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1章 孤獨的神
聖武到底要幹什麼？
他的一隻手似乎穿過虛無之地，直接把那片域外之地給拉了過來？
那是初代擺渡人的基本盤。
初代擺渡人謀划久遠，指使水王爺興風作浪，策劃了整個妖墟之事，妖墟的一切生靈，莫說是妖族，就連許多尋常飛禽走獸都被斬殺的乾乾淨淨，只因那些東西在妖墟的特殊環境裏，成妖的可能性極大，這是一場斬草除根式的抹殺，所斬殺的生靈數量駭人聽聞，最終匯聚萬靈之血，才打開域外之地通往現世的道路。
做這一切，只為回歸。
如今，聖武出手，避開虛無之地，直接把域外之地拉了回來？
這等偉力，聳人聽聞。
甚至，這顛覆了我對修行之人力量的認知！
世間法相強者，誰能做到這一步？
酆都山上那位統御陰司無盡歲月的存在，他能做到嗎？
難！
可是，聖武做到了。
這絕對是超越法相這個層級的力量，這是屬於神的力量！
這一手驚呆的所有人，就連我都有些口乾舌燥，同時心中也在疑惑——這不是變相幫初代擺渡人達成目的嗎？
他到底要幹什麼！？
初代擺渡人眼中醞釀着可怕的怒火：「聖武，現在的你，還能覆滅一域嗎？」
「不能。」
聖武搖頭，神情平靜：「我是逝去之人，不自由，不能超脫，有規則束縛，早已有心無力。」
仿似在應驗他所說的話，話音落下的剎那，忽的聽「轟隆」一聲巨響，天穹之上垂落無邊威壓。
這是真正的天威，遠比我度天師劫時所面臨的天威要可怕的。
無形之中，我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狠狠砸在我身上，壓得我幾乎忍不住要彎下腰，體內的血脈力量自行復甦，一道巨大的虛影自我身上浮現出來，那是我的道果虛影，脊椎上十二道天門發出轟鳴，已經打開的第一天門霧氣奔涌，它的另一種效果在這個時候展現出來，在對抗這種冥冥中的天威。
我頓時好受了許多。
反觀老白等人，他們的反應遠遠沒有我這麼激烈，雖然也感覺到了壓力，但僅僅是呼吸困難而已。
「這天威……是在針對衛氏一族！！
它針對是我族的血脈！」
我心中震驚，暗道：「聖武晚年的逝去有太多迷霧，有一種說法大行其道，認為他和其他天官一樣，一生都在征戰，到了晚年出了大問題，最終消亡，但這個說法很明顯站不住腳，那些曾經被他壓得抬不起頭、喘不過氣的對手，很多都在歲月長河中苟延殘喘下來，哪怕他們都是殘缺的，也不曾被磨滅，這個級別的存在太超綱，難以用常規標準來衡量。
那些被他壓得喘不過氣的對手都倖存下來，沒道理聖武天官堅持不住，何況我族是唯一一個真正能逆轉生死的族群，聖武如果想長存，歲月奈何不得他。
所以，他的消亡，另有原因！
我所了解到的是——他是自行崩解的，將一切回歸天地，猶如神人融入天地一樣，但他的狀態又不同，與其說是融入，不如說是歸化！
如今來看，另有隱情。
這像是一場交易……
他的存在太過超綱，威脅天地權柄，破壞了冥冥中的平衡。
於是，他永恆放逐自己，權柄歸於天地，或者說，他自身成了天地權柄的一部分，所以才不自由、不超脫。
他最終換取的是什麼？
肯定和我們這些後人有關。
如今他再現，並悍然出手，這屬於違約，所以，落下來的天威，直接針對我族全部？」
這時，天穹中又有異象。
在那厚重的劫雲之上，浮現出幾道無邊可怕的虛影。
我看見了一尊巨人，那巨人身上同時兼具著雄性與雌性生殖特徵，巨人的眉心烙印着一個陰陽太極圖。
我還看見了一個扭曲的生靈，有數顆頭顱，上身如蛇，下身似人一樣，分出雙腿，只是雙腿卻不是腿的形狀，一側是野獸的身體，一側是鳥的身體，脊背後密密麻麻的生出無數骨刺，上半身又有很多條手臂，每一隻手中都握著一條蛇，顏色各異，它的數顆頭顱上，烙印着一個蛇形印記。
我還看見了一座不可名狀的肉山，肉山上烙印着一個巨大的符號——一個五角星圖案中，有一條銜尾蛇。
……
諸如此類的生靈，足足有數十尊。
它們沒有靈智可言，更像是天地間展現的一種烙印，猶如海市蜃樓，但散發出的氣息恢弘浩瀚，那是道的氣息。
