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旗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旗旗

深夜,從宮裡駛出一輛不起眼的青氈馬車,搖搖晃晃的在上京繞了一圈又一圈之後,最後停在了一個古樸的宅院中。

從馬車上下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他披著斗篷緩緩走進宅院之中,裡頭已經有一個男子在對著一副殘局沉思。

「參見······」那個斗篷男子正要下跪,被人一把扶住。

「王爺?」見到攙扶自己的那個人,斗篷下的那雙眼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眼神。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燕澤寧!

而坐著的那個人,依舊沒有轉身。

「羅太醫,姝昭儀的胎,可知男女?」

羅太醫低下了頭,唯唯諾諾的說道:「回······依老朽之見,八成是個男胎!」

「嗯,男胎啊!」那名男子拈起一顆棋子,緩緩地放在了棋盤上。

「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羅太醫雖然面露難色,但是還是點頭說道:「我知道!」

「嗯!」

說完,羅太醫又被人帶了下去。

燕澤寧坐在了棋局的另一頭,看著眼前人說道:「這些年,燕臨鈺一直小心翼翼,在瀾妃生了公主之後,便一直給侍寢的妃子送避子湯。這一次他卻讓那個姝昭儀懷上了龍種,明顯是刻意而為之。」

「瀾妃是我們的人,他不得不給個面子。只可惜她的肚子不爭氣,沒有生個兒子!」

「若當年她腹中懷的不是公主,那麼恐怕燕臨鈺也不會讓這個孩子生下來!」

「這小子,寧願損自己的子孫福,也要防著我們啊!」

燕澤寧把玩著手中的棋子,滿不在乎的說道:「現在北蠻和大燕的關係已經破裂,戰書已下。等到京中大量的兵馬全部奔赴北蠻,那麼上京就是一座空城,燕臨鈺這小子,豈不是任我們拿捏了?燕臨鈞和他本就有了嫌隙,事情一出,他遠在北蠻,也是趕不及回來呀!」

提到燕臨鈞三個字,棋盤上就傳來了一聲重重的嘆息。

「就算回得來又能怎麼樣?這小子,還能活幾天都不知道了!」

千里之外的北蠻,在營帳里的燕臨鈞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然後吐出了一口鮮血。

「主子!」小六忙上前,喂他喝了幾口水。

「這樣不行啊!」小六著急的說道:「不然我去把李姑娘接過來吧!順便讓她把需要的藥材帶過來!」

燕臨鈞搖了搖頭,他知道,就算李書晴過來,也需好幾個月,到那時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又有誰知道?

「估計她來了也是沒用了!」

「不會的!」小六忙搖頭說道:「李姑娘華佗在世,一定可以治好王爺你的!」

燕臨鈞笑笑沒有說話。

「對了,屬下剛剛接到一封信,說是王妃······王妃非要來這裡找你,王爺你看······」小六拿著印著淮陽王府標誌的信箋遞給了燕臨鈞。

「這個時候了,她還要過來添亂嗎?」燕臨鈞滿不在乎的看了一眼信,便丟到了一邊。

「王妃的性子,誰也攔不住,王爺你看······」

「她若是要來便來,這地方,她又能呆多久?」

「是!」小六無奈,這個王妃,還真是會挑時間。

炭火燒得正旺,有輕微的「噼啪」聲。給這個本來就很安靜的營帳增添了一份壓抑。

許久之後,小六才艱難的開口說道:「王爺,我在趙總教頭的手上見到了您的扳指······」

「是嗎?」燕臨鈞倒是神色如常,淡定的說道:「這個趙遇如,真是不能給她好東西。一拿去就戴著到處顯擺了!」

「王爺,您真的考慮好了嗎?要把你這些年所有的心血,全部給趙總教頭?你就真的,放棄你自己了嗎?」

燕臨鈞沉默著沒有說話,其實給趙遇如也不是最好的選擇,宋墨卿如果真的是叛徒,那麼趙家難免受到牽連。只是除了她,整個大燕,又有誰可以信任?

「起碼她可以活得比我久!」燕臨鈞嘆了口氣說道:「趙家都是忠良,日後若是遭了難,這枚扳指也可以救他們一命,算是給我積了陰德了!」

雖然燕臨鈞嘴上說的雲淡風輕,但是小六已經轉過頭用手背偷偷地擦淚了。

燕臨鈞這明顯就是交代後事了,他就這樣放棄自己了嗎?

