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防著我？

暴風雪過後，天氣放晴。趙遇如身子好，燒也退了，在桃樂和新茶的攙扶下也走出了營帳。

她使勁兒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覺整個人都跟活了過來一樣。

「啊，真是舒服啊！」她滿足的說道：「這雪下的，聽著可怕，但是事後看起來，倒是美不勝收！」

新茶更是激動，早就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了。

「我還從沒看過如此壯觀的雪景啊！」新茶激動地說道：「趙總教頭，你看過嗎？」

趙遇如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也沒有看過啊！」

桃樂顯然也很激動，但是她也明白，這種極端的天氣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趙遇如轉頭看著來往的士兵，就算穿著厚厚的盔甲，他們依舊凍得發抖。

在大燕是不會出現如此寒冷的天氣的，他們穿那麼沉重的盔甲禦寒尚且困難，更何況作戰？

趙遇如嘆了口氣，四處張望了一下，緊張的說道：「宋墨卿呢？」

「宋大人一走就出去了，說是去就近的小鎮上採購一些物品！」

趙遇如聽了立馬警覺了起來，想了一會兒，便走向了燕臨鈞的營帳。

一打開門帘，她就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小六也回來了，一直都在趕路的他，人是肉眼可見的瘦了下去。

趙遇如走了進來，坐在了燕臨鈞對面說道：「你又吐血了啊？」

燕臨鈞懶懶的抬頭看了她一眼，默認了。

「我說，你到底行不行啊？」趙遇如托著腮說道：「別還沒開始打仗，我們就先失去了主帥！」

「放心吧！死不了！」

「行吧，每次問你都是這句話，等你真的不行的時候，希望你給我一個提示！」

燕臨鈞喝下一碗葯，皺了皺眉頭說道：「好，不會讓你毫無準備的！」

「宋墨卿去附近的小鎮採購東西了！」

「我知道，已經派人跟著他了。」

趙遇如托著腮，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但是我還是不知道，他是如何用我的銅錘殺死阿齊桂的！」

燕臨鈞放下了葯碗，想了想說道：「他是狀元郎，絕頂聰明，自然是有辦法用你的銅錘殺死阿齊桂！」

「比如？」

燕臨鈞沒說話，只是把葯碗放在了桌子邊緣，然後輕輕一推，葯碗就砸碎了。

趙遇如盯著這東西，眉頭皺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把我的銅錘放在高空，然後由高處跌落，砸死了阿齊桂？」

雖然揮舞銅錘很難，但是搬動她的銅錘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我只是跟你說其中一個方法！還有很多種，比如用別的東西砸死他，再在他的胸口放上你的銅錘。被砸死的人，死相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北蠻又沒有好的仵作，自然可以瞞天過海！」

「妙啊！」趙遇如由衷的說道：「王爺你不去大理寺真是可惜了！」

燕臨鈞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看你現在，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的丈夫是一個叛徒的事實了！」

趙遇如臉色沉了下來，她苦笑著說道：「畢竟是我自己親耳聽到的，不信也不行了。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的背後又是誰？」

「你不難過嗎？」燕臨鈞忽然說道：「他或許只是把你當做一個工具，沒有動真感情！」

趙遇如聽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其實吧，我一開始就沒覺得他會真的愛上我。畢竟你也知道，我這樣子，肯娶我的男人，有幾個是真心的？宋墨卿只不過是這些人當中，看起來最為真心的一個！」

「你倒是看得通透！」

趙遇如笑笑沒有說話。

「行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手軟了！」燕臨鈞站起身說道：「如果被我找到確鑿的證據，那麼······」

「我知道，不用顧及我！」

燕臨鈞聽了，讚許的點了點頭說道：「這才是我認識的趙家人！」

「我來還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說！」趙遇如嚴肅了幾分說道：「這天氣，天寒地凍的，我看了看我們的將士，很多人都不習慣，站都站不穩，更別提作戰了。你看著要怎麼辦？」

燕臨鈞沉思著，這的確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先讓他們適應幾天，若是實在不行，我再想辦法！」

