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柳如是

第七章 柳如是

韓臨也不與這些小人計較,與王夫之一起進入房間,自找了座位坐下,一個丫鬟立刻上前端茶倒水。

房間內側有一道帘子分隔,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道窈窕慵懶的身影躺在榻上,室外的陽光從後面照進來,讓其平添了幾分別樣的魅力。

帘子這邊除了韓臨與王夫之,還有六人,其中五人都是青年,大都穿著代表功名身份的儒袍,唯有一人年齡較大,鬢角和鬍鬚都有些花白,臉上已有不少皺紋,穿著不算奢華,既有書卷氣,又有幾分貴氣,五位青年隱隱以其為尊,唯獨身材臃腫,大腹便便,看來便是那錢謙益。

若是在現代,年輕女子嫁給這樣的人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為了錢,但是柳如是這樣的青樓女子卻是被其才華折倒,這在此時也算一段佳話,但在韓臨看來絕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而且這錢謙益不過是偽君子罷了,貪生怕死。

「柳姑娘,不知如何才能一睹芳容呢?」錢謙益率先開口。

這個老色鬼!韓臨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柳如是的真容,心中卻鄙視錢謙益。

「錢大人,還有幾位不必著急,如是早已說了,今日只邀一人縱談興事。在座的各位想必都有卓越的才識,那如是便首先欣賞一下各位的文采。小環,小玉,筆墨伺候。」聲音清脆,卻又有一股男子的十足中氣,將韓臨等人的心都撩了起來。

兩個丫鬟拿著文房四寶從簾後走出,帘子掀起時,幾個猴急魯莽的人伸長了脖子想要偷看,落入柳如是眼中已然落了下乘。

韓臨很好地剋制住自己,但沒有絲毫幸災樂禍的心情:你大爺的,上來就考什麼文采,那我豈不是直接涼涼了?

筆墨紙硯擺好,只見上面用秀氣的行楷寫著兩首詞的上闕:

江城子憶夢

夢中本是傷心路。芙蓉淚,櫻桃語。滿簾花片,都受人心誤。遮莫今宵風雨話,要他來,來得么。

南鄉子落花

拂斷垂垂雨,傷心蕩盡春風語。況是櫻桃薇院也,堪悲。又有個人兒似你。

韓臨仔細讀了兩三遍,只覺得字寫得不錯,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除此之外,索然無味。這個時代原本的韓臨就是個紈絝子弟,如今的韓臨穿越前對什麼詩詞毫無研究,穿越后都在搞轄區內的軍事民生,亂世哪有時間研究「百無一用」的東西。

但是韓臨怎麼能就此放棄呢,他索性筆都不提,正襟危坐,閉目養神,裝出一副不屑與高深的樣子。

儘管韓臨看不起這些只知道吟詩作對,流連風月的士子,卻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文學水平著實不低,不過一兩刻鐘的時間,除了韓臨,其餘七人全都完成了兩首詞的下闕。

那兩個丫鬟把錢謙益等人的作答一一拿了進去,最後收韓臨身前的文具時,後者儘管閉著眼,仍能感受到奇怪、嘲諷的眼神,不過韓臨死豬不怕開水燙,一點也不臉紅。

「韓兄,你不是要見這柳如是嗎,為何交了白卷上去。」一旁的王夫之不解地問道。

韓臨神色不變,小聲答道:「不瞞王兄,我對此實在是一竅不通,無奈只能裝裝樣子,讓人捉摸不透才好。」

「這...」王夫之也很是無語。

又過了兩刻鐘,柳如是的聲音傳出:「這詞還是錢大人作的略勝一籌,如是說與諸位共賞:

《江城子》下闕

安排無限銷魂事。砑紅箋,青綾被。留他無計,去便隨他去。算來還有許多時,人近也,愁回處。

《南鄉子》下闕

莫道無歸處,點點香魂清夢裡。做殺多情留不得,飛去。願他少識相思路。」

傻子都聽得出柳如是對錢謙益的鐘意了,除了韓臨與王夫之,其他五人儘管不爽,但是紛紛恭喜錢謙益,表示敬佩,誰讓錢謙益是名副其實的文壇領袖呢,地位遠在他們之上,而且這五人估計沒少遇到被人搶風頭的事。

韓臨見此暗道一聲不妙,隨即不屑地冷笑一聲。

錢謙益的笑容依舊,只不過看著韓臨多了一份莫名的味道。而一個瘦竹竿似的舉人立刻站起來呵斥韓臨:「豎子怎敢發笑,連柳姑娘的詞都接不起,有何顏面與我等同坐在此!」

「錢大人的文采令我佩服,但你么,」韓臨上下掃視了這瘦竹竿,「不過是夏日裡令人噁心的蒼蠅,聚集在那骯髒之處。當然,我不是指柳姑娘的芳閣。」最後一句,韓臨躬身向著裡面的柳如是笑道。

「你,你...」瘦竹竿何曾見過像韓臨這麼「有辱斯文」的人,一時說不出話來,臉憋成了豬肝色。

「咯咯!」突兀的笑聲打斷了其他人的發難,錢謙益的笑容瞬間消失,所有人都看向簾后,柳如是笑了?

