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雲片糕

晨曦微亮，濃霧輕紗，雞犬相聞。

現在這個時候臨近年關，地里農活兒不多，家家戶戶都開始需要準備過年的年貨。

早晨起來一家人簡單吃完飯就開始忙開了。郭雲綉背了半背簍泡好的糯米和村裏的楊三嬸一起相約出門了，今天村東頭磨坊開門，村裏過年需要磨糯米粉和打糍粑的都會過去。

卞大軍這會兒乖乖滴坐在爐子邊看着爐火，時不時的用大勺子要攪攪鍋中的粥，時刻注意著鍋里的粥不能滿出來。卞愛軍坐在灶台後面，手裏握著燒火鉗，時不時地撥下火，沒柴火了添兩根。蒸糯米飯，打糍粑用。兩兄弟那認真的小模樣小大人似的。

兄弟兩其他家務活不怎麼會做，燒火煮飯和一些簡單的菜色都是會的。農忙時要等郭雲綉手工回來才能做飯，半大小子餓的快，為了不餓肚子只能自己動手了，慢慢自己也能做飯了。物資匱乏的時代，小孩子對待好吃的東西一直都很有耐心。

忙着撿豆子的卞輕輕看了看大哥二哥的表現很滿意，「大哥二哥，我會做雲片糕，你們想不想吃雲片糕？」

卞大軍聽到好吃的，眼睛直放光，想到去年小妹去二叔家帶回來的雲片糕，長這麼大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之一啦，舔了舔嘴唇，「想吃!想吃!我最喜歡吃雲片糕了！」

「小妹你咋會做雲片糕？媽能答應讓你做嗎？」卞愛軍想的比較多，雖然也很想吃雲片糕。

「二哥，你忘了，去年我在二叔家學做過雲片糕。只要你和大哥聽我的話，每天都要幹活，我還會做很多好吃的呢。都給你們做！」卞輕輕準備胡蘿蔔加大棒調教玩野了的兩個哥哥，不都說抓住一個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嘛！

這時卞長金背上背了個大麻袋進了大門。

卞輕輕趕緊停下上去，「爸，你回來了？吃飯了沒？餓不餓？」

「爸，先洗一把臉吧。」

卞長金一到家，他家的小棉襖立即張羅開了，洗了把熱水臉，熱茶熱飯端上桌了，卞長金心裏別說有多熨帖了！

卞長金人高馬大，平時在家裏一直是嚴父形象，很少與子女親近。今天小閨女這麼窩心，吃着飯另一隻胳膊就抱起了小閨女，讓閨女坐在身邊的長板凳上。摸了摸閨女腦袋上的包已經消了，放了心。溫聲問到：「輕輕頭上還難不難受？爸給你們買了好吃的，都是你喜歡吃的。」

「爸，不難受了，我都養好了。」卞輕輕窩在爸爸的懷裏，聽着父親的溫聲細語，一股熱流湧上眼眶。記憶里將近二十年了，從上小學開始就再也沒有和父母靠的這麼近過。記憶中的父親總是那樣嚴肅，父親在家裏的時候家裏的氣氛總是緊張的。和善的媽媽也經常會因為爺爺奶奶那邊的事和爸爸吵架，經常和爸爸生氣，小時候反而更期盼的是父親不在家裏的時候。

長大了，一心想離開家去外面闖蕩，忙着工作，自己和父母好像一直都不知道怎麼和最親近的人說心裏話。

卞長金熱湯熱飯下肚，身上感覺不那麼冰冷了。瞅了瞅屋內沒看到孩子媽，遂問道：「你媽人呢？」

卞輕輕低頭擦了眼淚，收拾起錯綜複雜的情懷，「我媽去磨坊磨糯米粉了，磨好的要回來換糯米飯去打年糕，這會兒差不多要回來了。爸，我奶昨天來家裏找過你了，沒說啥事就走了。」