「也只能這樣了！」

趙遇如嘆了口氣，站起身，慢慢的走出了營帳之外。

而小六站在他面前，表情嚴肅。

「小六，愁眉苦臉的做什麼？也被凍到了？」趙遇如故作輕鬆的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卻忽然被小六一把抓住了手！

「怎麼了？」趙遇如不解。

「王爺，把這個給你了？」

趙遇如低下頭一看，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十分的顯眼。

「是啊，我說我不要，他非要給我！」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若是你想要，我給你？」

小六沒說話，只是紅了眼眶。

「怎麼了？怎麼了？」趙遇如不解，連忙扶著他的肩膀問道。

小六搖了搖頭，擦了擦眼眶裡的淚水然後說道：「看來王爺，是真的已經把後事都想好了！」

趙遇如一愣，看著自己的玉扳指，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來安慰他才是。

「沒事，我們現在在北蠻，說不定，哪一天走著走著，就遇到了一顆血菩提！」

小六看她樂觀的樣子，也不好一直紅著眼。於是他擦了擦眼淚點著頭說道：「對，趙總教頭你說的對。」

「好啦，快去忙你的吧！」

趙遇如打發了小六，又強撐著去看了看他們練兵的情況，果然還是差強人意。

「總教頭！」鄧虎一邊搓手一邊走過來說道：「我看很多士兵都生了凍瘡，槍都拿不穩了，如何是好？」

趙遇如看了看那些人，皺著眉說道：「晚上多燒點水泡泡手腳，努力克服一下困難，看看能不能適應！」

「行！」鄧虎點點頭。

趙遇如抬頭看看天，她知道現在才算是剛剛入冬，要等到真正的嚴冬來臨，還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她回到了營帳之中，吩咐桃樂寫信去問一問齊雲大人，他多年鎮守北境，對於抵禦嚴寒一定有自己的辦法！

吩咐完桃樂之後，她又將新茶叫了過來，讓她去叫廚房的人多少一些熱開水，連續不斷的供應給操練的戰士。能緩解一些是一些吧！

「宋大人回來了！」

就在她命令事情的時候，聽到營帳外有人喊著宋墨卿的名字。

趙遇如的手頓了頓，似乎還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宋墨卿。

在燕臨鈞面前表現得那麼雲淡風輕不過是假的，宋墨卿沒有動真情，但是不代表她沒有。

當她還是林羽芙的時候就對宋墨卿一見鍾情了，而宋墨卿又在後來的日子裡，用他毫無破綻的行動證明了自己是一個值得託付的男人。

在沒有發現他的秘密之前，趙遇如是真的以為，他愛上自己了。

在沁雲居里那麼多年，聽了多少人說過，男人的話不可信，愛情不可信。可是偏偏有那麼多女人，前赴後繼的撲到男人的甜言蜜語里，用所謂的愛情困住了自己一生。

曾經的她對這些付出了一起的女人嗤之以鼻，但是沒想到自己也走到了這條路上。

她是洒脫，但是不代表什麼都無所謂。

正當她想著事情的時候，宋墨卿拎著一堆的東西喜滋滋的走了進來。

「娘子，你怎麼起來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雪水，就將自己兜里的玩意兒遞給了趙遇如。

