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陶夭嚇了一跳,腰身一軟栽到李璧懷裡,渾渾噩噩竟是昏了過去。李璧攬著陶夭驚疑不定,就聽皇帝道:「怎的這麼燙,病得這麼重怎麼不早說!春熙,快傳太醫!」之後皇帝又抓起李璧的手攥了一把,「你摸著倒是還好,但也不能怠慢,一會太醫來你也瞧瞧。」

李璧為這點關愛感動不已,攬著陶夭謝道:「多謝父皇關心!兒臣無恙,王君似受了些風寒,兒臣本欲待夜宴結束再召太醫……」

皇帝急道:「夜宴哪有身體重要!」罷了又言,「朕還盼著抱孫子呢。你的景頤宮還空著,王君既然身體不適,今夜就先宿在宮中吧,夜宴也不必去了,等太醫看過再說。」

李璧不疑有他,連忙叩謝:「多謝聖恩!」

陶夭病重在宮中修養,夜宴只得李璧一人支撐,難免被人灌酒,好在第二日就要入朝,大家不敢過分,又酒量極好,宴罷並不見醉。

宴過寶祿本想著伺候李璧早些睡下,不料李璧堅持要去看看陶夭,寶祿苦勸無用,只好噘著嘴不情不願地跟著去。

宮中早已傳過太醫,陶夭只是感了風寒,又心重,才會忽然發熱昏倒,喝過葯發過汗,調養一陣,也就無礙了。李璧來時夜色已沉,宮女們靜立宮中不做聲息,只有卷黛和一小宮女在陶夭床邊伺候。

陶夭還沒醒,但已餵了葯,發了渾身的汗,小宮女舉著水盆,卷黛拿半濕的帕子替陶夭擦拭。卷黛雖是陶夭的陪嫁丫鬟,但她與陶夭並無什麼情分,往日里出謀劃策也是為著自己,侍奉時只是盡責罷了。如今替陶夭擦身,她有些不耐煩,也不甚細心,動作起來不顧忌輕重,只是做過了事。

李璧看到卷黛坐在床邊為半裸的陶夭擦身,心裡很是不舒服。論理,就是他自己,身邊也有一兩個貼身侍婢,伺候穿衣梳洗是常事,更何況陶夭是個雙元,並不能真的算作男子。可眼見別人與陶夭親近,他就是感到不快。李璧快步上前,從卷黛手中抽出帕子,沒甚風度地說道:「你們都下去吧,寶祿留下侍奉就可以了。」

卷黛驚了一跳,回道:「奴婢正要為王君擦身……」

「孤來,你們下去吧。」

卷黛看李璧態度堅決,也不再多言,小宮女將水盆交給寶祿,一併退了下去。寶祿看李璧當真親自動手,忙道:「王爺,還是奴才來吧,這等事怎麼能勞動您呢!」

卷黛一走開,陶夭便將身子縮成了一團,眉頭緊皺,很是不安的樣子。李璧喊了幾聲陶夭的名字,對方仍是含含糊糊,口中喃喃叫著李璧,伸出手攥住李璧的衣角,這才舒展了些,卻仍是不能清醒。李璧著寶祿喚來茯苓,茯苓端水,寶祿濕帕,李璧一手握著陶夭,單手拿著帕子給陶夭擦身:「孤的王君,自然要親自照料。嘖,卷黛怎麼伺候的,肩膀都泛紅了。」

茯苓跪在地上,眼睛死死盯著盆內的那點水,不敢亂瞟;寶祿也垂著頭,只看自己的鞋面上的花紋:「卷黛姑娘心思機敏,但論起伺候人的手藝,就差些,伺候人的心思,也差些,恐怕都比不上茯苓呢!」

李璧手上不停,笑道:「你對她倒是挺有意見。」

寶祿道:「王爺,您是知道奴才的,從來都不亂說話,如今就咱幾個,我才悄悄同您說呢!卷黛姑娘是王君的陪嫁,想必同王君情誼不凡,可奴才看來,她的忠心可比不上她的手段。」

李璧聽得有趣,問:「這話怎講?」

寶祿道:「您不知道,我聽楓兒說,昨夜王爺您去書房,王君一人在殿內,卷黛在裡面摔碗摔碟的,她在殿外伺候都聽到裡面的聲兒了!這是什麼事兒呢,就是關係再好,也是主僕啊,哪有對著主子如此不精心的呢!這要是茯苓敢當著您的面把茶碗摔桌上,奴才早就一腳給他踹回去、趕出王府了!還有昨晚,多大的雪啊,您,您還非要抱著王君!這摔著了是鬧著玩的嗎!真的忠心的奴才,一定像奴才我一樣,極力勸著才是!可她卻一點都不擔心王君,可見她不是一個好奴才!」

