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四小花旦

陳語嬋。

畢業於燕京電影學院。

十幾歲就進入演藝圈。

她剛一出道，就接連拍攝兩部央視大戲。

上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已。

去年，根據著名仙俠小說改編的電視劇《仙人劍》熱播。

陳語嬋飾演九天玄女的後人，氣質清新純凈，成為劇中的最大亮點。

她也因此在影視圈迅速躥紅，憑藉著出眾的容貌和氣質，收穫了大量人氣。

年初，《南方娛樂周刊》聯合多家媒體，發起「新生代娛樂大明星」評選活動。

經過網友、娛樂記者和圈內資深人士的總共兩輪投票。

陳語嬋力壓多位同期候選人，脫穎而出，成功當選「四小花旦」。

梁眉看著不遠處一襲白衣古裝的陳語嬋，眼眸微亮道：「一來就碰見「四小花旦」，這次橫店還真是不虛此行，不知道能不能弄到她的簽名？」

明星帶著天然的神秘光環。

梁眉雖然是不愁吃喝的富二代，不像普通人那樣，把明星捧起來高高仰視。

但他也難以免俗，會對明星產生好奇。

況且，陳語嬋是目前國內最火的女演員之一。

即便放眼一線明星，四小花旦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身價不菲，不缺錢也不缺名。

洪塵調侃道：「心動了？你可以去追求試試。」

梁眉一口拒絕道：「沒興趣！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洪塵眼角抽搐道：「……你的老婆是紙片人，只活在二次元中。」

梁眉不以為恥，反而得意洋洋炫耀道：「這才是真愛。」

洪塵無言以對。

「那個男人是誰？怎麼穿著和陳語嬋一樣的衣服？」

忽然，梁眉驚訝地挑挑眉，抬手指向劇組。

場中，一名高瘦男子戴著假髮，身披白衣，打扮得跟陳語嬋如出一轍。

旁邊，兩名道具師正往他腰間系鋼絲。

洪塵一眼看穿道：「那是威亞。接下來應該要拍打鬥戲，那個人是陳語嬋的動作替身。」

一般在拍攝危險的動作場面時，劇組往往會使用替身。

這是為了主演的安全著想，免得受傷，耽誤拍攝進度。

動作替身需要紮實的基本功，所以大多是由男人擔任。

斯嘉麗·約翰遜扮演的黑寡婦是頂級刺客。

身材窈窕，體術高超，在全世界都有極高的人氣。

可事實上，那些凌厲漂亮的動作，諸如奪命剪刀腿，三百六十度後空翻等，都是由動作替身完成的。

觀眾們看著銀幕上寡姐的凹凸有致身材流口水時，背後很可能站著一位摳腳大漢。

武替還算有良心。

最過分的那些文替。

有些演員在拍攝期間，通告多到排不開。

於是，劇組就只好找一些和演員體型相似的替身。

他們來幫忙拍攝那些不漏臉的鏡頭，或是遠景畫面。

在一部古裝大劇中，男女主角有四、五個替身，這種情況很常見。

為了趕進度，劇組通常會分為ABCD幾個組，一起拍攝。

有的演員只拍A組。

其他組的戲份，則全部交給替身去完成。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種演員居然還能得獎！

這就好像孫悟空辛辛苦苦闖過八十一難，陪著唐僧取完西經。

結果剛到西天，六耳獼猴就跳出來，一棒子把他打死，再取代他去領「斗戰勝佛」的封號。

聽完，梁眉恍然，語氣帶著些許遺憾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那傢伙跟我一樣，是同道中人。」

洪塵：「……」

這時，威亞已經吊好，劇組準備開始拍攝了。

洪塵心中瞭然，抬腳就走道：「走吧，導演要清場了。」

梁眉壓抑不住好奇心道：「這麼嚴格？別人看一看都不行？」

洪塵輕車熟路解釋道：「這才是正常的。有些大片為了防止劇透。別說圍觀群眾，連參演的群演都要簽訂保密協議，拍攝期間還要上交手機，不準拍照錄像。」

梁眉忍不住打量著他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洪塵眼珠一轉，張口就來道：「我以前來橫店體驗過，這就相當於一種另類的Cosplay。」