「這是我在附近小鎮尋到的好玩意兒！你看看！」

趙遇如伸頭看去，發現裡頭都是一些胭脂水粉，以及金銀首飾這些小玩意兒。看過去價值不貴，但是看得出都是宋墨卿精心挑選過的。

「喜歡嗎？」宋墨卿一臉期待的看著趙遇如，現在是在等著她的回復。

「嗯，很喜歡！」趙遇如努力裝作開心的樣子，伸手拿起了一支看過去精緻的銀簪戴在了頭上。

「喜歡就好！我就怕你不喜歡！」宋墨卿放下了這些東西，然後拿出了一個造型別緻的暖手爐。

「這也是我買的，剛剛讓廚房灌上了熱水，你快捂著！」他不由分說的塞到了趙遇如的手裡。

趙遇如感受著手心裡傳來的熱度，心中有些許的動搖。

沒有證據，只是一句似是而非的北蠻話以及一些沒有依據的推測，她是不是真的誤會了宋墨卿？

這般體貼的男人，難道所有的溫柔真的是裝出來的？

「相公，你對我真好！」趙遇如輕聲說道：「為什麼？」

「傻瓜，你說的是什麼話？你是我的妻子啊！」宋墨卿捏了捏趙遇如的鼻子說道：「我們馬上要跟北蠻作戰了，你要是出了點岔子，那怎麼行？」

趙遇如勉強笑了笑說道：「是啊，那怎麼行？」

宋墨卿忙活了一陣，似乎發現了趙遇如的異常，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是不是還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大夫？」

「不需要了！」趙遇如揮揮手說道：「我不累！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所以······」

「哦，我知道，我去分配一下採購來的東西，這個小鎮里的東西有限，過幾天我還要去別的地方看看！」

「嗯，你還是小心一些吧，這些小鎮靠近北蠻，裡頭北蠻人多！」趙遇如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放心吧，我都帶著人去呢！」宋墨卿滿不在乎的說道：「倒是你，一定要小心身子。我給你的暖手寶一定要用啊！」

「好！」趙遇如笑了笑，宋墨卿這才滿意的離開了。

趙遇如看著放在桌上的那個精緻的暖手寶，沒有說話。

還沒到卯時，天色就完全暗了下來。趙遇如才搓了搓手，桃樂走進來給她點了一盞油燈。

她還在看著自己軍中糧草以及各物資的情況，要在這裡過冬還要作戰的情況下，她必須知道這些東西夠不夠！

以前她從來不管這一切的，但是現在燕臨鈞就剩下半條命了，而宋墨卿一點也不可靠，所以這些還是得靠自己！

「哎呀！」她越看越煩，氣得將桌上的東西一推，坐在了一邊。

「那些數字看得我頭都大了！」她氣鼓鼓的對著桃樂說道：「以前這些都是誰管啊？」

桃樂愣了愣，不解的說道：「以前這些也都是總教頭你自己來啊！」

好吧，趙遇如這下沒話說了。

「現在我不是發燒了嗎？累得慌，看到這些數字就覺得頭大！」

「那不然我扶著你出去走走吧，以前你煩悶的時候，出去走一走，和那些新兵蛋子喝喝酒，煩惱就沒了！」

「誰想跟那些新兵蛋子喝酒啊！」趙遇如翻了個白眼，拿起了那些賬本，隨即又放下了。

「算了，走一走也好！再不走我的屁股就要黏在凳子上了！」

夜晚，營帳里的士兵們三三兩兩的圍著篝火說著話，有喝酒的，也有賭錢的，看過去還挺熱鬧。

趙遇如看向前方不遠的地方，一堆人圍在一起，熱熱鬧鬧的，似乎是在賭錢。

她走上前去，靜靜的站在他們後面。

「誒，二毛，你欠洪文五錢八分，欠小羅四錢六分呢！別算錯了！」一個瘦小的男子將另一個男子手中的碎銀拿了過來，麻利的算好了之後丟給了另外兩個人！

「你行不行啊？」那個叫二毛的人心疼的看著自己的錢說道：「別算錯了！」

「我的外號是啥？馬算盤！不會算錯的！」

「就是，我告訴你啊二毛，這個人平日里射箭沒個準頭，算這些錢啊，是一個一個準！」

眾將士聽了，笑成了一團。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你聽我給你說，這裡的五個人，二毛一共是輸了十二錢五分的銀子，我賺了二錢四分，洪文一共賺了六錢三分，小羅算上輸的，賺了三錢整，阿貓前面輸得多，後來慢慢回來了，最後不虧，賺了八分！你們自己看看錢袋，我說的對不對？」