李璧本來還聽的認真,到後面不禁笑了起來:「怎麼,你還嫌孤自大妄為、不聽忠言勸諫了?」

寶祿急忙解釋:「奴才可不敢!奴才只是說這麼個意思!不過昨夜您確實有些失當了,路那麼滑,還下雪,若真摔了,那可要了奴才的命了!」

李璧將臟帕子遞給寶祿,又接了一塊新的:「行了行了,以後孤定然規規矩矩,不做此等事,不讓李公公擔心,可好?」

寶祿撇了撇嘴:「您可別,昨夜奴才雖擔心,其實,心裡還挺高興的。」

「高興?你高興什麼?」

「您高興,奴才就高興啊!昨日雖然有些失禮,可您這麼多年,從來都沒失禮過,咱王君嫁過來才幾天,您就得意忘形,可見這王君是娶對了!哎呦!」

李璧當即給寶祿腦門甩了一帕子,笑罵:「什麼得意忘形,不會用就別瞎說!」后將帕子扔回盆里,給陶夭掖好被角,望著沉睡不醒的陶夭嘆息:「孤是不是,有負於王君。」

寶祿伺候李璧擦了手,叫茯苓下去,不解地問:「奴才看來,王爺對王君無微不至,何況王君來咱府上才兩三日,今日的事也不怪王爺,王爺何處此言呢?」

「可他愛孤,也想孤愛他。非夫妻之情,非扶助之義,是歡愉之愛,你可懂?」

寶祿回:「奴才懂,也不懂。聽說王君來府上時,貼身之物沒有多少,只有一個小書箱,裡面多是王爺的舊書,還有幾本是王君謄錄的王爺讀書的批註。王君樣貌好,性子也好,雖如今還有些羞怯,可王君年紀還小呢,以後在咱王府里,王爺驕縱著、僕役侍奉著,還怕性子轉不過來嗎。況且,就昨夜那個情形,王爺對王君,也不似無情啊……」

李璧道:「昨夜是耽於美色……況且他是男人……」

寶祿歪了歪頭:「美色,不也是王君的美色嗎?王君也不是男人,是雙元啊。」

「雙元,比你還像個男人呢。」

「可奴才看王爺您抱著也沒嫌棄啊……」

寶祿又被拍了一下。寶祿揉著自己的腦門有些委屈:「反正奴才覺得,王君是陛下賜婚、入了寶冊、明媒正娶的王君,家世高、樣貌好、年紀小,又能生育小世子,最重要的是,他愛慕您,您就是愛他一下,也無妨啊,又何必非要說什麼美色、什麼男女呢?」

李璧垂著眼:「父皇曾教導,美**愛是欲,欲則誤人。」

寶祿偷瞄了眼李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奴才自小就跟著您,您待奴才極好,奴才特別感激,願意為您豁出命去,今日既然說道了這裡,就是冒著被砍頭,奴才也不得不說了。陛下是英明神武,說的話也極是,可咱們又不想到那高寒之處,又不去當那沒心沒念的神佛,王爺您是個人啊!太子殿下處處受陛下教導,奴才看著都苦,王爺您又沒想著那個位置,就是肆意妄為些,又何妨呢!真要王君如先王妃那般,您後悔就晚了!」

「你放肆!」

李璧猛然起身將寶祿踹倒,寶祿滾了幾滾爬起身「砰砰」磕頭謝罪。李璧叱責聲太大,驚得陶夭不安,揮著手四處摸索,口中還喊著「王爺」。李璧深吸了口氣,回到床榻邊,任陶夭拉住,轉向寶祿道:「是孤失態了,你退下吧。」

寶祿爬起來,怯生生瞧著李璧,問道:「王爺,天色不早了,奴才伺候您去東殿歇息吧。」

李璧輕觸陶夭的額頭:「孤今夜就宿在此。」

「萬萬不可啊,若是過了病氣給您怎好!王爺放心,今晚奴才守著王君,保准將王君照顧得妥妥噹噹,您明日還要上朝,還是回東殿休息吧!」

李璧搖了搖頭:「你說得對,孤又不坐那個位子,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孤身體好得緊,只在這裡休息一夜,不會有事。沒有孤,王君不踏實。」

寶祿抬頭瞧了眼,陶夭死死攥著李璧的手,整個臉都貼了上來,因病泛紅的臉龐露出安心的微笑,如同尋找庇護的小兔,也像風雨後倖存微顫的桃枝。李璧看著他,滿目的溫柔與自得。

寶祿不再多言,躬身退到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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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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