「這樣好玩的事，你竟然不帶上我？還算不算兄弟？」

「如果帶上你，就變成兄妹了。」

「……」

兩人離開景區。

不一會兒，演員公會的牌子就印入眼帘中。

演員公會是一個為群眾演員服務的組織。

所有來橫店的人必須加入公會，遞交材料。

等演員證辦理下來后，他們才有機會接通告。

好萊塢也有一個演員工會。

它有近百年歷史，底蘊深厚，連那些大製片廠也不敢小覷。

在1998年，工會曾發起過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罷工，整整持續了155天。

在罷工期間，好萊塢幾乎處於停擺狀態，許多大製片廠損失慘重。

最後雙方不得不回到談判桌上。

除了「一言不合就罷工」的優良傳統，演員工會還有自己的獎項。

演員工會獎。

它又被稱為「奧斯卡前哨站」，重要程度僅次於奧斯卡和艾美獎。

不僅維權，而且頒獎。

好萊塢演員工會的影響力之大，可見一斑了。

相比之下，橫店成立的演員公會就要遜色太多太多了。

它主要是起登記和管理作用，為橫漂和劇組之間搭建溝通的橋樑。

一旦劇組需要群演，公會就會通過簡訊，通知符合要求的演員。

收到的人只要回復簡訊，即算報戲成功。

這兩個工會，一個是《汽車總動員》，一個是《汽車人總動員》。

兩者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此時，大量橫漂聚集在公會裡，正排隊辦理演員證。

洪塵兩人一進屋子，數不清的驚訝目光立即聚集而來。

「那傢伙也是群眾演員？」

「哪個群演能長這麼帥？」

「我認識方曙光，他的長相都遜色幾分。」

「不吹牛能死啊！」

「真的！我和方曙光搭過戲，他還給了我電話號碼呢！」

「如果你和四大小生是朋友，那天王就是我大哥。」

……

梁眉對這些如影隨形的關注已經免疫了，面不改色。

洪塵也久經考驗，銳利的目光四下巡視。

還沒等他動作，一個穿著西服的短髮男子就主動迎上來。

「請問，你們是要辦理演員證嗎？」

這個西裝男不是群眾演員，而是演員經紀人，俗稱「群頭」。

在公會旗下，像他這樣的群頭有很多。

群頭負責對接劇組，向演員發送招聘信息、帶他們進組，簽收群演片酬等等。

演員公會、群頭、群演形成一種上下級的關係，類似於經紀公司、經紀人和藝人。

不過，這種架構比較鬆散。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不像正規經紀公司那樣要簽訂嚴格的合約。

西裝群頭看著洪塵兩人，態度無比熱情道：「我叫薛雲傑，在這一行幹了十幾年，人脈很廣，認識很多大明星。你們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周圍的群眾演員們見狀，個個都酸成檸檬精。

群頭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宛若高攀不起的女神。

平時，群演們拚命巴結，希望獲得一個演出機會，他依舊愛答不理。

現在，身份卻調轉過來。

一個群頭對一個群演熱情跪舔。

咱們為何就沒這種待遇？

不公平！

薛雲傑沒空在意周圍投來的異樣目光。

此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梁眉身上。

這傢伙的樣貌實在是太英俊了！

從業十幾年，他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好的苗子，猶如一塊絕世璞玉，潛力無窮。

只要簽下他，稍加運作，一個超級新星就很可能冉冉升起。

薛雲傑能不激動嗎？

梁眉面無表情道：「我不是來當演員的。」

薛雲傑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遺憾道：「不再考慮一下？你這張臉不當明星實在是太浪費了。只要你答應，馬上就能當特約演員！」

此言一出，周圍人頓時群情激奮，個個都跟得了紅眼病似的。

橫漂分為兩種：群眾演員和特約演員。

其中，特約演員又有大、中、小三個級別。

小特150元起每天，工作12個小時，有一到兩句段台詞，會在鏡頭前稍微露下臉。

中特每天200到300，演過的戲越多，越值錢。

大特每天500到800不等，有大段台詞，普通話和形象要好，工作時長根據戲份定。

橫漂都抱著成為大明星的夢想來橫店。

但這個夢想究竟有多麼虛無縹緲，他們其實心知肚明。

在大多數群演心目中，大特已經是一生追求的最高目標了。

「一來就上特約？」

「我來橫店五年了，還是群演。」

「太不公平了！」

……

零星的抗議聲此起彼伏。

薛雲傑轉過頭來，怒喝道：「閉嘴！回去照照鏡子，你們跟人家能比嗎？有戲接就不錯了！」

群演們被訓得啞口無言。

因為，這的確是事實。

薛雲傑又望向梁眉，老臉怒放如菊道：「如果你覺得大特不滿意，我還可以推薦你當「跟組演員」。時刻跟著劇組轉場，食宿全包，固定薪資在3000-5000元左右，還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大明星。」

