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海
數天後，那兩名黑甲士兵再次來了。
由於不便在虎頭村內送別，所以王氏早早帶著一子一女來到村外與那兩名黑甲士兵相見，蘇二五背著包袱，已然準備好了上路的乾糧，除此之外，還有王氏給他縫補的曾經屬於蘇百七的舊武備——一件破甲和一把短劍。
王氏鄭重道：「好好收著，哪怕上了戰場，你父在天之靈也會保護你的。」
一個在戰場上犧牲的人要保護另一個準備上戰場的人不在戰場上犧牲......蘇二五莫名覺得有點兒不妥當，卻又不敢說出口，因為一說出口就會被打的，這是經驗之談。
儘管不以為然，蘇二五還是裝出了鄭重的樣子：「母親，我會衣錦還鄉的。」
王氏笑呵呵道：「母親不稀罕這個，只希望你能平安歸來即可。」言罷，她還對那兩名旁觀的黑甲士兵拜託道，「我兒子年紀尚幼，希望你們以後能多多照顧。」
一人冷漠斜睨，另一人卻回以善意的笑容：「夫人請放心。」
接著，王氏低下頭對身邊拉著自己衣角的、吮著拇指頭的女兒說道：「初一，向你哥哥道別吧。」
蘇初一咧開嘴笑道：「咕咕拜拜，嘿嘿嘿......」
見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蘇二五心中甚是無言以對，他猜她肯定在想著自己以後能霸佔那床了，但她到底明不明白這一別說不定就是永遠了......
不過他也明白妹妹恐怕是真的不懂了，所以也沒有放在心上。
在啟程之前，蘇二五向著母親跪下來磕了三個頭：「此時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希望母親好好保重！」
待蘇二五在那兩名黑甲士兵的陪同下遠去后，一直沒心沒肺笑著的蘇初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抬頭看去，不由疑惑問道：「阿娘，你哭了嗎？」
王氏蹲下身，一把將女兒抱在懷中，忍不住泣道：「初一，以後家中就只剩下我們倆娘們了......」
蘇初一不明白這有什麼不好的。
......
第一次遠離家鄉，蘇二五心情無比複雜，既有忐忑憂慮，卻又心生喜悅，有一種莫名脫離了桎梏的輕鬆感。
不過隨後幾天的舟車勞頓就讓他漸漸失去了喜悅的心情，路上除了無聊就是疲累，他平時問的最多的就是：「我們要去哪裡？還有多遠才到？」
而對方的回答也永遠只是「到了你就知道了」、「快了」，弄得蘇二五無比鬱悶。
然而這「快了」卻是從第一天說到現在，始終就沒見抵達目的地。
不過在路上，蘇二五也得知了那兩人的名字，那個整天裝出冷冷的酷樣子的人叫做陳璟，而一個嬉皮笑臉的則叫做趙申。
「你們的武備看上去跟我見過的不同，你們是什麼兵營的？」
趙申仍然含糊應道：「以後你會知道的，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做同事呢。」
無論蘇二五怎麼試探提問，對方依舊是萬金油式的回應，結果他幾乎沒得到什麼情報，這讓他更加鬱悶了。
而蘇二五更沒想到的是，他們的目的地居然是碼頭，更令他驚為天人的是，碼頭上集合著許多與他年齡相近的孩子們，有男有女，服裝也是各異，有的錦裝繡衣，有的破舊布衣，而岸邊只聽著一艘大船。
除了這些孩子和負責接應的兵士們外，沒有其他人群在，似乎整個場子都被包下了似的。
陳璟和趙慎將他交給負責接應的人後，後者笑著對他說：「我們就在這裡再見了，以後應該還有再見吧，你不必擔心，會有人告訴你之後的一切的。」
但蘇二五更加迷糊了。
他不是要去當兵嗎？按道理來說，該去兵營才對......