我手臂上的大道紋理受到刺激，此時微微發熱，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種氣息。
在那個巨人身上，我感受到了光與暗、陰與陽的道。
在那個鐫刻着蛇形印記的生靈身上，我感受到了風雨雷電等天地之力的本源氣息。
在那座不可名狀的肉山上，我感受到了五行本源。
我此刻已經震驚到無以復加，這些形象中，有幾個對我而言可謂是極其熟悉了。
那巨人自不必多說。
那個鐫刻着蛇形符號的生靈，不正是祖巫道場里，十二祖巫聚合后出現的那東西嗎？
還有那座肉山，小稚在窺視追溯小正太的印記中曾經看到過，一座肉山分崩離析，太白靈根由此而生。
只不過，肉山上的符號和太白靈根的符號不同，肉山的符號是五角星圖案中有一條銜尾蛇，五行靈根的則是在這個圖案的基礎上，銜尾蛇中包含着另外一個印記，小正太是五角星包裹銜尾蛇，銜尾蛇包裹着一枚小劍的圖案，地靈根大體一致，不同處是銜尾蛇包裹着山形圖案，火靈根則是銜尾蛇包裹着火焰圖案。
它們看起來像是肉山那個符號細分出來的，事實似乎也是如此，五行靈根源自於那座肉山，就像隨侯珠與金貓眼源自於那個巨人一樣。
看它們的樣子，存在狀態似乎與聖武很像，全都劃歸天地，成為天地的權柄，唯一不同之處是，聖武有靈智。
它們，是相同的存在！！
聖武和這些存在基本站在了一個水平線上，這一點似乎在我的命運之地就得到了驗證。
只是，它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些事情細思極恐，有太多的想像空間！
「你到底要做什麼？」
初代擺渡人無法平靜。
「無他，不想讓你第一個歸來。」
聖武無視天穹中那些不可名狀的存在，淡淡道：「我已經逝去，無法阻止干涉太多，但是，我還有孩子。
你的孩子成為你的敵人，我的孩子他們依舊願意為我的理想鬥爭。」
言罷，他托舉天穹的那隻手忽然鬆開。
天，並未崩塌。
但是，天穹中那些不可名狀的生靈卻灑下恐怖的力量，那都是它們各自領域的本源之力。
這些力量太恐怖了，但凡垂落下其中一道，這個地方都會被直接湮滅。
如今，它們一絲不落的全都墜落在聖武身上。
聖武被撼動，頂天立地的身軀搖晃趔趄。
同一時間，我感覺自己被冥冥中什麼不可見的力量狠狠斬了一刀，這一刀是斬在我的血脈力量上的，一刀對我的重創，遠勝於此前邢偉、不死鳥祖魂對我造成的傷害總和。
我張嘴「哇」的噴出一口鮮血，脊椎上第一天門霧氣近乎呈奔涌之態。
天穹中那些不可名狀的生靈，聖武從未在意過，但是當我被撼動時，他停下了，遲疑了，回過頭來看向我。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硬頂着無邊天威挺直脊樑，沖他露出笑容：「您的理想是什麼，我是不太清楚的，我不知道您為什麼會選擇和整個神話開戰，因為您封禁了全部真相，不到天官，不允許了解。
不過有一點到現在都很清晰，您是我的祖先，我是您的子嗣，我們是一家人，歲月沖刷不掉我們之間的血脈紐帶。
從開始到現在，繼承理想什麼的，不是因為認同那些理想，僅僅是我們，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要永遠無條件支持對方，您儘管出手，我挺得住。」
聖武大約沒想到我會如此說，他明顯怔了怔，垂首，略作停頓。
隨後，
他笑了。
笑的很溫和。
從他出現那一刻起，他就像是一位孤獨的神靈，但是在此刻，那種孤獨與距離感忽然消失，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這一點，那個截斷了整個神話的傳奇，在這一刻仿似了卻了什麼心愿，分外的輕鬆。
轟隆！
他頂着眾多不可名狀的生靈，另一隻手探入虛無，此地地脈跟隨他的手掌蔓延，最終他一把攝住了三千世界中的另一片域外之地。
同一時間，那片域外之地有三道無邊恐怖的氣息升騰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