「王爺,現在我們在北蠻,說不定,可以找到血菩提!可以救你的命!」

燕臨鈞點點頭說道:「是啊,行吧,那你讓李書晴跟著王妃一起過來吧!」

「好!我這就去讓人通知上京!」小六見燕臨鈞鬆了口,連忙答應了一聲跑到了外邊兒。

見他離開了,燕臨鈞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

還是給他們一點希望吧,這世間還是有人不希望他離開的!

在訓練場上,趙遇如拿著一根長槍,對面是他們麾下一個小隊的隊長,叫做王威,他的槍法是軍中數一數二的,但是眼下看過去卻有些力不從心。

「撿起來!」趙遇如看著第三次被自己打飛的長槍,心中有些無奈。

王威沒說話,走上前默默的撿起了地上的長槍,他的手也長滿了凍瘡,連槍都拿不穩了。

趙遇如見狀,嘆口氣,連隊伍里槍法最好的士兵都拿不住槍了,那該如何是好?

見趙遇如露出了失望的臉色,王威連忙擺出了一個架勢說道:「趙總教頭,是我才藝不精,再來吧!」

「沒事!」趙遇如擺擺手,將手中的長槍遞給了別人。

「天寒地凍的,你們受苦了!」

趙遇如走到他們面前,將士大多都生了凍瘡,臉蛋都凍得皴紅皴紅的。

凍瘡尚能治,但是體質可不是那麼容易追的上別人的!

她看了看自己,除了感到有點冷之外,倒是什麼事都沒有。

所以說,趙遇如平日里,是如何鍛煉自己的,才練就這一副好體質?

「桃樂?我平日里,都是如何訓練的?」

桃樂搓了搓手,看著趙遇如說道:「小姐,你想讓他們跟你一樣練習,那有一半的人做不到呀!訓練強度是一回事,個人的體質也是一回事。您銅筋鐵骨,他們可不一樣!」

也是,有幾個人瘦得跟豆芽菜一樣,如何變成自己?

「盡量吧!」趙遇如搖搖頭說道:「你們全部圍著訓練場跑步!跑到身上不冷了為止!北蠻人做得到,我們也一定可以做得到!他們想利用天時地利打敗我們,我們不會讓他們如願的!當年攻打西冀的時候,也是如此惡劣的環境,但是我們都堅持下來了。難不成一點小小的風雪就能讓我們放下手中的武器嗎?」

「是!」那些士兵聽了之後精神一振,一個個排著隊跑步去了。

趙遇如滿意的拍了拍手,現在做趙總教頭對她來說可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娘子!」這時宋墨卿冒著風雪走了過來,他一邊跑,手裡一邊拿著一個布包一樣的東西。

見到宋墨卿,趙遇如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故意板著臉說道:「沒看到我在訓練嗎?」

「我找到辦法了!」宋墨卿激動的說道:「我想到讓他們如何在寒風中作戰了!」

「嗯?」趙遇如皺了皺眉,見到他手上的布包,有些好奇。

「這個即熱包,是我在不遠處的鎮子上發現的好玩意!只要用力一捏,這個包就會發熱!」說著,他用力的捏了捏手中的即熱包,然後遞給了趙遇如。

「這麼神奇?」趙遇如疑惑的接過這個布包,果然散發著溫熱!

「怎麼會這樣?」她大感驚奇!

「裡頭是生石灰和水,本來有一層薄紙隔著,我捏破之後,它們混合在一起就會發熱!」

「所以······」

「所以我們只要自己動手,將這些布包縫製在衣服裡面。身上熱了,自然就活動開了!」

趙遇如思索著,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啊!

但是宋墨卿,他不是叛徒嗎?會如此好心的教他們禦寒的方法?

「娘子,還不快試一試?」

「好!」趙遇如勉強一笑,接過了布包,轉身對著桃樂說道:「先縫製在我的衣服裡面,我試一試,如果真的可以,那麼讓士兵們每個人都個自己的衣服縫製這些布包。」

「好!」

趙遇如吩咐完之後,轉過頭又看見了宋墨卿那憨厚的笑容。

她張了張嘴,努力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笑著伸過手攬住了宋墨卿的脖子說道:「看不出來呀,我的相公這麼厲害!」

宋墨卿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推她說道:「那麼多人在呢!」

「怕什麼,他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說完趙遇如摟著宋墨卿轉身往營帳走去。兩人就跟從前一樣,似乎完全沒有變化,但是人心隔肚皮,誰又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呢?

