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東寧城的清晨，陽光正好。

距離東寧道院不遠的天海苑。

第一層的大堂內，一個中等身材、面相普通的年輕男子坐在靠近窗邊的八仙桌旁，點了幾個小菜一壺綠茶，正悠哉悠哉的享受著陽光和美食。

這個年輕男子，正是以名叫『李天河』的無相分身行動的林靖。

他在天海苑中，已經坐了快半個時辰。目的很明確，自然是守株待兔，等著奇遇送上門來。

呂仙姑最近就住在東寧道院附近，離著天海苑不遠。她又最擅長探查之術，要發現自己肯定不難。

斟滿一杯茶，放在嘴邊慢慢品嘗，清新茶香充溢在唇齒間。

林靖現在的心情很不錯，他知道呂仙姑的修為，比起老郡守也是不遑多讓的。

如今的東寧城甚至是江州郡中，都沒有比她更好的老師了。

「嗯，終於發現我了？」

林靖心中一動，放下了手中茶杯。

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進入無相空間中，竊聽片刻呂仙姑的心聲。就在剛才，他聽到了一句：

「哦？原來就在天海苑中。」

對於這位老宗師，林靖心中還是十分敬重的，只聽到這一句意識便從無相空間中退出來。若是聽到有關她私隱的心聲，更不會多聽。

不過如今的呂仙姑，心思都放在林先生看好的苗子『李天河』還有小鏡湖底的七皇子等人裡面，倒沒多想自己的私事。

距離天海苑二十多丈外，一名老態龍鐘的老婦人，拄著新做的拐杖站在街道上。

她的頭髮花白，腰背也已經佝僂，可若是看仔細了，依舊能依稀看出，年輕時也是美人。

在這個老婦人身周三尺範圍的虛空，彷彿有無形的屏障。街道上的行人看不見、摸不著，依然笑著聊天走過，卻總會不由自主的繞開過去。

「不愧是林先生看好的天才，即使只是遠距離探查，也能察覺出根骨不凡。」呂仙姑笑著，臉上容光煥發，彷彿發現了一塊價值連城的璞玉般歡喜。

「只不過還未開脈，先不用著急，先等他進入東寧道院再慢慢教導不遲，現在天絕牢那邊更加緊急些。至於基本功的修鍊嘛....」呂仙姑臉帶笑意，微一沉吟已經有了主意。

手中拐杖在地面輕輕一點，目光平視低喝一聲：「芸兒，別藏了！」

「姥姥，原來你早發現我啦？」

三四十丈外的街頭拐角處，陡然現出一個個子小小，五官精緻圓潤，眉眼未曾長開，還顯得相當青澀的紫衣少女身影。

紫衣少女走上前，進入到呂仙姑身前三尺之內，身影便陡然消失不見。詭異的是，街道上的行人看到這詭異一幕發生，眨眼間便完全忘記了。

彷彿這小個子少女從未出現過一樣。

「若是連你這點小伎倆都識不破，你姥姥早死去不知多少次了。」呂仙姑望了一眼這矮個子少女，笑著慨嘆。

這個女孩名叫楚芸，是她一個有七十多年交情的老友，臨死前囑託她撫養。從小跟著她在南海仙島長大，親如祖孫。

「你不在島上修行，怎麼跟過來了？」呂仙姑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慈祥笑意道。

「姥姥離開前讓我挑戰的妖獸，已經全部斬殺了。」楚芸的樣貌看著還顯得稚嫩，卻似乎並不喜歡笑。神態舉止中，也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幹練凌厲。

她低著頭，有些失落道：「不過看來我的實力還差得遠，隔著這麼遠都躲不過姥姥的探查。我最近修行遇到不少疑問，希望姥姥能給我釋難解惑。」

「武學之道，有時候欲速則不達。」呂仙姑微微搖頭，語氣鄭重道：「你每日勤練不輟，這份毅力的確難得。可是卻從未停下來好好靜一靜，好好去反思。」

「可是我....」楚芸想要堅持，可是看到姥姥語氣堅決，話說到一半沒能說下去。

「聽姥姥的，冷靜下來一段時間，很多疑問自然而然你就能相通了。」呂仙姑諄諄教誨。

「好吧....」楚芸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不敢違拗姥姥。

「嗯，你跟我來。你閑下來這段時間，姥姥正好也有任務交給你。」

呂仙姑一手拉著楚芸，一手拄著拐杖，看似隨意向前踏出幾步，已經出現在天海苑旁。指著一個坐在窗邊年輕男子道：

「這人名叫李天河，資質可算是萬中無一。姥姥閱人無數，也從未見過根骨這麼好的苗子。」

還是第一次聽到姥姥給出這麼高的評價，楚芸吃了一驚。她定定觀察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男子一陣，澀聲問道：「他的資質真的那麼好？」