「爸，我聽那個媒人說老叔老嬸年後就辦喜事了，我奶給老嬸666塊彩禮，還買了電視機。哇，老叔結婚真好，以後老叔家弟弟有大瓦房住，有電視看啦！」

「我奶說我家三孩子不值錢，野孩子隨便摔摔打打死不掉的，我和我奶說我長大了給老叔老嬸帶弟弟，我奶說弟弟金貴，不讓我帶。」

「爸，以後我和大哥二哥能去老叔家看電視嗎？上次馬家村的大偉和大群來奶奶家，奶給他們一人一個蘋果，我和大哥二哥都沒有，只能看着大偉和大群吃蘋果。」

「爸，蘋果是什麼味兒？好不好吃？」

卞長金強笑着聽着閨女小嘴吧嗒吧嗒說的很溜，心裏的滋味難言，不知道怎麼回答閨女的問題。父母偏心老三自己一直知道，十指尚有長短，只要父母做到大差不差的自己就不會計較太多。可沒想到自己在父母心裏一絲一毫都比不上老三，自己的孩子在父母眼裏竟然比不上老三沒影的兒子一絲一毫。還用多想嘛？寒冬臘月的老屋也沒什麼要緊事。這次小閨女傷了腦袋老屋看都沒來看一眼，卞長金原本心裏就很不是滋味，現在知道父母怎麼對老三怎麼對自己家的，寒冬再寒也比不上此時自己的心寒。

卞輕輕給爸爸上足了老屋那邊的眼藥，感覺這會兒不對勁，大哥二哥怎麼這麼安靜？看過去才發現大哥二哥兩人小身板坐的筆直，認真幹活的樣子，很少見啊。如果不是兩人隔一會兒眼睛就要往這邊瞄兩眼，透露了兩人的小心思就更好了······

今天是臘八節，中午是要吃的臘八粥的，郭雲綉以前每年煮的臘八粥加的是大米、糯米、玉米、花生、綠豆、紅豆、江豆、芸豆。口味比較一般，今天煮粥，卞輕輕多加了紅棗和紅糖，昨晚睡前泡上，早上爐子上熬煮了四個小時，煮的軟糯香甜，味道很像買的八寶粥。最受卞大軍和卞愛軍的歡迎，平時不喜歡吃稀的都吃了兩碗。

中午吃完飯後，郭雲綉和卞長金出門去磨坊打糍粑了。

家裏大人不在家，只剩三個娃在家能可勁地造！

卞輕輕把卞爸爸帶回來的一包吃的拿出來，裏面有一小包水果糖，一小包雞蛋糕。這種雞蛋糕再過幾年就會被市場上各種口感更好外形更漂亮的點心淘汰了。卞輕輕並不喜歡吃甜食，但雞蛋糕這會兒絕對算得上是奢侈品，一年都不一定能吃一次。

卞大軍和卞愛軍這會兒看着桌上的的糖和雞蛋糕，眼睛都直了，饞的直流口水，放在平時肯定直接上手槍了。但是今天卞爸爸發了話，這是給小妹買的。他們兩沒膽子搶小妹的糖和雞蛋糕，自家老爸揍人都是用皮帶抽的，忒疼！

卞輕輕拿出一塊雞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不得不感嘆，這時候的雞蛋糕淳樸不花哨，原汁原味很濃很香的雞蛋，真香！「大哥，二哥你們想不想吃糖和雞蛋糕？」卞大軍小吃貨被饞口水都快留下來了，卞愛軍性子老成些，這會兒也咽了咽口水。

「小妹，我想吃，中午喝的都是稀的，我沒吃飽呢！不信你問愛軍，他肯定也沒吃飽。是吧？愛軍你沒吃飽吧？」卞大軍趕忙接話道，還不忘沖弟弟使眼色尋求支持，像是回答慢了雞蛋糕就飛走了一樣。

「雞蛋糕分給你們也不是不行，只要以後家裏的家務活你和二哥必須干，鋪床疊被子收拾桌子洗衣服撿柴燒火做飯餵雞餵豬······恩，還有我沒想到的再補充。咱爸媽幹活那麼辛苦，我們肯定要幫着做些活，爸媽也能鬆快些。」卞輕輕一本正經掰着手指佈置任務。

「行行行~以後我們肯定幹活，以前那不是媽不讓幹家務嗎？」

「那是以前媽擔心我們年紀小，磕著碰著，現在我們都長大了。家裏活我都學會了」卞愛軍最老成，有想法話不多。

三個小人達成一致，卞輕輕分了兩人每人三顆糖一塊雞蛋糕，「那行，這麼說好了，可不許賴皮。我做的雲片糕可不給癩皮狗吃！今天先分這麼多，剩下的一半留給爸媽吃，一半明天再分。」

