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外邊帶着火光的流星雨似乎快要停下來了，已經沒有了剛開始那種巨大的石塊和火球，現在從天空飄落的，盡數都是一些已經燃盡的碳灰和沙塵。

但是，短短的時間裏，這個原本燈紅通明的繁華城市，已經准瞬間變得破敗不堪。

高聳的建築上滿是隕石砸過的大坑和破碎的玻璃，路面上堆積著還在冒着黑煙的大坑和巨石。被砸得變形的車子有的還在閃著警報，有的堪堪的往外流着機油。街邊的綠化已經完全沒有了綠意，就連醫院門口年齡足足有百年的那棵大樹，現在還在巴滋巴滋的燃燒着。

據說醫院頂層的天台，此時也已經損毀嚴重，樓上住院處頂層的病房都有不同程度的塌陷，許多醫護人員和病人受傷。

剛跑到大門口的漠然，第一時間就聞到了空氣中刺鼻的異味。

一種形容不出來，有點像某種金屬的味道。

墨染想起了剛剛保安大叔胳膊上的傷口異樣，她拽過一名正在分診的護士。

「張婷，庫房裏一級響應用到的防護服還有么。」

叫張婷的小護士立馬點點頭。

「有的，之前年度清點的時候，剛剛替換了一批新的。」

「行，你去找幾個人把防護服全都搬出來，給所有參與救援的醫護人員分發下去。」

張婷疑惑的抬頭問道。

「那不是給高傳播病毒準備的隔離服么？」

莫然推了她一把。

「快去，之後我再跟領導報備。」

說完，莫然挽起身後的長發，背起急救箱，跟着準備接應的醫療小組，一起沖了門外漫天的煙塵火海中。

其實剛一出醫院大廳的門，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股子直撲面門的灼熱感，還有空氣中瀰漫着的刺鼻的奇怪味道。

只要一吸氣，夾雜着碳灰煙塵的刺鼻空氣，就會連帶着空氣中的溫度，瞬間湧入肺部。燙得人胸腔隱隱作痛。

莫然捂著鼻子，給大家擺了個禁聲的手勢。

現在院子裏的車基本都被砸毀了，路面坑坑窪窪的根本不具備車輛行駛的條件。

莫然帶着人只能徒步往救援地點跑。

好在不到一公里的距離不是很遠。

在灰濛濛的煙塵里跑了幾分鐘，眾人終於看見了遠處，隱隱約約的紅色消防車。

但奇怪的是，消防車的方向一片寂靜聽不見任何人的說話聲，只有車頭左側的一隻還沒完全損毀的大燈，忽閃忽閃的亮着。

車身後的水箱已經被砸得看不出原本形狀了，水箱裏的水失了壓，正朝着各個方向呲出噴泉樣的水柱，水在周圍大大小小的火苗上澆得滋啦啦作響，水蒸氣漫天而起，把消防車周圍的一圈圍成了霧氣瀰漫的桑拿房。

莫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幾個抬着擔架的醫護人員快速的從消防車的兩邊繞了過去，一邊喚著裏邊的人，一邊輕輕的打開車門。

車門一打開，莫然和其他人這才看清了車內毛骨悚然的景象。

所有人都像是睡著了一樣，七扭八歪的蜷縮在消防車的後排空間里，就連駕駛員都趴在了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莫然和另一人從兩邊抓着扶手快速蹬上了車，趕忙去檢查人員生命體征。

這一檢查，一股恐怖的寒意順着背脊直直的竄到了頭皮。

死了？

莫然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況，趕忙去接着檢查下一個。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還是死的？