他們紛紛低頭看向了錢袋，表示都正確！

「算得好啊！」趙遇如拍手說道：「你應該去做賬房先生的，來我們這兒真是屈才了！」

眾人一驚，回頭才看到趙遇如站在這兒！

「趙總教頭！」他們嚇得紛紛跪在地上，雖然沒有明令禁止軍中不準賭錢，但是有時候被發現了，還是難免一頓訓斥。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那個很會算賬的人。

「回總教頭的話，小的名叫馬雙！」

「馬雙？還真是個算盤！」趙遇如笑了笑，猛地想起來，這個人，也在燕臨鈞安插進來的那些人的名單里。

他也是燕臨鈞安排的？

燕臨鈞安排的這些人，到底都有什麼本事？

「你跟我過來！」趙遇如勾了勾手，免費送上門的一個賬房先生，不用白不用。

用燕臨鈞的人，總比用宋墨卿來的放心！

回到了趙遇如的營帳內，她將那厚厚的賬本丟到了馬雙的面前。

「你也知道我最近病的嚴重，這賬本啊，我看得是頭暈眼花，你既然如此的能掐會算，就幫我看看！」

馬雙見到這賬本，自己都驚呆了。

「啊！我啊？」

「對啊，就是你！」

馬雙看著自己面前的賬本，撓了撓頭說道：「總教頭你真的放心嗎？」

「我在你身邊看著你算！你若是敢動手腳，我就打斷你的手腳！」

「不敢不敢！」馬雙馬上點頭說道：「我這就算！」

說完就坐在了位置上拚命的算了起來。

趙遇如則在一旁美滋滋的喝起了茶水。

「桃樂！」她將桃樂叫到身邊小聲的說道：「你去看一看，名單里的人，有幾個跟著我們一起來了，然後派人盯著，看看他們都有什麼特長！」

「特長？」桃樂不解的問道。

「對，就是特長，快去看看！」趙遇如也沒解釋，拍了拍桃樂讓她快些去看看！

過了一會兒，宋墨卿掀開帘子走了進來，見到一個陌生的士兵坐在位置上看著軍中事物的賬本，立馬走上前從他手中一把奪了過來！

「宋大人！」馬雙見了連忙垂手立在一邊。

「誰讓你看這些的？」宋墨卿臉色鐵青，吼人的時候連趙遇如都嚇了一跳，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宋墨卿如此兇悍的模樣！

「怎麼了？」她站起身說道：「不就讓士兵幫忙看個賬本嗎？他算數上有天賦，讓他幫忙不好嗎？」

宋墨卿見趙遇如也在，連忙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皺著眉說道：「這是我們軍中的賬本，若是隨隨便便改幾個數字，那有多少的人會忍飢挨餓你知道嗎？」

趙遇如皺起了眉頭，看著宋墨卿說道：「他是我趙家軍的人，如果我連趙家軍的人都無法信任，那我還能信任誰？」

宋墨卿頓時語塞，他看了一眼馬雙，嚴肅的說道：「你先出去！」

馬雙看了一眼趙遇如，連忙走了出去。

趙遇如坐在了一邊，叉著手說道：「你這是做什麼？」

「這些我可以做的！」宋墨卿舉著賬本說道：「為什麼不讓我來？」

趙遇如咬了咬唇，擠出一個笑容說道：「哎呀，這不是怕你累著嗎？你又要採購，又要看賬本，都沒有時間陪我了！」

但是宋墨卿顯然是不信了。

「你不相信我嗎？」

「啊？」趙遇如一愣，連忙搖頭說道：「沒有啊，我真的是怕你太累！這種小事，找個適合的人來做就好。你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

「我是監軍，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宋墨卿嚴肅的說道：「這不是小事！是關乎我們所有人吃飯穿衣的大事！」

趙遇如有些被嚇到了，她從未見到宋墨卿這個樣子，況且自己的確是心虛，她搓著手站在一邊沒有回話。

「我給你的暖手寶呢？」宋墨卿又走上前說道：「你為什麼不拿著？」

「哦，你的心意，我捨不得嘛！」趙遇如勉強笑了笑。

「娘子！」宋墨卿的臉色卻越發的沉了下來。

「你是不是在防著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