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二)

第三回(二)

()「阿殤,你們喝什麼茶?」李顥陵摩挲著手中的茶碗,淡淡笑問。

「西湖龍井。」墨殤毫不客氣地答道。

李顥陵表情未變,目不轉睛地看著笑眯眯的墨殤,點頭繼續問道:「明前的還是雨前的?」

墨殤撓撓頭,咧著嘴帶著諂媚的笑容看著他:「有……有什麼區別嗎?」

李顥陵略為無奈地看了墨殤一眼,又轉眸看向一旁的李顥天,好像在說:你家媳婦,笨得沒救了。

李顥天見狀卻是笑了,星眸閃亮,帶著少年特有的爽朗。

他見墨殤有些尷尬,便出言解釋道:「西湖龍井每年春季分四次採摘茶葉:清明前采頭茶被稱為明前茶谷,雨前採摘稱雨前茶,立夏采三春茶,形似雀舌,故稱『雀舌』。四春茶附帶茶梗,故稱為『梗片』。」

墨殤聽完翻了個白眼,慘叫道:「茶不就是用來潤個嗓子的嗎,怎的還那麼多學問……」

幾人聞言俱笑,非歡怕墨殤的臉紅得滴出血來,便淡淡啟唇替她解圍:「就要明前的。」

李顥陵抬眸定定地看了非歡一眼。

他最愛明前茶,這種茶形似蓮心,故稱「蓮心」。起初入口時,有著淡淡的苦味。等那清茗在舌尖暈染開來,便瀰漫了沁人的清醇,使人唇齒留香。

喝過了茶,墨殤見天色還早,耐不住玩心,想去那湖上遊玩一番。

李顥陵見這湖不大,周圍人又多,便點頭應允,並讓安茹一併跟著去了。還未等非歡點頭,墨殤就牽了沈湮若的手跑出了廂房。

非歡無奈地搖了搖頭,轉眸瞥見李顥天似乎有些擔心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四公子也想去玩兒嗎?」

李顥天有些慌亂地搖了搖頭,急忙道:「不,不……王妃說過,皇家子孫要時時注意自己的儀容,在人多的地方不可以肆意玩鬧……」

非歡聽他提起祺王妃,正欲問些什麼,卻被李顥陵出聲打斷:「沒事,去陪阿殤一起玩兒。有什麼事兒的話,王妃那邊我會擔待著的。」

李顥天聞言自是喜笑顏開,千恩萬謝地說著「多謝二哥」,一路笑著出了屋。

這下子,原本擠滿了人的廂房裡頭便只剩下非歡與李顥陵二人了。

非歡察覺事態不對,便眼觀鼻鼻觀心地盯著自己手中已經空了的茶杯,二人半晌無語。

突然,非歡一個失神不小心鬆了手上的力度,茶盞眼看著便要落地。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在茶杯即將落地的時候將那白玉杯穩穩接住。

她不由抿唇淺笑,暗嘆虛驚一場。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非歡正慶幸著的時候,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如刀鋒一般凌厲地襲來,語氣完全不比一盞茶之前的溫潤。

李顥陵淡淡地瞥了一眼非歡上午剛買的大包小卷,不動聲色地問:「只是為了銀子?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可以給你銀票,但以後你不要再接近阿殤。」

非歡知他誤會,卻不急著解釋,只是悠悠地反問道:「二公子何出此言?」

李顥陵眉梢微挑,不假思索地道:「從三年前你落馬之後的表現便可推知你的虛偽,剛剛看你接茶杯的樣子,便知你武功高強,阿殤對此卻是一無所知。你究竟想做什麼?不是為了銀子,難道是想騙取阿殤的信任,從而伺機報復林家當年把你逐出家門之恨?」

非歡張了張唇,卻是不知該如何解釋了。她正冥思苦想的功夫,忽然廂房外邊傳出了大動靜,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二人聞聲皆是一驚,急急忙忙地跑下了去,果然見到李顥天浮在水中單手抱著阿殤,正奮力往岸上游去。

李顥陵見狀想也不想便想跳下水中救人,卻被非歡從后拉住了手臂。

李顥陵露出疑惑的表情來,非歡卻只丟下一句「不需要你再弄濕衣服」便輕巧地跳入湖中。

其實顥天的水性比非歡好許多,只不過抱著一個半昏迷的大活人便有些吃力罷了。有了非歡相助,三人很快便游上了岸。

岸上那邊,沈湮若早已急得不行,眼圈都紅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一旁的安茹卻是目瞪口呆,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這事兒鬧得不小,自然是驚動了掌柜的。非歡一眼便看出那掌柜的並非湖心亭真正的老闆,因為他的行為舉止表情動作都太過世俗,不似能想出湖心亭這麼一個靈巧點子的人。

掌柜的大概知道李顥陵兄弟二人的來路,便自稱黃六兒,其實京城裡一般的人物都尊稱他一聲「六爺」。茶錢自然是免了的,他還專門在廂房裡備了暖爐錦被,並差人請了大夫來。

李顥天將墨殤抱到廂房裡的貴妃塌上。非歡聽黃六兒說要請大夫來,便搖了搖頭表示不必。非歡診過脈,她不過是受了些驚嚇罷了。還好正值夏日,在水裡撲騰了一圈也不至於太過難受。加上本來墨殤身體的底子就好,怕是鬧這一場連風寒都不會得的。

