋道真是霸氣啊!」「此人不知師出何人?」………….底下的人又紛紛議論起來。

「秦公子留步!」齊頃叫住正要離開的秦卷主僕二人:「公子是何人?」

秦卷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承天下之人!」便大步走了出去……

這日,蘭聆正在吃午膳,侍衛們打開門,擁著齊頃走了進來。蘭聆看了眼他,沒吱聲,低下頭繼續優雅地吃著魚。

齊頃屏退左右,侍衛關上門,把手在屋外。

「表妹的心智,真是令人敬佩啊……」齊頃走過來,坐在蘭聆的對面。

蘭聆將筷子收好放在一側,看著他,不答話。

齊頃挑眉看著蘭聆,拿起杯子,為自己倒了杯茶,微啟雙唇輕吹著熱茶,「怎麼……不擔心你的那位秦卷嗎?」

蘭聆也拿起一個茶杯,填滿茶水,抿了一口,看似悠閑地回問道:「為何要擔心?」

「想見見他嗎?」齊頃仰身,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呵呵……見一面又有何妨。」蘭聆輕笑出聲,卻又搖了搖頭:「只可惜……他不在你手上。」

齊頃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在冬日陰霾的光線下,更顯陰鬱:「真是小瞧表妹了,居然勾搭上了那樣的一個人物。」

「他的確是個人物。」蘭聆敷衍著。

齊頃隱晦著一絲笑意,說道:「看來你並不知道他的真是身份。」俯身上前,臉停留在蘭聆很近的距離,迫使蘭聆直視著他,幽幽說出四個字:「他是覃王!」

蘭聆沒忍住,大笑起來:「荒謬!既然你說他是覃王,他怎麼會來齊國?」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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