直到被帶領著上了船后，蘇二五還是十分茫然，以至於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聽張老頭說，秦始皇曾讓一個姓徐的人帶著三千童子童女出海去找什麼蓬萊仙島，莫非他在這年歲就被應徵就是為了做這個童子？又或者，這其實是一個騙局，他們要帶我們出海去賣給別人......」
這件事實在是過於古怪了。
不久之後，大船就起航了，遙望著首次所見的大海，蘇二五禁不住生出莫名的心緒，周圍其他的孩子似乎也在打鬧著、說笑著張望四周，似乎不曾擔心自己的現狀，這也讓蘇二五心中的驚懼少了不少。
心情輕鬆下來后，他忍不住在甲板上走動了起來，突然碰見一個坐在甲板上、懷裡抱著一個精緻人偶的胖小子，那人偶半人等身高，穿著黑紅直裾深衣，黑髮紅眼，容顏精緻，若不是是個假人，蘇二五都忍不住驚嘆出聲了。饒是如此，他也移不開目光了。
似乎因為如此，那胖小子發現了他的視線，臭著臉看過來：「你瞅啥？」
蘇二五生出些許尷尬，走近過去一些，問道：「你這個是......？」
「當然是我老婆了。」胖小子自豪地道。
「啊？」蘇二五不明所以。
「切，不懂么，真是無趣。」胖小子似乎失去了跟他聊下去的興趣，但還是隨意地問道，「你父母安在？」
蘇二五聽不出他是不是在罵人，但還是老實回應了：「母親尚在，父親剛去世不久。」
「還有什麼家人嗎？」
「還有一個妹妹。」
「嗯？！！！你、你你你......你莫非就是......」胖小子突然站起身瞪著他，蘇二五更是迷糊了，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大反應。
他正想追問下去，便見胖小子抱著那假人轉身一溜煙跑了，留下蘇二五呆住在原地。
恰在此時，他身後傳來聲音：「你對肥宅很感興趣？」
蘇二五轉過身，看見了一個錦衣公子，對方嘴角含笑，舉止優雅，不過聽見對方的話，他不由疑惑問道：「肥宅？這是他的名字？你認識他？」
「跟他算是舊識吧。肥宅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別人給他取的外號，因為他常常抱著那假人待在宅中不出門，長得又肥頭大耳，所以被人戲稱『肥宅』。」
「真貼切的外號。」
「我也這麼覺得。」
「不過他剛才那個反應是怎麼回事？」
「哈哈，閣下想必是沒接觸過東瀛讀物吧，其實如今東瀛讀物風靡九州，年輕人甚至於幼童最是喜愛，這東瀛讀物中的主角常有一類普遍特徵，那就是父母雙亡，只留下妹妹相依為命，所以他剛才聽見你的家庭才這麼大反應。」
「......原來如此。」蘇二五忍不住在心中補充道：莫名其妙。
那錦衣公子繼續娓娓道來：「事實上如今江湖上還成立了一個叫做二元會的組織，他們的首領稱作大手子，那二元會也是因這東瀛讀物而誕生，也多是年輕人們聚集一起組織的團體，但因反抗朝廷所以被認為是造反。」
「造、造反？」
「對，他們總是喊著什麼『錯的不是我而是朝廷』之類莫名其妙的話，所以不被當做是造反才奇怪呢。」錦衣公子聳了聳肩，似乎也對那個叫做二元會的奇怪組織而感慨不已。
事實上蘇二五不懂這些，畢竟他自小到大的環境無非就是虎頭村，就連大海都是第一次見，更別說什麼二元會什麼東瀛讀物之類了。
但他至少看出對方的身份似乎不簡單了，於是謙虛問道：「不知足下是？」
這足下的稱呼還是他從張老頭那裡學來的，如今他不由在心裡感慨，原來張老頭那些吹牛還是挺有用的。
錦衣公子作揖道：「吳郡崔氏崔贇，不知閣下？」
蘇二五想了想，也學著對方的樣子作了個不倫不類的揖：「虎頭村蘇二五。」
「......」對方笑容逐漸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