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盛夏 第十七瓣: 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剩下的盛夏 第十七瓣: 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范雪其實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立場鬧彆扭,但是放學的路上就一句話都不想和徐文說了。

她既有種守了很多年的喜歡無疾而終的失落感,又有種自作多情的羞恥感。

男生遲鈍且不敏感,在徐文準備乘車回家的時候還跟她說明天見,范雪低着頭不想理他,卻又不爭氣地「嗯」了一聲。

范雪回到家,來到她的書房也沒看書做作業,從抽屜里掏出手機就開始登陸QQ。

那一排排消息列表上,徐文赫然在第一個,他的網名是韓文,她的名字。

不過,她沒打算髮消息給他!

她想發的收信人是顧婷。范雪發完消息就一頭趴到了桌子上,手裏捏着手機,用餘光等待着屏幕的亮光,好像顧婷的回復能把她從這種窒息的難過中拉出來。

過了一小會兒,她收到了回信:

「我滴天,怎麼可能?誰啊?!他親口跟你說的嗎?」

范雪立刻飛速打字:

「就那個我們班的,趙思卿……雖然他的語氣像是開玩笑,但我就是感覺不舒服嘛。」

顧婷這回回復得也很快,但只有一串「………………」

范雪看得心慌,趕緊在鍵盤上敲敲敲,剛準備發過去,就收到了第二條回信:

「男生果然都喜歡漂亮妹子哈!不過那個趙思卿也沒有很漂亮吧?臉上還有一道疤,反正我覺得沒有你好看。徐文就是個大豬蹄子,他就是想逗一逗你的啦。」

於是顧婷認真地甩了好幾個能表示安慰的顏表情給她,然後發了一條:

「說真的,我覺得你應該對徐文放心點。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此刻的她們都不會知道,沒過幾天徐文就和范雪分手了。

范雪也深諳這個道理,但總是自己說服不了自己,此刻她看着這行字,就好像終於等來了一個說客點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給予了她十足的勇氣和信心,雖然她也不知道這些勇氣和信心能撐多久,大概又是連晚飯都撐不到。

她額頭搭在桌沿上,開始翻怎麼也捨不得刪的和徐文的來往消息,基本上都是些日常的內容,偶爾有些逗趣開玩笑的或是聊共同興趣的,但很少。

她突然有些後悔總把這些話題留在放學路上活躍氣氛,不然放到消息里,她還可以永久保存。

范雪一直很喜歡《他不懂》這首歌,正如歌中所唱:,

「他不懂你的心,他把回憶留給你,關於憂傷強加給你,對你說來不公平,

他的謊言句句說的那麼動聽。」

音樂這東西,你開心時入耳,傷心時入心,你開心時聽的是音樂,難過時聽的是歌詞,愛一首歌,常常因為某一句歌詞,但真正動人的不是那句歌詞,而是你生命中那些關於歌詞的故事。

初聽不識曲中意,再聽已經是曲中人,不外如是。

那一天,他對她說了分手,也在那一天,他和她在一起了。

「范雪我跟你說,我跟趙思卿在一起了。」他說。

站在門邊的瘦高少年,左手垂下隱在寬大的袖口裏,右手搭在自己後頸來回撓了撓,可以看他跟范雪說這件事讓他忐忑又緊張,可是左眼下的小顆淚痣藏不住地隨開心的眉眼動了動。

范雪轉身的動作頓了頓,又是自作多情撲了空的狼狽。

幸好她在過去的幾年裏已經演習多次,能熟練把控,在幾秒的時間裏迅速把自己裝成一個無所謂的人,

她誇張地感嘆:「這麼快?!可以啊徐文,!那就恭喜你了!」

徐文立刻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擔心自己的新戀情能不能過了范雪這一關,現在看來范雪接受並且看起來……還有那麼點喜歡?

徐文在這一瞬間也有了失落,原來她不在乎啊。

不過呢,總之他心裏的石頭落了地,插著口袋走到桌子旁站在她身邊:「也是奇了怪了,我以前沒有過這種感覺,就覺得很喜歡她,也不想錯過……嗯大概是這樣。和你不同。」

范雪沒有抬頭,隨意把攤開的作業翻了翻:「挺好的呀,在一起就好好的唄。我不在乎的,本來就是過家家一樣。嘻嘻」

范雪拿筆在頁碼上不停地戳,戳了一下又一下,心裏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放大,一聲比一聲大,她也好想好想腦子一熱地問他「那我算什麼?」,但是筆都把頁碼那一塊戳爛了,她也還是不想說。

