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二叔和鍾侯川打鬧了一陣,鍾侯川跑不動了便躺在地上,由著二叔揍他,二叔往不實的地方捶了他幾下也跟着躺了下去。

鍾侯川:「二叔,我看得出來,你待長鯨的好一點也不比大當家少,四叔是為了海棠姑娘終身未娶,你呢?阿墨又是怎麼回事?總不能一輩子瞞着他,就那麼以義父子相稱吧?」

二叔沉默了片刻后道:「我父親娶了兩房夫人,大哥和四弟是正房所出,我和三弟是側室所出,但是大夫人對我們極好,我娘和大夫人就如親姐妹一般,因此我們哥四個的感情就如一母同胞出來的一般親,小時候家裏還算富裕,大哥調皮愛鬧,父親把他送到一位世外高人那學武藝,四弟愛好藥草,父親便送他去學岐黃之術,我和三弟想着大哥和四弟都離開了,家裏總得有人照顧著,父親見我和三弟想留在他們身邊,便請了師傅到家裏來教我們武術和學問,我不太喜歡詩文,父親便讓我讀完四書之後就專心習武了,唯有三弟好讀書,你也看的出來,他是我們四個當中最有學問的一個,性情自然也是我們當中最好的一個,後來家鄉鬧災荒,父親慷慨救濟鄰里,我們家也就慢慢敗落了,官府那時慘無人道的征費,父親與他們理論卻被帶到了衙門裏面,沒了音訊,母親和大夫人急忙寫信喚回大哥和四弟,大哥是個急脾氣,帶着我們單槍匹馬的就殺到官府把父親救出來,官府幾次圍殺,大哥落了網,我們自然也未能倖免,每日嚴刑拷打就如一日三餐般不落下,若是在獄中無辜多了四具屍體傳出去不好聽,那些衙差趁著夜色把我們丟出來自生自滅,也是在那時我們遇到了建陶,她是我們那有名的大家閨秀,她父親是紳戶,家裏財力十分雄厚,建陶見我們受傷就把我們帶回去了,等我們才稍微恢復了些,官府就得到消息上門討人,建陶從後門把我們放走了,官府撲了個空,便和董家結了怨,我們不想連累董家,也不敢回家,生怕會連累家裏人,誰知我們只是在外待了幾天養傷,等我們回去的時候,父親母親和大夫人就懸樑自盡了,家裏還有很多官府的封條,大哥當機立斷帶着我們到處遊說村民,我們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土匪。大哥喜歡建陶我是知道的,明明是我們一起遇到的,但是建陶最終選擇了大哥,大哥不知道我的心思,但是建陶知道,她總是以大嫂的身份自居,和我保持距離;直到他們成親,我就徹底斷了對她的念想,大哥對她那般好,我也沒什麼好遺憾的,直到她有了身孕,我看着她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心裏十分焦急,可她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該玩就玩該笑就笑,四弟天天給她看診,她總說自己沒事,我不懂那些婦人生孩子的事,以為沒什麼大事,直到我和大哥發現建陶屋子裏有嬰兒的哭聲,你無法想像我們當時是多麼的歡喜著跑進去,看見的卻是建陶的屍體,和一個哭的快沒了氣力的嬰孩,大哥跪在建陶的屍體前哭了很久,我生怕他會想不開,長鯨那時才那麼小一點,剛出生就沒了娘,不能在沒有爹了,三弟一直在照顧大哥,我和四弟照顧著長鯨,你知道么,長鯨長的真的,真的,像極了她娘親……」

二叔說着說着那眼淚不自覺就順着臉頰流下來:「我是真的喜歡長鯨,她的模樣,她的脾性,連她笑起來的樣子都像極了建陶,我把她當做自己親生女兒一樣照顧著,不敢懈怠一丁點。後來大哥打算通商,我知道他是為了長鯨的以後,便自告奮勇的為他四處奔波,我同大哥一樣,一直沒能從建陶的死里走出來,大哥沒有為建陶辦喪事也是如此,似乎只要不辦,建陶就還在我們身邊一樣……我們的第一個據點就是元南,我足足在那待了大半年,才辦妥寨子裏的事,也是在那時,我遇到了一名女子,她叫椒夢,她的眉眼像極了建陶,我以為上天終於眷顧到我了,誰知我們在一起不過寥寥數月,她就沒了蹤影,我查探了好久才知她原來是秦樓楚館的頭牌,後來被人贖了身,獲得自由了才得以到處遊走。我遇到她那天,外面下着大雨,她失魂落魄的在外面走着,我見她可憐便讓人給她送了一把傘,她抬頭看着我笑了笑,就是那一笑,我便泥足深陷了,追着她跑了出去,之後我們便住到了一起,我想帶她回寨子,給她個名分,可她不願意,後來她害喜了,我高興的快瘋了,就在我準備寫信告訴大哥他們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就走了,我發瘋似的找了她很久,始終沒有消息,直到四弟寫信給我,說長鯨那段時間睡不好,讓我帶些草藥回去,我又擔心長鯨會出事,便急匆匆的回去了。」