語氣中帶著驚訝，更多的卻是不服。

呂仙姑自然知道楚芸已經起了好勝之心，搖了搖頭道：

「你休息的這段時間就留下來吧。給他講述武者的由來、教導他修行開脈武技，還有與妖獸作戰的基礎武技。」

楚芸有些猶豫，自己修行的時間都還不夠，哪有時間去教導他人？

不過對於姥姥的命令，她終究是不敢違背，只得答應下來道：「我明白了。」

「嗯，你現在直接進去，跟他說是林先生派你來的就可以，不用提到武神大人的名號。」呂仙姑沉聲囑咐，拿出一個通體泛綠色木盒來，道：

「這一盒裡有三十枚培元丹，拿去給他打造武者根基。如果不夠，再來找我拿就行。」

「三十枚的話，又怎會不夠？姥姥放心好了，這事我肯定會辦好，不用再勞煩你。」

楚芸恭敬答道，心中卻有些疑惑：

姥姥口中的林先生，到底是誰？竟能讓姥姥說起他時，語氣如此恭敬？看來肯定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不過她並沒有多問，乖乖接過了木盒。她嗅覺極為靈敏，一聞之下已經辨別出裡面三十枚都是最上品的培元丹。

「看來姥姥真的很看重這個傢伙，單是這三十枚培元丹，就價值接近四萬兩！竟然一次準備這麼多，這個叫李天河的，能煉化一半已經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了。」

她很清楚，培元丹是打造武者根基的必備丹藥。成為武者前肉身脈絡能煉化得越多，潛力資質就越強，成為五行武者的幾率也是越高。

正常情況下，這種最上品的培元丹，能夠煉化兩枚的，以後基本都能夠開脈；若是能煉化五枚的，十有八九都能成為五行武者。

楚芸還聽說過，在四十多年前，大楚皇朝曾經有一名天資驚才絕艷的前輩，足足煉化了十三枚最上品的培元丹，成為一時佳話。

開脈成功之時，身周有水、土兩道武紋環繞，同時更兼具兩種五行真元。之後不到三年，便被始武山的使者帶走著重培養，如今恐怕早已是開域境以上的宗師。

「嗯，這個李天河很重要，你一定要保護好他。若是有危險，隨時通知我。」呂仙姑囑咐道。

「是。」楚芸恭敬答應。

呂仙姑點頭，渾濁的老眼中有寒光一閃，又道：「對了，天海苑的三樓天字二號房裡，有三個擅長易容，有著七十多條命案的通緝犯。你等下離開前，順便將他們也料理了吧。」

以呂仙姑的探查之能，普通的易容自然無法逃過她的探查。楚芸很清楚這一點，倒也不覺驚訝，恭敬接了命令。

必要的事情都囑咐完，呂仙姑佝僂的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見。

楚芸沒了隱匿術法，也憑空現出她小小的身影來，可天海苑門前雖然人流如織，卻沒一個發現其中有何不妥。

....

「竟然讓一個小丫頭來指導我？」

林靖坐在窗邊，偶爾竊聽到幾句心聲，也大概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略微有點失望，不過也明白自己基礎都還沒掌握，換誰來指點也沒太大區別。

他正自想著，就見到一個目測十六七歲，個子約莫只到自己下巴的紫衣少女走進前，開門見山問道：

「你是李天河？」

「你是？」林靖假裝疑惑表情，問道。

「我是受命前來，指點你修鍊開脈武技的人。」楚芸並不打算將自己的姓名說出，畢竟在她看來，這人與自己並不會有太多交集。

「好的。」

兩人的交流異常簡單。

既然對方不願意說，林靖自然不會多問，雖然他早就知道她的名字叫楚芸。他為了「李天河」這個身份，早已提前編好來歷故事，現在看來也可以免了。不過這樣也好，不用擔心露出馬腳。