咽了咽口水,范雪抬頭看他的側臉,打趣:「那……你怎麼跟她說的啊?」

徐文有些害羞,伸手輕輕一推她的頭,避開她揶揄的目光:「你好奇心真重,和當初的你一樣,先那樣,再這樣啊。」

范雪理了理被弄亂的碎發,輕輕一聲:「哦哦……」

范雪不用想也知道了,老套路而已。看着轉過身背靠在桌沿上的徐文,目光漸漸放空,嘴角緩緩上揚:「大概就是,『我很喜歡你,看見你就會很開心,所以我們要不要在一起?』」

范雪貪婪地盯着他的笑,妄圖幻想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自己的,她做了個「起雞皮疙瘩」的顫抖動作,然後又和徐文打鬧了起來。

在不在乎,只有她清楚。本來就是青春的一抹,何必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撕破臉皮。

連朋友都做不成,只是有些心痛罷了。

那天范雪回家之後,她冷靜下來準備寫作業的時候,才發現攤開的那一頁最下角,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自己寫了一個「雪」。

一個渺小的,卑微的,聽不見聲音的「雪」。

雖然花了三天假期的時間調整自己埋進學習里,不要想別的要接受事實,范雪在傍晚返校自習前還是產生了退縮心理,怕自己看到徐文的臉,更怕自己看到他倆談戀愛的樣子,而徐文好像也沒有了先前的輕鬆,也是躲着她。

可是,一個學校,一個班,又能躲到哪裏去呢?

禮拜日清晨,天邊剛露出微微的魚肚白,范雪就被叫醒了。

今天收假。范雪還是有些慌張,想着馬上又要見到徐文,她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的飯菜,如臨大敵。

范爸只當她是假期綜合症,拿筷子輕輕敲了一下她的碗沿:「快吃啊,別讓人家等。」

她悶着腦袋開始提筷子,又猛然驚醒:「讓誰等?」

范爸皺了皺眉頭,思忖這孩子到底怎麼了:「安詳那孩子啊,以前他不都是來等你的嗎?」

范雪瞬間感覺腦袋被針扎了一般疼,趕緊扒拉幾口飯,邊扒拉邊搖頭:「哎呀,我居然忘記了。哎…」

范雪趕緊穿好鞋子,搖搖手,無精打采:「我走了啊。」

范爸點了點頭。

范雪這才如釋重負地和爸爸告了別,關上門鄭重地做了兩個腹式深呼吸,才不快不慢地下樓。

以往她和安詳在去學校的路上話都很多,可是今天就很奇怪,安詳自上車前一句例行禮貌的「中午好,雪」之後就一直縮在後排座位一角,一直到下車都沒有主動開口說過話。

甚至到了學校,安詳也只是一句「我先進去了。」

范雪只能怔住的對安詳揮了揮手說再見。

轉過身去,徐文已經站在她的旁邊。

看着范雪疑惑的眼神,徐文無奈地說:「我剛剛到。」

范雪回頭看了一眼仍停在校門口還沒有離去的客車,也沒有多說什麼。

徐文懶得再解釋,岔開了話題:「我昨天去了博文書店,《斗羅》要過幾天才有。我預定了三本。」范雪一聽到小說相關的就很興奮,轉念又疑惑:「三本?」

徐文笑了笑:「趙思卿說她也想要。」

范雪心想「果然如此」,提了提沉得要死的書包:「她也看小說啊?」

「她沒看過,但是我跟她說好看,她就說她也要開始看。」范雪悄悄翻了個白眼:那你從一開始看啊,跑到四湊什麼熱鬧。雖然是在給自己添堵,但范雪還是忍不住問:「你們……周末幹什麼了?」

徐文嘆了口氣,喪喪地說:「哎,沒幹什麼,感覺她還沒你有趣啊。」

「那你們約會約了啥?」

徐文持續挫敗:「她拉我在網上討論了一天的東野圭吾。還打了幾局遊戲。」

范雪吐血,還有些幸災樂禍,你丫喜歡這樣的啊?見到她很開心?開心和她寫作業嗎?居然還窩在家裏打遊戲,哈哈。

但她沒再說話了,走到教學樓的時候徐文見到同班哥們就笑鬧地搭著肩先走了。

臨走前,徐文回頭對着范雪說:「那三本小說,有一本是給你的,我還額外附加了一本《盜墓》給你。」

「你看我,對你好吧?」

初升的太陽將他的背影拉出很長很長。

那一大束白晃晃的花像雲霧般將他包裹纏繞。

一直到背影被蓊鬱蒼翠的綠色淹沒,徐文依然保持着揮手的姿態。

恍然若失,寂寞又孤獨。

這光里下起了沙,疼過的心尖被埋葬。抬頭仰望蒼穹時,淚水倒不回心裏,你不懂。

我的傷沒人懂。

那些對她的嫉妒,疼痛,傷害……卻都在這一時刻,煙消雲散,只剩下雲淡風清的憂傷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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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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