與此同時,同樣的布包被送到了林羽芙手上。

「太子妃,這是我們北蠻人用來禦寒之物!」格朗捧著布包說道:「你無事可以拿來取暖!應該能緩解你的凍瘡之苦!」

林羽芙的餘光還停留在他脖子的血菩提那兒,但是手已經接過了那個布包。

「哎呀,真是有趣!」她微笑著說道:「這等好東西,大統領怎麼現在才拿出來?」

格朗撓了撓頭說道:「其實我也用不著,只是早上出門之前,旗旗非要我帶著。」

「旗旗?」林羽芙倒是第一次聽這個名字。

「哦,是我的一個侍妾!」

「這樣啊,那這個旗旗姑娘,還真是關心大統領你呢!」

看著格朗臉紅的樣子,林羽芙心想這個旗旗八成就是他心愛之人了。格朗的妻子是拉瑪丹的女兒,雖說也算是公主,但是拉瑪丹不僅兒子多,女兒更多。女人在北蠻的地位本來就不高,拉瑪丹也不是喜歡女兒的人,所以那些女孩早早就被他嫁給了不同的臣子們,也算不得什麼靠山。反倒是他妻子能嫁給他,成為大統領夫人,比做公主好多了。

格朗將布包放在了桌上,似乎也是覺得自己坐得夠久了,站起身說道:「太子妃,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林羽芙站起身,心下一思索,忽然伸手拉住了格朗的手。

「您的圍脖!」她拿起了桌上的狐皮圍脖幫格朗披上。她的手有意無意的拂過那顆血菩提,好幾次都按捺不住想要一拽了之。

但是她還是忍住了!

「聽大統領你提起旗旗姑娘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笑。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姑娘能夠籠絡住您的心!」林羽芙湊的很近,格朗一低頭就可以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和靈巧的鼻尖,還有那露出來的一截玉臂。她終究是大燕好山好水養出來的白嫩女子,和北蠻的女人有很大的不同。面對如此美色,說不心動是假的!

「太子妃說笑了,旗旗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對了,她也會說中原的話,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我在這裡也悶得慌,也沒人陪我說說話,下次大統領可以把旗旗姑娘帶來,我也想交個朋友!」

「好!」格朗點點頭。

整理好圍脖之後,林羽芙才後退一步,微微頜首說道:「那我就不送大統領了!」

「外面天寒地凍,太子妃你還是留步吧!」格朗只覺得自己渾身燥熱得很,再留在這裡,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蒔蘿將格朗送出去之後,忙折返回來看著林羽芙說道:「公主,我看到格朗大人的脖子上······」

「我知道!」林羽芙冷著臉說道:「不然你以為我對他虛與委蛇,是因為興趣愛好嗎?」

「那王爺豈不是有救了?」

提到王爺,林羽芙的臉色有些不好。

這個薄情寡義的人,死了更好!

「你以為容易嗎?」她嘆口氣說道:「血菩提在格朗的脖子上,我們怎麼拿走,硬拽?」

「這······」蒔蘿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血菩提表面看過去跟黑玉差不多,我們有許多黑玉,你可以仿製一個嗎?」

「可以!」蒔蘿眼睛一亮,她知道林羽芙大概是有主意了!

「看來這個血菩提,他不會輕易解下。但是,如果是旗旗姑娘幫他解下的呢?」

「所以公主你是打算利用那個旗旗姑娘?」

林羽芙看著自己手上的凍瘡,慢條斯理的說道:「那也得先讓我看看,這個旗旗姑娘到底是不是真的單純。」

聽到這話,蒔蘿長舒一口氣說道:「我就知道,公主你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林羽芙一愣,隨即反駁道:「你別想太多了,只是因為兩軍交戰在即,如果燕臨鈞死了,那麼我們的勝算就少了很多!我是為了大燕!」

「是!我知道了!」蒔蘿知道她嘴硬心軟,整理好桌上的東西邊準備離開。

「那個大夫,你也想辦法去查一查!」

「陸青大夫?」

「是啊,一個西冀人,能被大統領家族的人如此信任,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好,我去辦!」

