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古怪

一夜過去，昨天還綠意盎然的村子裹上了一層白色，天空中紛紛揚揚下著小雪，路面上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

幾個早起洗衣的媳婦子抱著大盆衣裳冷得直打哆嗦，這怎麼就開始下雪了？這才將將立冬，往年都是要到臘月左右才會下雪。

加了件衣裳，幾個人結伴來到河邊，沐雲村有一條小河，水自沐雲山而下流經好幾個村。

「嬸子，這河咋的好像漲了不少？前兩天還有七個階呢。」

村裡為了方便婦人浣洗衣裳，特意用青石板打了一條三丈寬的石階。共有十二階，往常水也就沒過四五階石板，今兒能看見的石板就只剩五階了。

被問到的嬸子點點頭，她也記得前兩天水位好像沒這麼深「這可真是怪了，沒到臘月就開始下雪，這河還莫名其妙漲水了，好在沒凍上。」

另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娘用力捶打著石板上的臟衣裳，氣喘吁吁的道「趕緊洗完回家吧，昨兒夜裡還有虎嘯聲，給我嚇了一跳。你們看看那山」

眾人順著大娘的目光朝左邊看去，原本籠罩在雲霧中的沐雲山竟然顯露了真面目。真實的沐雲山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高，不然早幾百年也不會有那麼多皇室貴族上沐雲山圍獵。除了山勢比較險峻，整座山有四五百丈，因著下雪的緣故半山以下都白茫茫的，越往上反而樹木鬱鬱蔥蔥，一片綠色。

「這……？」

「別這那了，趕緊洗完回家去，我看今年這怪事一樁樁的，不是好兆頭。」

說話間大娘手上的衣服洗得差不多了，眾人一看趕緊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這個時候誰還敢落單，匆匆洗完手裡的衣裳就往回趕，家裡再怎麼比外面有安全感。

外頭人心惶惶，司荼在床上睡得正香。劉春花和齊念秋不時去看上一眼，因為司荼逃走前用了斂息術，半點活氣兒都感受不到，不親自探一探鼻息兩人都不放心。

齊念秋估摸著司荼是被山上那隻虎妖打傷，搬來這裡時她也探過對方的實力，勉強算得上中階妖怪，若是打上門來，她服了葯也不是沒有一搏的能力。眼下這個情況，留在此地反而是更安全。只是不知道另外那個幻陣里是不是有更厲害的妖，要是……

齊念秋抬頭，驚奇的發現雲頂居然消失了，沐雲山只余頭頂一抹綠。這個她倒是能夠理解，虎妖的洞府在山頂，常年吸納靈氣福蔭四周草木才有如此現象。

不過幻陣是挪走了嗎？那陣里的也不知是何存在，這場大雪會不會和雲頂的消失有關係。這雪處處透著詭異，讓她坐立難安。

齊念秋現在的身體也無法上山查探，望著沐雲山上那抹綠色齊念秋皺眉，握著藥瓶的手骨節青白。瓶子里還有三顆葯，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倒了一顆出來，浪費了便浪費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茶壺裡是劉春花剛燒好送來的熱水，另取了一個瓶子用熱水灌滿，齊念秋將取出的葯丟了進去小心的用木塞塞住瓶口。晃了晃，確定葯化了這才貼身收好。她這身體損得厲害，這葯若是吞服她得費一段時間才能化開吸收藥力。提前備好若是虎妖打上門也不至於手忙腳亂。只是這葯若是化開了這藥力只存得住三日，希望不會用到它吧……

沐雲山頂，虎嘯東赤著胳膊盤膝坐在石床上打坐，方圓五米罩著一個防禦結界，一個身著灰色長衫的人立在結界外微垂著頭說道「師父，山下落雪，怕是有古怪。」

沒錯，是一個人，一個真真正正的人類。他名叫夏栩，四百年前胡亂打聽到沐雲山上有神仙有妖就興沖沖的來了，他是來拜師學藝的。夏栩能留在這沐雲山還要多虧了胡不歸，若不是胡不歸和虎嘯天打了那一架，依著虎嘯天痛恨人類的性子夏栩哪裡還能見到今天的太陽，早被虎嘯天一口咬死掛去懸屍林和那些老朋友作伴了。

夏栩在虎嘯天洞府門口求了半月，渴了餓了就吃山上的野果子充饑。虎嘯天被磨得沒了法子只好收他進洞府做做洒掃的活，他天生地養的妖哪懂什麼人類的修鍊法門，只胡亂指點了一些他自己的修鍊心得。餘下的時間虎嘯天沒管過他，夏栩也爭氣，短短十年就入了門。一邊修鍊一邊照顧虎嘯天日常起居，就這樣一起過了四百多年。

夏栩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右臉上有大片的紅痕，長相不算俊美，反而有些駭人，但比之剛來沐雲山時要好太多了。

他自小面上有疾，半邊臉長滿了毒瘡，走到哪都被人喊陰陽臉。修行這幾百年雖然清了大部分毒素，卻也祛不掉剩下這些紅痕。這也許就是他早年一直想要脫離凡胎肉體的緣故吧，不過如今他只想更進一步，臉上這點東西倒是不甚在意了。

「什麼天兒就下雪了？」虎嘯東取出一件墨色長衫披在身上，撤了結界，臉色十分不耐煩。他不喜歡下雪天，雖然一個冬天對他來說眨眼便過了，但他就是討厭四處白茫茫一片的樣子。

夏栩知道虎嘯東是喜歡熱鬧，這下雪天山上的動物都不愛動彈，對虎嘯東來說可不就是折磨嘛。沉思片刻夏栩從懷中取出兩本書冊遞給虎嘯東然後沉聲答道「立冬剛過，而且我去探過了，這雪範圍不廣只覆了方圓十五里。我實力尚淺找不出問題所在，師父可要細細探查一番？」

虎嘯東接了書冊面色好了些，人身斜躺在石床上懶洋洋的道「算了，左不過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妖，也不曉得好好修鍊整日的作怪。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空了再幫我尋幾本書來。」

「是」

夏栩死命綳著個臉，生怕笑出了聲。也不知是誰不好好修鍊，整日的讓他給尋摸話本子，這是要靠話本子修上大妖嗎。

虎嘯東可沒想那麼多，閉關兩百年一點樂子都沒有，看話本子是他妖生僅剩的消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