所有人都傻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覺得有些遍體生寒。

突然，車座後排的狹窄空間里，一隻炭黑色的枯手，緩緩的爬上了座位。

一個幫着莫然清點傷患數量的小護士，離那隻手最近。她嚇得嗷的一聲，差點就掉到了車門外。

莫然一把將人扶住拉了回來。

「小心點。」

她伸出手在昏暗的空間里摸索了兩下，找到了側面調節座椅靠背的按鈕，然後用力將座椅靠背壓了下來。

順着那隻炭黑色的枯手望過去，裏邊蜷縮著一個看不清模樣，正在微微顫抖著的人。

那人身上穿着和他們有點相似的白大褂，不同的是，白色外套已經滿是灼燒的窟窿，有的布料已經緊緊的粘在了燒焦的皮膚上。

那人一把拽住了莫然探過去的手腕，力度之大，讓莫然覺得好像有一把鐵鉗緊緊的夾住了自己的手腕，捏得她關節生疼。

「你還好嗎？我是前來救援的醫生，我姓莫，看得清我嗎？跟我說一句話，你叫什麼名字。」

莫然忍着痛，儘力的跟患者交流，確認對方的自主意識。

那人緩緩抬起頭，凌亂黏着的髮絲遮住了他黑漆漆的半張臉，只有一隻驚懼的眼睛露在外邊，圓溜溜的眼底佈滿黑紅色血絲，眼球瞪得快要掉出來了。

他用一種已經不能用人類的嘶啞嗓音，用力的朝着莫然說出了三個字，然後就暈了過去。

「救...救我。」

等到莫然大聲朝外邊喊人，一幫還處在震驚中的醫護人員這才回了神，趕忙一擁而上，往擔架上轉移傷員。

「其他死者暫且安置在車裏，編上編號，拍照記錄，等之後救援隊來人，再進行處理。把駕駛位的消防員和倖存者一起抬回去，他的身體除了有幾處皮膚燒傷沒有特别致命的外傷，我要查看下他的死因。」

幾人趕忙點頭開始幹活。

「你們把醫用紗布倒些生理鹽水，塞到口罩里。現在空氣里的味道多半是有問題，注意放緩呼吸，回去的路上不要講話。」

「好。」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各自陷入沉默，不光是因為空氣中有可能存在的危險，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了諸多恐怖的猜測，一時間頭腦混亂不清。

誰能想到呢，一次救援，短短半公里的距離，5分鐘不到，卻只救回了一名還喘氣兒的，而這個人此時也陷入了深度昏迷，生死未卜。

回到急診，張婷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莫主任，剛才有兩批救援車輛到了，但是。。。。」

莫然擦了一把臉上的碳灰。

「說。」

「但是...到了兩台車，一共28名傷患，只有......只有6個人還活着。」

莫然額頭的太陽穴撲通撲通的跳着，心裏的不安越發急促。

「我讓你找的防護服搬出來了么？」

張婷趕忙點點頭。

「拿出來了，現在大部分都穿上了。」

莫然嗯了一聲。

「你也去套上。還有，跟休假和不在崗的醫生都聯繫上了么？」

「聯繫上了，現在一部分人在往這邊來，還有幾個聯繫不上的，其中包括....廖醫生。」

莫然皺了皺眉，掏出衣兜里的電話。

「你給院裏和疾控中心打電話，申請醫院進入一級響應戒備。我要去查看下我帶回來的一名死者，有事去手術室喊我。」

「好。誒莫主任，防護服我給你留出來了，你現在要去穿上么。」

莫然在手機上一邊輸入著號碼一邊往手術室走。

「你放在手術室外的整理台上，我出來穿。你自己趕緊去穿上，你現在懷着孕，如果現在空氣里存在某種毒素或者輻射，對你和胎兒都不好，趕快去。」

張婷抿了抿嘴唇。

「嗯，我這就去。」

電話中一直是嘟嘟的忙音無人接聽，莫然看了眼屏幕。

廖凡卿一直都在酒店裏，不可能不知道現在的狀況，怎麼不接電話？是出事了？還是正在來的路上沒聽見？

來不及多想，那名消防員已經被抬進術前觀察室了。

莫然換了身手術服，收起電話洗好了手，直接進入了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