「快去吧!」林羽芙揮揮手,蒔蘿便走了出去。

很快,在傍晚時分,格朗便帶著旗旗姑娘來到了她的營帳。此時林羽芙正在和蘇蒙吃飯,只是北蠻的食物她實在吃不慣,吃了兩口便放在了一邊。

「參見太子,太子妃!」格朗帶著旗旗走了進來,林羽芙連忙站起身,打量著格朗身邊的那個女孩。只見她個子不高,臉蛋圓圓的。和這裡人高馬大的那些北蠻女人有著很大的區別。

旗旗悄悄的抬起頭,偷瞄了一眼林羽芙,便立馬紅著臉低下了頭。

看他們前來,蘇蒙有些意外。

「格朗,今日怎麼帶著你的寶貝出門了?」

格朗聽聞,笑了笑沒說話。

「是我讓他帶旗旗姑娘過來陪我說說話的,你一直都在忙,我一個人在這裡也是無聊。聽格朗說,旗旗姑娘會說中原的話,便讓他帶來陪我解解悶!」

「這樣也好!」蘇蒙匆匆吃完了飯,站起身說道:「父親找我還有事,我要和格朗先過去一趟。你們就好好說說話,也是我考慮不周,沒早點讓他帶旗旗過來!」

林羽芙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你去忙吧,我跟旗旗姑娘說會兒話!」

蘇蒙點點頭,和格朗兩人一起出去了。

見他們離開之後,林羽芙便上前攙扶起了旗旗。

「太子妃,您真好看!」旗旗看著林羽芙痴痴地說道。

「你也很好看啊!」林羽芙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之前聽蒔蘿說了,旗旗的母親是他們搶來的中原女人,所以她外形上跟北蠻人有些差異。但是她卻是很好地融合了兩個民族的特點,有著自己獨特的美麗。怪不得格朗會如此喜愛。

旗旗坐在了她身邊,看著桌上幾乎沒動過的食物,便關心的問道:「這裡的菜是不符合太子妃你的胃口嗎?」

林羽芙點點頭說道:「是啊,剛來這兒,還是有些不習慣!他們也不讓我帶來的廚子做膳食,希望過段日子能好吧!」

「那可不行,飯是不能不吃的!」旗旗命人拿來了幾個食盒,一打開,裡面都是一些看過去不是很精緻但是香味十足的點心。

「這些都是我做的,大統領也說過,我們北蠻的食物不夠精細,所以我就鑽研了一些他愛吃的點心。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大統領說了,空手上門總是不好的,但是我又不知道要送你什麼,就做了這些過來,您快嘗嘗!」

林羽芙肚子正好還餓著,也不推脫,接過一塊,吃了一口,果然是奶香濃郁,甜而不膩,還挺好吃的!

「不錯呀!旗旗姑娘真是心靈手巧!」

旗旗聽了,開心的笑了起來,更是不停地往她的碗里放點心。

兩人就這樣,很快的熟絡了起來,直到蘇蒙和格朗回來了,她們還在激動地聊著各自的愛好!

「旗旗!這麼遲了,不要打擾太子妃了!」格朗伸出手說道:「我們該回去了!」

「哎呀,都這麼遲了!」旗旗站起身,跑到了格朗身邊,看著林羽芙說道:「太子妃,跟你說話真的很開心!我明天還可以過來嗎?」

「當然了!」林羽芙點點頭。

得到了肯定,旗旗才和格朗離開了。出門前,格朗還將身上的披風解下給旗旗披上,兩人手牽手的離開了。

「旗旗是個好姑娘!」蘇蒙笑著說道:「你們能聊得來就好!」

「是啊!」林羽芙喝了一口水,幽幽的說道:「但是這個好姑娘,在大統領的家裡,怕是不好過吧!」

蘇蒙看了一眼林羽芙,沒有說話。

旗旗給格朗生了一男一女,而他的正室夫人卻一無所出。北蠻女人都彪悍,她已經看到旗旗露出來的手腕上有繩子綁過的痕迹。言語間她也透露出被格朗夫人嫉妒,也經常被刁難。

「是個單純的姑娘,很好!」林羽芙笑了笑,打了個呵欠,便隨著蒔蘿去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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