聽到這兒，洪塵忍不住戲謔道：「這待遇不錯，你可以考慮一下。」

梁眉狠狠瞪了好友一眼道：「五千塊？打發叫花子呢！我每個月零花錢的零頭，都不止這麼一點。」

薛雲傑驟然僵住。

他這麼有錢？

梁眉長得太帥，讓薛雲傑忽略了其他的細節。

直到此時，他才注意到，這兩人的衣服都是國外名牌。

手腕上戴著精緻的手錶，金光流轉，幾乎快閃瞎了他的鈦合金狗眼。

顯然，他們都非富即貴。

薛雲傑感到頗為尷尬。

洪塵也不再看好戲，直接表明來意道：「我們準備拍攝一部電影，來這兒是為了選角。」

薛雲傑愈發吃了一驚。

看他的年紀，頂多二十齣頭。

這麼年輕，就開始拍電影？

即便是在娛樂圈，這種情況也極其罕見。

薛雲傑想了想道：「是那種微電影吧！許多剛畢業的電影學院學生，經常會拍一些短片來練手。」

洪塵搖搖手指道：「不！我們要拍院線長片。」

薛雲傑又怔了怔。

有錢人，果然任性！

很快，他回過神來，心思又活泛起來。

在橫店，大部分是電視劇組。

拍電影的劇組，相對較少。

不管他要拍什麼電影，這都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想到這兒，薛雲傑又重新煥發熱情，笑道：「那你們算找對了人！我消息靈通，還有豐富的人脈資源。不管你想要什麼類型的演員，我都能找到！」

洪塵直截了當道：「把你手頭的演員發一份過來，我親自來挑。」

薛雲傑爽快答應：「沒問題。」

沒過一會兒，大批群演的信息就匯總過來。

洪塵根據電影的角色要求，開始仔細挑選。

梁眉幫不上忙，無所事事地坐在一旁。

薛雲傑則恬著臉湊上去，繼續鍥而不捨地勸說。

「有時候，拍戲比做生意還掙錢。現在有很多富家子弟，也進了娛樂圈。」

「我不缺錢。」

「你這張臉是老天爺賞飯吃，註定要吃明星飯。」

「何止是明星？以我的美貌，在任何行業都混得開。」

「……額，話雖如此，娛樂圈最注重顏值，這一行才是最適合你的。」

「其實，我不當演員，是為了整個娛樂業好。」

「這話從何說起？」

「本公子太帥了！只要我一出現在鏡頭上，其他人瞬間黯然失色。長久下去，觀眾只關注我一個，影視業可能會陷入癱瘓。」

「……」

就在兩人雞同鴨講的時候，洪塵已經飛快瀏覽完那些演員信息，並成功篩選出一批和角色設定相符的演員。

「就這些人。」洪塵把挑出來的演員展示給群頭。

薛雲傑目光一掃，發現這些演員身份良莠不齊。

有的是特約；

有的是群演；

其中甚至還有一個純新人，剛剛拿到演員證，一場戲都沒演過。

薛雲傑小心翼翼詢問道：「你確定要這些人？我手裡還有一些跟組演員，演過幾百場戲，經驗豐富，名氣也更大。」

洪塵神色堅定道：「不用，這些人就行！」

合適才是最重要的。

再說，群演連十八線明星都夠不上，知名度再高，能高到哪兒去？

放在觀眾面前，十個有十一個叫不出來名字，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薛雲傑只得點頭道：「好吧！試鏡是在什麼時候？」

洪塵道：「三天後。」

薛雲傑訝然地挑了挑眉道：「不需要等這麼久，我現在就可以把人叫過來。如果知道有電影拍，那些傢伙肯定跑得個個都能破世界長跑記錄。」

洪塵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包里掏出幾分列印好的劇本，遞過去道：「這是電影的部分劇本，每個角色對應的台詞都摘錄出來了。你去多複印幾份，分到每個演員手上。」

薛雲傑獃獃接過劇本，有些愣神。

平時，那些劇組來公會挑演員，往往簡單看一眼。

只要外形符合條件，就直接拉上車走人。

像這種發劇本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洪塵繼續正色道：「留出幾天時間，就是為了讓那些演員熟悉劇本，認識自己的角色。

這些角色雖然戲份不重，但都不可或缺。

我希望前來試鏡的演員認真對待，而不是抱著敷衍的態度，來簡單走個過場。」

洪塵語速不疾不徐，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自帶一股凜然之意。

梁眉頗為訝然。

好友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忽然產生了一種陌生感。

薛雲傑也受到感染，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作為混跡橫店多年的老油條，他能清楚感受到，對方平靜目光下，蘊含著的無比認真和堅定。

這並非開玩笑！

他是真的打算拍出一部好電影。

沉默良久，薛雲傑吸了口氣，也重重頷首道：「知道了，我一定會把話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