「等我再次回到元南的時候,回到我住的地方時,她又奇迹般的出現了,那時我才知,當初替她贖身的人是齊天府的人,她如今受制於齊天府,很多時候不得不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後來,元南的煙花地再次響起她的名字,我徹底崩潰了,我求她離開,她總是為難的看着我,我可以不介意她的過去,只要她願意待在我身邊,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但她還是選擇了齊天府,我那時年輕氣盛,一氣之下便砸了齊天府的據點,她為了保護我,向齊天府自刎謝罪,我當時並不知情,直到我收到一張字條,那人告訴我,椒夢曾於元南產下一子,如今不知去向。椒夢沒再出現,那個孩子也沒有音訊,等我收拾東西打算回去的時候,看見了當初我送她的那塊柏木,我曾向她承諾,娶她之心如松柏,堅定不移,她最終還是給我還回來了,我曾用一塊柏木就娶到的女子,就那麼走了……後來我為了尋找她們母子的蹤跡,便加入了齊天府,因為齊天府的開銷極大,我略懂經商,便順帶着也會為他們謀取一些收入,他們不知我和椒夢的關係,對我十分信任,我因此能在齊天府和外界自由出入,我在齊天府調查了好久才知道原來椒夢早就過世了,但我那時已經騎虎難下了,我若貿然離開,必定會牽連寨子,也因此,直到如今我依然過着半人半鬼的日子。」

鍾侯川有些詫異,一個人該有多麼的深情才能把愛屋及烏做到這般境地,他愛護長鯨,因為長鯨是建陶所生,長鯨又長的像極了她娘親,他愛上的花樓頭牌也只不過是眉眼像了建陶幾分而已,但他花在每個人的身上的心思都是真的,他的每份感情也都是真的,那份深情能讓他包容一個人不堪的過去。

鍾侯川見二叔的心胸如此,覺得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了,二叔的這份心胸和深情放到當今世上,怕是沒幾個能比過他。

鍾侯川:「二叔,這件事過後,你陪我們回去吧,我和長鯨會孝敬你一輩子的。」

二叔笑了笑道:「我這輩子渾渾噩噩的過完也就算了,以前總是身不由己,若是還有以後,你能好好的替我教教阿墨,我就沒什麼遺憾了,讓我自由自在的過幾年吧。」

鍾侯川笑道:「我們又不會管着你,你想出去就出去,想回來就回來,誰還能拉着你不成?阿墨跟我們回去了,你若不在,他始終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啊。」

二叔看着天空發獃道:「那就等這件事過了以後再說吧。」

鍾侯川總覺得似乎又欠了二叔什麼東西似的,也許是從二叔的身上他看到了很多難能可貴的地方,他這輩子大概也做不到,就比如心胸,長鯨身邊多了只狐狸他都醋意滿天飛,之前的齊贏,後來的諾戶,他巴不得把長鯨藏的嚴嚴實實的,誰也看不見。

和二叔細細盤算了以後,鍾侯川開始訓兵,十分的嚴苛,徐老爺通過地下渠道獲得的火藥基本已經運送到位了,徐三公子籌集的物資也送到了,很多槍戟箭矢。還有不少奇能義士經徐老爺推薦也趕赴塞北,凡是輕功能與長鯨齊平或是超過長鯨的都交給二叔特殊訓練。