「跟我來吧。」

楚芸說著，向天海苑二樓方向走去。

「這是去哪？」

林靖有些疑惑，竊聽心聲只能聽到一部分信息。難道剛才呂仙姑有吩咐，直接在這酒樓開個包廂練習開脈武技？

「既然你選擇要當一名武者，就必須嘗試去面對血腥。等下若是害怕，你最好選擇放棄。」

楚芸似乎並不屑於去解釋。

林靖能感覺到，這個小個子少女說的每一句話，自然而然都會顯露出上位者的倨傲感。並且，顯然她也不太願意與自己有過多交流。

索性閉上嘴，一言不發跟在後面。

直接上到三樓，在天字二號包廂門前停下。

楚芸眉頭微微皺起，以真元感應已經確認了裡面的狀況。她能感應到，裡面有濃郁的血腥味。

手下沒有幾十條人命，不可能有這樣濃郁。這樣惡貫滿盈的通緝犯，該殺！

伸出右手推向包廂的門。

「咔擦！」

也沒見楚芸如何用力，門栓直接被震斷，反鎖著的門直接被推開。

林靖有些錯愕，這小姑娘這麼莽的么，二話不說就直接把門都震壞了？再聯想到她剛才說的話，已經隱約猜到接下來會有命案發生。

包廂內，三個身穿富商服飾，面相富態的中年人正在把酒言歡，談著生意。忽然看到門被震開，都有些震驚的望過來。

楚芸依然面不改色，踏入到包廂內，目光落在三個中年人身上。

「你做什麼！」三名富態中年人同時站起。

「死！」

平靜，卻在場所有人都心寒的一個字吐出，手無寸刃的楚芸已經欺身上前。

林靖只覺得眼前一花，楚芸已經出現在三個富態中年人面前。

速度雖快，出招卻段落分明。林靖能清晰看到她右手食指向前點出，可設身處地去面對的話，他知道自己這時已經是一具屍體。

看得異常清晰，卻完全不可能躲得開。

林靖心中暗驚：這個楚芸，遠比我想象的要莽！

三名中年人也深知躲不開，也沒打算去躲。

「鏘！」「鏘！」「鏘！」

三道雪白刀光同時亮起，同時斬向前方，那蘊含恐怖爆發力的一指。

楚芸臉上沒有半點情緒起伏，攻出去的右指有去無回。

鐺鐺鐺！

手指與兵刃相交，響起金鐵撞擊之聲。精鋼鑄成的三柄大斬刀，竟然直接被血肉之軀撞斷。

然後，長驅直入。

「不好！」

三名中年人都是臉色大變，可已經來不及作出反應，手指幾乎同時掠過了他們的喉嚨。

鮮血迸濺，生機迅速消逝。

噗噗噗！

三片斷刃，一片刺入屋樑，一片刺入地板，一片刺入牆上。

林靖瞪大了眼，只是眨眼間，只是說了一個字，這楚芸就斬殺三人。

沒有絲毫猶豫，沒有任何解釋，沒有半點慌亂....

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林靖雖然之前已經見過遠比今日血腥的事件，可是這時也還是忍不住冷汗夾背。

明明只是血肉之軀，卻比精鋼鑄就的大砍刀更加堅硬鋒利。雖然遠遠比不上老郡守大戰雷霆妖王時的驚天動地。可無與倫比的視覺衝擊了，也是讓他震撼不已。

明明只是一個稚氣猶存的小姑娘，連殺三人卻異常乾脆利落，神色平靜得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很明顯，她殺過的人絕對不少！

楚芸白嫩的手指依然潔凈，也不向地上將死的三人瞧上一眼。轉過身，從腰帶處取出一支印有「呂」字的小旗。

一彈指。

「咻！」

小旗牢牢盯在地面。

「走吧。若是害怕，可以不跟過來。」

楚芸看出林靖的恐懼，只是淡淡說了一句。邁開腿，徑直向外走去。

公眾場合下殺完三個人，完全不用處理，直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