「好了各位,給如是一個面子,就不要計較此事了。」柳如是坐起來身子,「不知各位以為當今天下,關外的清人對我們大明的威脅有幾分?」

那幾個酸儒生面面相覷,不知從何答起。

倒是錢謙益身為東林黨領袖之一,站出來負手而立,搖頭晃腦地發表見解:「愚以為關外的清人對我大明的威脅不小,這清人乃是宋朝時金人的後裔,都是些未開化的蠻人,但作戰十分兇殘。不過我們大明不是大宋,當今陛下也不是昏君徽宗、欽宗。我們大明疆域遼闊,國力強盛,陛下英明神武,勤於國事,親自鎮守國門,還有雄關險隘,名將賢臣分主內外,必能將清人拒於關外,就像那努爾哈赤,在我大明的炮火下重傷不治而死,不過爾爾。

可惜朝廷之外有亂民作亂,朝廷之內有閹黨禍亂朝綱,實乃大患也!」

「錢大人不愧是我輩領袖,見解獨到,我等遠遠不及啊!」瘦竹竿又是第一個跳出來拍馬屁。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錢大人身在江南,還關心著千里之外的事,實在難得,如是嘆服。」柳如是把視線投向韓臨,「不知這位公子有何見解?」

「我的看法與錢大人略有不同,」韓臨微微一笑。

「少在這信口開河,污了柳姑娘的耳朵!」又一個儒生蔑視著韓臨。

「但說無妨。」柳如是看起來很想聽韓臨談談。

「好。」韓臨瞟了一眼那些儒生,「前年,清朝皇帝皇太極親率12萬大軍入侵朝鮮,朝鮮仁祖不能敵,逃往南漢山城。隨即皇太極率兵包圍了南漢山城。在數次交涉之後,朝鮮仁祖於翌年正月三十穿青衣出城投降,向皇太極行三跪九叩之禮。朝鮮,歷來是我們中原王朝的屬國,卻向清人投降了,這代表什麼?

去年五月,清人封我們大明投降過去的將領孔有德為恭順王,耿仲明為懷順王,尚可喜為忠順王。

至於錢大人先前所說,努爾哈赤雖然戰死,但繼位的皇太極能力不弱於他,而且袁崇煥將軍早已去世,更不利的是之前我們大明的守軍靠的是火炮屢屢擊敗清軍,現在清軍的火炮力量卻還要在我們之上,邊關岌岌可危啊!」

「一派胡言!」錢謙益這時也坐不住了,差點吹鬍子瞪眼,「那什麼皇太極,你居然稱他為,為...把他與我朝天子相提並論,你是何居心!?」

「快來人,把此人趕出去!」瘦竹竿藉機發難,真是睚眥必報。

「等等,」柳如是見情勢有些不受控制,立馬叫停,「幾位,感謝你們對如是的厚愛,不過請先回吧。錢大人,請入內一敘。」

幾人聞言都是一愣。

「柳姑娘,希望下次能得見芳容。錢大人,恭喜博得美人心意,後生就不打擾了,告辭。」

「告辭。」

……

這幾個儒生見沒有表現的平台了,也不抓著韓臨不放,一一離去。

「王兄,走吧。」韓臨苦笑一聲,自我安慰:還是讓錢謙益這老頭贏了,算了,還是功業更重要。

「韓兄不必難過,不過一青樓女子罷了。」王夫之輕聲疏解。

兩人留在最後離開,還未出門,那個叫小環的丫鬟追了上來:「公子,這是我家小姐給您的。」

韓臨詫異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手帕,喜從中來:「多謝。」

韓臨三人出了羅衣堂,王夫之忍不住問道:「韓兄,看來這柳如是真是與一般女子不同。冒昧地問一句,帕子上可有什麼東西?」

韓臨也不藏著掖著,展開手帕一看,上面寫著兩個詞——踏青與巳初。

「那柳姑娘這是邀請韓兄清明一同外出踏青啊,看來我要提前祝賀韓兄抱得美人歸了!」王夫之朝著韓臨擠眉弄眼,這些天和韓臨相處,王夫之的性情跳脫了許多,不再死板。

「錢謙益那老頭豈不是被耍了。」韓臨既高興錢謙益吃癟,又擔心他找麻煩,金陵畢竟是他的主場。

「此言差矣,這完全是兩碼事,我看柳姑娘正是不想給韓兄帶來不便,此番才不得不與那錢老頭虛與委蛇...

什麼?你剛才說他就是那個28歲即登探花,曾官至禮部侍郎的錢謙益?!」王夫之後知后覺。

「不然呢?」韓臨哈哈一笑,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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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苦創業在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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