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會有那樣的日子

「這可怎麼是好？」雪顏愁悶地在床邊坐了下來道：「小東西現在任是什麼話都聽不進去，黑皮又這般慣着它，長此以往，不曉得它還要惹出什麼禍來。」

「你不必太過擔心。」斂雲安慰道：「小東西說自己明白是非，你不妨相信它。若它果然是上古神女復生，只怕咱們的見識不會高過它。」

「九宸天姬還不一樣是上古神女？」雪顏道：「她的見識高過咱們了嗎？」

「她只是為情所困。」斂雲道：「且從前眾生毫無抗衡神族的能力，她習慣了作為神族高高在上地在人界作威作福，卻不曉得如今的人界已不是從前的人界，如今的眾生也已不是從前的眾生。」

「焉知小東西不會同她一樣？」雪顏嘆道：「它從前只是任性，如今有了通天法力，卻是誰也拘束它不得了。」

「你不妨先順着它些。」斂雲道：「我瞧着它吃軟不吃硬，對你又甚是依戀，你慢慢哄着它、勸着它，未必不能改了它的性情。」

雪顏點了點頭道：「你說得是，我不該過於心急。」

斂雲道：「你也不必憐憫那九宸天姬，說句不該說的話，我覺得被小東西那樣對待，實在是她自找的。你與你師父兩情相悅，雖有違禮法，卻也與任何人無涉。她卻滿口污言穢語，將你說得十分不堪。若是小東西不給她些教訓嘗嘗，未免太便宜了她。」

雪顏沒有問九宸天姬說的什麼，她曉得九宸天姬能說出口的話，斂雲可絕對說不出口。

斂雲接着道：「不過此事也不全然是壞事，至少經由此事，神君已經明確與你之間的關係。以神君的為人，說出口的話便不是諾言也勝千鈞，從此後我再不必為你擔心了。」

雪顏這才知道，原來斂雲一直在為她擔心。她心中感激，嘴上卻微帶嗔意道：「我師父答應過的事自然不會改變，你擔的什麼心？」

斂雲道：「我怕他因為聲名地位不惜犧牲自己的感情，畢竟這樣的事於世間男子身上時有發生。但經由此事，我才曉得神君的責任與擔當果非世間普通男子可比。」

「我從來不會拿他去跟別人比，我相信他。」想到師父的舉動，雪顏心中既有小小的尷尬，又有濃濃的甜蜜，道：「無論他做出什麼選擇，我都不會怪他。」

「你呀……」斂雲沒有再說下去，很快轉移了話題道：「我近段時日隱約聽得神寂之地召喚，蒼瀾他們也接到了再入神月谷的命令。雪顏，我們可能不久就要離開繇山了。」

「你們……這就要走了嗎？」聽到這句話，雪顏驀地生出些離愁別緒來，但她又曉得對於諸神裔來說，這是期待已久的好事，一時心中半悲半喜，頗有些酸苦難言。

「運氣好的話，等我師父返歸世間，咱們還可以在一起聊個通宵、喝個通宵。」斂雲曉得雪顏心中不舍，含笑安慰道。

「一定會有那樣的日子……」雪顏眨了下眼睛，不叫斂雲看出自己眼中淚意，揮手自乾坤袋中取出攝魂鍾道：「這是天界至寶，神月谷中兇險難測，你帶上它，關鍵時候或許用得上。」

斂雲看了眼攝魂鍾，感動地道：「好，待將來神月谷歸來，我再還給你。」

「保重自己，其他的一切不打緊。」雪顏道：「紫印星君之裔鈴蘭過段日子也會來繇山，她亦為羽族中人，屆時你們之間可以相互照應。」

斂雲笑道：「我於世間行走數百年，又於神於谷中與你們朝夕相處數百年，心中早已沒有種族之見。她是不是羽族中人沒什麼干係，只要性情和善、做事能以大局為重便好。」

「除了杜若，我還從來沒見過她那樣和善的姑娘。」雪顏道：「你放心，連三塊玉那樣一隻被慣壞了的兔子見了她也捨不得離開，你們將來一定會成為朋友。」

斂雲道：「那我就放心了，三塊玉喜歡的，一定是個好姑娘。」

「我希望她能同蘇棣或者雲夙在一起。」雪顏道：「但兩人的法力修為皆不如她，我怕她瞧他們不上。」

「你怎地突然管起這等閑事來了？」斂雲奇怪地笑道：「以前可沒看出你喜歡給人做媒。」

「她跟別人不一樣。」雪顏將紫印星君、夏雨、鈴蘭三人之間的事略略對斂雲講了一遍，道：「我是不忍她將來傷心，雖然師父說一切隨其自然就好，但若能在紫印星君歸來前叫她心有別戀，我心裏總會好過些。」

斂雲聽罷，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道：「她在繇山大概待不上多久，你與其撮合她與蘇棣雲夙，倒不如我在神月谷時替你撮合她與無垢或炎冰。論起法力修為，他們與她倒更相配些。」

「我先試試，如果她瞧我那兩個師弟不上，神月谷中你再留些心。」雪顏沒有告訴斂雲，其實她是希望能將鈴蘭那樣的好姑娘留在繇山。

至於為什麼是蘇棣雲夙而不是別人，或許她私心裏總以為，別的師兄師弟有朝一日總要到外面闖蕩，或者回到自己的故鄉，只有蘇棣雲夙能夠長久留在繇山。

這天晚上，直到過了亥時還不見冰魅回來。雪顏甚是擔憂，撒出一片冰藍色光華去探尋冰魅蹤跡。

但見冰魅坐在山頂青石上，烈烈的北方吹着它雪色的毛，使它小小的身子看起來格外清冷孤傲。

黑皮大約有些怕冷，蜷縮在背風處的青石下，嘴巴不停地把這幾年繇山上的瑣瑣碎碎反反覆復向冰魅說了個遍。

冰魅似乎一直不曾答話，黑皮說完了一個話題便轉向另一個話題，說到好笑處，自己嘎嘎嘎地笑上一會兒，再接着說下去。

「大哥——」冰藍色光華漫上山巔之時，雪顏聽得黑皮說道：「你不曉得，我有好多年不曾這麼快活過。雖然你是不愛聽姐姐和斂雲的嘮叨才肯陪我出來，但只要你坐在我身邊，我心裏便特別安心。」

冰魅不語。

黑皮道：「我知道我是條沒出息的四腳蛇，你剛不理我那會兒，我一直想着死了算了，孤零零地活在這世上有什麼意思……」

「你不是一直很怕死么？」冰魅忽然扭過頭，朝黑皮冷冰冰地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