卞輕輕肯定要兌現之前和大哥二哥的承諾，雖然家裏材料不多，不過做點簡易版的雲片糕是足夠的。卞輕輕先用家裏的白糖和花生油做了一碗糖漿，這個糖漿前一天做好效果會更好。再炒了大概有兩斤的糯米粉，餡料家裏沒有核桃和松子，卞輕輕放了點家裏用來做芝麻餅的白芝麻。卞輕輕人小體力差操作起來很有難度，還好有大哥和二哥協作幫忙。大哥個子高體力好，負責炒糯米粉。二哥燒火小能手，負責掌握火候。卞輕輕全程在一邊說要求就好。配合的很默契。

最後上鍋小火慢蒸5分鐘，出鍋的時候一股股甜香味撲鼻而來。

卞大軍和卞愛軍本來還是半信半疑小妹真能做出來這麼好吃的雲片糕，這會兒看着桌子上的鋁飯盒裏的糕，鼻子問到的甜香味，和以前吃過的雲片糕很像了。

「哇哦，小妹真的做出了雲片糕啦！」

「小妹，這就做好了啊？現在能吃了嗎？」

卞輕輕用抹布托著飯盒把糕倒到案板上，趁熱撒上一些糕粉，防止水分蒸發掉，不然糕會變得很老硬。

「大哥二哥，現在還不能吃，先放涼了再切片就能吃了。」

卞大軍和卞愛軍一直圍着桌子不動了，就等著第一時間吃上雲片糕啦······

天氣寒冷糕體力好涼的快，等的時間差不多了，卞輕輕讓卞大軍用刀把糕體盡量切成薄薄的一片一片，雲片糕嘛，肯定是切片的。

卞輕輕嘗了嘗新鮮出爐的雲片糕，味道還不錯，甜味剛好，入口軟糯，自己家裏吃完全夠了。但是相比於外面賣的專業包裝的細膩度不夠，如果要拿到集市上賣的話，還需要做一些改進，

「大哥二哥，這個雲片糕好吃嗎？」

沒看卞大軍和卞愛軍哇嗚~哇嗚~吃的很滿足了，這一會兒一人吃了一大塊了。「好吃，太好吃啦！比媽做的糖糕還好吃，小妹，以後多做雲片糕，我都聽你的，你叫我幹啥都行！」卞大軍是典型的馬大哈，有吃的萬事足。

「小妹，我也喜歡吃這個雲片糕，我也能幹活，小妹做好吃的！」卞愛軍腦子比較活，都知道以工換籌了。

卞輕輕工作后比較喜歡關注一些美食博主，自己也學會了做很多美食。考慮到現在家裏條件有限，可以利用現有的食材做一些吃食，拿到集市上賣，現在可不像一二十年後，網購、超市門店滿大街，只要有錢隨時隨地都能買到商品。現在整個鄉里都會趕在年前的幾個集市上補充年貨，不然到年後個把月集市都才會開。

記憶里小時候趕年集，整個集市上人山人海，摩肩擦踵，買東西全靠擠，年味十足。過年集市上吃食還是很好賣的，往年家裏去集上只是賣一些雜糧和雞蛋。這些未加工的農副產品價格是很低的，經過加工成食品價格高，受歡迎。但是農村很少有人想到這一點，也是幾輩人都是這樣過來的，思維早就固化了。

有了美味的雲片糕例子在，接下來卞大軍和卞愛軍是幹勁十足，小妹的要求做的無比認真，那都是好吃的啊······

一下午卞輕輕又做了10斤雲片糕，5斤地瓜丸子，5斤南瓜餅，5斤紅豆沙。家裏的糖都用完了，暫時只能做這些。

卞大軍和卞愛軍吃的相當的滿足，不過卞輕輕知道小孩子腸胃弱，糯米難消化，每樣只分了一點給大哥二哥。

卞大軍和卞愛軍趴在桌子上，肚子吃的滾圓，一臉滿足地回味着，感覺比過年還幸福。卞輕輕撐著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們，對於一個廚子來說還有什麼比做出的東西有人捧場更值得開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