攻下齊天府要經過外族的各部落,大家不得不做喬裝一批又一批的進入腹地,人力後援都準備妥當以後,二叔便帶着物資進入了齊天府。

死士:「你今兒又帶什麼過來了?怎麼這次這麼多東西?很容易引人注目的。」

二叔笑道:「這麼多年我帶東西過來也沒出過紕漏,怎麼這次你們這麼緊張?」

死士:「沒什麼,只是前不久接到一筆大買賣,需要的東西有點多,你這一次性帶過來了我們怕打草驚蛇。」

二叔:「那現在豈不是正好?我聽這訓練的聲響,看來這筆買賣夠嗆。」二叔側耳聽了聽齊天府內訓練死士的聲音,看來最近他不在又增加了很多人。

死士笑道:「那可不,這筆買賣若是成了,咱以後都不用做死士了,各個都能領到巨款回家養老了。」

二叔笑道:「若是這樣,倒真的不錯了,我這把老骨頭也實在折騰不動咯。」

二叔剛要往左走死士便拉着他道:「你就是這毛病,總記不住路,這邊。」

二叔笑道:「我矇著眼什麼都看不到,哪知道走哪邊,你好好帶着我,別在走錯了。」

死士帶着二叔見了齊天府的主人,二叔十分恭敬的鞠躬道:「主上,物資皆已送到,您可一一過目。」

主上:「真是麻煩你了,這些年也挺辛苦你的,不過我前兩天接到了一筆生意,心裏着實不安,但又想着,該了結的遲早要了結,這筆生意做成了,你就走吧,我們齊天府也可以解散了。」

二叔:「為何如此說?這筆生意很棘手么?需要我做些什麼?」

主上笑了笑道:「沒什麼,你下去吧。」

二叔被死士攙著剛走了幾步,主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若你有一天和自己的親友兵戎相見了,你會如何?」

二叔轉身笑道:「回主上,在我這,這種事情不會發生,若無可避免,我會選擇自刎。」

主上揮揮手,二叔被帶着走了,剛走到門口時,兩隻飛針避無可避的釘到二叔腿上,二叔猝不及防的跪倒了下去,死士不解其意,回頭看了看裏面,沒什麼動靜,想了想,大概是二叔剛剛的回話讓主上不高興了,給他的懲罰,他想了想剛要攙起二叔,二叔用力把他往屋裏一推,扯下外衫扔到那人身上緊跟着就擦燃火匣子往裏面扔了進去,那人身上一着火便慌亂了起來,連着倒退了好幾步,裝翻了好些燈台,見他躺在地上翻滾,二叔又迅速扔了數個火匣子進去點燃沿路的粉末,那些正在廳堂清算物資的人隨即被炸的四分五裂。二叔也被波及,只知道自己被炸飛,後來便沒有了意識。

鍾侯川在運送物資的箱子底部加了火藥,為了掩蓋味道他還特地配了幾味葯加松香放進去,因為運送的車輛多達二十多輛,需要把所有車連到一起,於是在連着的鐵鏈刷上了油,那些物資都經過鍾侯川的特殊處理,凡是遇到火星都會自燃。二叔常年送物資,他們對他的信任度很高,加之是晚上進行的,很多細節都容易被忽略,例如車輪上的油,車身的易燃木材,還有二叔的鞋子和衣擺,不注意看以為是泥濘,若是細看就會知道那是炭粉。

聽到爆炸聲響起,那批二叔訓練的人便紛紛一躍而起,兩人一組對着齊天府的周圍散下大量火藥粉,為確保沒有遺漏,冷將軍帶着兵駐守在齊天府以外,那些火藥炸了良久才停下。隨後從齊天府衝出無數死士,冷將軍一聲令下,所有兵將戴上面具便沖了出去,與齊天府的人廝殺了起來。

齊天府本是綠樹成蔭的地方,此刻卻燒成一片火海,除了被炸死的,被火勢困住出不來被燒死的,只有一些武功高強的人成功逃了出來,冷將軍的兵武力雖說不是很強,但勝在訓練有素,在人數上佔了很大的優勢,八方圍攻,一波接着一波,就算他是絕世高手也難以逃脫。

那一戰,整整打了一夜,血流成河,整片林子被燒的不成樣子,齊天府無一生還。

長鯨等人也沒討到什麼便宜,身上都紛紛掛了彩,長鯨還在查看鐘侯川的傷勢時,阿墨哭着翻找這片被屍體堆滿的地方,嘴裏喚著——爹。

長鯨這才想到,二叔至今沒有出現,大家又開始四處尋找二叔,其他人不知道二叔長什麼樣,也不知道怎麼幫忙,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鍾侯川,長鯨和阿墨四處翻找屍體。冷將軍讓大家把傷員抬回去,剩下的還有力氣的便搬開屍體方便鍾侯川他們確認是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在那片屍林里尋找良久,長鯨和鍾侯川都累的癱倒幾次,只有阿墨,像是有用不盡的力氣一般,搬開一個又一個屍體,尋找二叔。

長鯨擔心阿墨的身體,便上前同他說道:「你昨晚同他們打了一夜,身上也好多傷,你先休息休息,姐姐幫你找好不好?」

阿墨聽不進去,還是不停的翻找,直到在離齊天府大門不遠的地方看見了一截衣袖,阿墨跑過去掀開衣袖周圍的屍身,抱着滿身是血的二叔哭的撼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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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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