躺在榻上沒一會兒,墨殤便醒了。

黃六兒卻堅持要請大夫來,等大夫來了說的結果與非歡無二,幾人才放下心來。

大夫走後,李顥陵突然擰緊了眉,沉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的眼睛犀利地掃過安茹和沈湮若。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二人雙雙低下了頭。

李顥陵意識到自己可能嚇到了她們,便柔和了些表情,但嘴中仍吐出決絕的一個字:「說。」

安茹迅速抬起了頭,一臉的驚恐。

所有人都耐心地等待著安茹開口。

非歡卻把目光轉移到了沈湮若身上。她認真地盯著沈湮若的寫滿驚慌的眸子,企圖看出些什麼。

眾人都沒想到,率先開口的竟是沈湮若:「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沒有看好墨殤。」她抬眸充滿愧疚地看著李顥陵道:「我和墨殤還有安茹姐下去的早,四公子來的時候,我們已經上了小船。墨殤說她想和二公子一同划船玩兒,安茹姐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來二去,她們就吵了起來……然後,然後……」

「然後她就把我推下了水!」墨殤彷彿剛剛回過神一般,怒氣沖沖地指著安茹。

安茹被嚇得一愣,張大了嘴巴慌忙地搖頭道:「不,不是我,我什麼都沒做,是沈湮若!我根本沒有……我親眼看到的,是她!是這個虛偽的女人乾的!」

…………

無頭案件,雖說不了了之,安茹和墨殤就此卻是結下了梁子。

出了湖心亭茶后,非歡沒了繼續逛街的心情,便拉著墨殤與幾人匆匆告辭。

墨殤送非歡出城時,恰好趕上了一日里最炎熱的時候。

墨殤用手遮擋著灼熱的陽光,但仍有細碎的光芒灑在她甜美的臉上。

非歡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個安茹是什麼人?」

墨殤撇撇嘴,一臉不屑地道:「她啊,是二哥的侍妾。」

非歡怔了一怔,確認墨殤指的是李顥陵而非林海榮的二兒子后,側首繼續問:「他才十幾,怎麼這麼早就有了侍妾?」

墨殤吐了吐舌頭道:「二哥和二姐姐同年的,似乎比姐姐還要小上一點。他們這些皇子皇孫呀,年滿十三就要收第一個妾室的,就算是自己不想要,宮裡或者王府也會送來人的。不過這個安茹,卻是二哥自己選的。」

非歡輕輕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道:「那她……和湮若有過節嗎?」

墨殤凝神想了會兒,搖了搖頭,又點點頭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只是聽說二哥的母妃、也就是祺親王的側妃娘娘很喜歡湮若,想要湮若當二哥的正妻……」

非歡瞬間瞭然,既然她們二人可能是會共侍一夫的,其中的暗潮洶湧自不必多說。

「那你和湮若,要好到什麼地步?」非歡語氣淡淡,佯裝不經意地問道。

墨殤仰首看向她,笑容嬌俏:「除了二姐姐,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的人就是湮若了!」

非歡但笑不語,心裡卻是暗暗有了幾分思量。

「阿殤,我想要去祺親王府做侍女,你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入府嗎?」非歡知道墨殤一向主意多,而且看樣子,她與李顥陵、李顥天都十分熟識,應該會給她提供一個好的途徑。

果然,墨殤思索了片刻后便莞爾道:「二姐姐怎麼想要去做侍女?多累呀,也不自在。不過我倒是聽說二哥那邊在招侍女呢,似乎已經招了有一段日子了,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如果二姐姐是嫌一個人悶想找個地方打發時間,到二哥那裡倒也不錯,也不會委屈了二姐姐。」

非歡聽到自己或許要去李顥陵身邊時,不禁微微皺起了秀眉。李顥陵認得她,而且對她印象很不好,跟在他身邊不會吃苦頭才怪。

李顥陵要說她對阿殤有什麼目的,她問心無愧。但她想混進祺親王府,目的的確不是那麼單純的。

還好她略通醫術,也讀過不少江湖上的雜書,以前也做過幾張人皮面具玩兒,或許這次能派上用場。

非歡突然想到什麼,奇怪地問:「說起來祺親王是皇親貴胄,應該有許多人去應徵他們家的侍女,為什麼二公子一直沒有招到合適的侍女呢?」

墨歡吐了吐舌頭,垂下手來看著非歡,懶洋洋地道:「二姐姐你是不了解二哥的那個脾氣,他對待長輩和兄弟還好,倒是彬彬有禮的模樣。對別人,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二哥是側妃娘娘一手帶大的,後來側妃娘娘身體不好,就找來一個侍女服侍二哥,可二哥把她給嚇跑了。那侍女被抓回來后可是被劉管家他們打得半死不活的啊,自然是不能再服侍二哥了。二哥也不喜歡自己身邊天天跟著個人,便提出了要求,要做他的侍女必須容貌姣好,懂得文墨。」

墨殤撇了撇嘴,頗不以為然地道:「長得漂亮又有才藝的那都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呀,怎麼會來當侍女呢?因此這麼長時間以來也就沒有合適的人選了。」

非歡微微頷首,緋色櫻唇無聲地挑起一抹絕艷的弧度,淡然清雅的姿態猶如獨自盛開的鳶尾花。她抬起頭,黑曜石一般明亮烏黑的眼睛迎著碎金般的陽光看去,不覺刺目,卻只覺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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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愛非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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