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那年的海灘

3、那年的海灘

()電話是喬父打來的,喬南松心頭有些恍惚。

喬父喬母的一生,是出生在農村,童年時期在全國動亂中度過,又親身經歷了撥亂反正,參加了高考卻如大部分讀書人一樣落榜,一輩子都在為老小奉獻的一生。

作為家中的頂樑柱,喬父喬母上有傳統農民式的父母,同行線上又有三個兄弟姐妹,下要撫育喬南松兄妹兩人,他們年輕的時候在為上一輩創造生活,中年為了兒女奔波,等兒女為他們創造了生活,他們已經老了。

電話那頭的喬父有些咳嗽,遠在西北高原的老家,八月末已經有秋地味道了。

喬南松鼻子發酸,抽了兩下眨眨眼睛沒有說話,聽着電話那端的父親叮嚀小孩子一樣說着讓他注意安全好好學習的話,到了最後才說:「錢都打過來了,七千塊錢的學費你下午記得去繳了,另外給你多打了一千五,放假沒回來,那邊天氣又熱,開學了不要亂跑想着掙錢,好好學習是正理。」

喬南松覺著自己很幸福,雖然家裏生活很拮据,但一家四口平安,父母對他和妹妹喬楠充滿希望。

於是笑嘻嘻道:「爸,人還沒老呢,怎麼跟我媽似的也嘮叨起來啦。我都記住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在學校中,不談對象,注意安全,奔向希望。」

喬父一滯,他的記憶里,兒子和他總是老鼠和貓的關係,以前打電話過來,喬南松從來不會這麼說話,下意識責道:「在哪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在那邊給老子老實點。」

喬南松能想像到父親板着臉的樣子,扯開話題問了爺爺奶奶的身體,又反過來囑咐父親和母親注意身體,最後說道:「爸,喬楠今年也上大學呢,前幾天你說她考到了西南,送她過去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那邊有同學,早先就跟我說要來車站接的。」

喬父應了聲,又教訓了兒子一頓,最後猶豫一下,掛電話的時候還是說了一句:「兒子,今年你都大三了,大學快結束了,考慮好將來幹啥沒?有時間好好想想,咱家的情況就這樣,不管你回來還是留在外地,都要靠你一個人打拚。」

喬南松沉默了,喬父又說:「當然,現在把這件事當大事來考慮還早,但你得心裏有數,一年時間說長也不長,一轉眼就到了。」

掛斷電話,喬南松下意識去摸口袋,裏面空空如也,大三的他還沒有學會抽煙,並沒有煙癮。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會做什麼,二十多年來他想過做各種職業,但都沒有付諸實踐。即便是重生了,他對未來也是一片茫然。

608的高仕財,也是喬南松老鄉,兩人關係極好,跑過來拎着喬南松衣襟要把他仍開:「讓開讓開,上個網。」

高仕財比喬南松高一點,胖乎乎的,濃眉大眼皮膚有點黑。

「松果,我說你中邪了?木獃獃的陀螺一樣,一撥一動不撥不動,啥事惹着你了?」高仕財要下載點東西,瓊海大學規定每學期開學必須交一篇社會實踐論文,但貪玩的學生誰有那閑心去認真寫,大部分都是在網上下載幾篇下來複制粘貼,再標上自己的名字就行。

「老高,你說我將來幹啥好。」喬南松靠着上床的架子,忽然直愣愣瞅著高仕財,把高仕財看得心頭髮毛。

「你不是要考研么?」再三確定喬南松沒有中邪,高仕財嘀咕了一句,轉過頭去製造論文了。

喬南松搖搖頭,考研對現在的他來說不是最好的選擇,他今年也二十的人了,畢業就二十二,再上三年研究生,也並不能讓他在年齡上比競爭者有優勢。有本科畢業證這塊敲門磚,進入工作崗位之後有的是千奇百怪的方法和別人在文憑上持平,但三年的「工作經驗」,在很大程度上足以將別人扔在後面。

「那你怎麼想的?」三五分鐘,一篇論文搞定,高仕財瀏覽著網上的八卦消息,回過頭看喬南松還在猶豫,心裏想這傢伙怎麼了今天似乎特認真考慮前途的樣子,不覺也鄭重下來。

喬南松沉吟一下,問道:「你說考公務員成不成?」

高仕財扶了一下眼鏡,樂道:「什麼成不成,我看你小子就幹這一行的料,官場就是算計人的地方,我看你太合適進去混了,說不定將來還能混個封疆大吏甚至中樞常委,哥幾個就指着你過活了啊。」

喬南松一笑,心裏也是一動,成年的人,已經不能僅憑喜好去做事了。肩膀上擔了責任的人,不能再以「我喜歡」「我興趣在這」為考慮事情的標準,不以好惡而左右自己去做事情,這才是成熟的表現。

「行了,快十一點了,趕緊出門。」高仕財關了電腦,衝出宿舍吼了一聲,狼嗥似的應和此起彼伏,為了中午的聚餐,這群牲口都沒吃早餐。

剛下了樓,電話又響了,來電顯示是安培培,喬南松輕笑搖頭,接了電話大聲問道:「妹子,啥事?要請哥吃飯么?這會兒正是吃飯的好時間啊!」

這丫頭是政治學院人力資源專業的,跟喬南松同一級,因為某些原因認識至今,一直把喬南松當哥哥,畢業之後為喬南松的事情沒少操心。

安培培再精靈古怪,也被喬南松這句話噎住了,半晌狠狠叫嚷道:「你豬啊,就記得吃?!哎呀,本來有個不好不壞的事情要告訴你,現在看來,你沒誠心,我不管啦。」

喬南松樂道:「丫頭,跟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你還落後七個世紀呢,快說,啥事?」

電話那頭的安培培猶豫了半天,喬南松在樓下小賣鋪打了七八杯飲料,幾個人坐上了校車,她才嘆了口氣道:「哥,你怎麼一個假期給她一個電話都不打啊?你也太……太木頭了。」

喬南鬆手一顫,臉頰竟也有些抽搐,心頭悶地很,正好身邊坐的劉野摸出了煙盒,順手搶了一根,悶聲道:「行了,沒事掛了啊,哥幾個吃飯呢。」

安培培急忙吼了一聲:「你要是敢掛電話,我……我跟你沒完!」

喬南松一愣,趁著這個當兒,安培培急促低聲說:「哥,你的事,我這個作妹妹的當然管得多了也不成,但你一直仰著頭看她,說實話我都看不下去了。跟你這麼說吧,她的心裏怎麼想的,我們都不知道,但你好歹別像上學期那樣頹廢了行不行?只要你努力,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喬南松想起來了,大二下學期他總共掛科四門,到了大三因為學費問題徹底放棄了課堂,從此在政治學院闖下掛科三十二門的傳說。

於是笑了笑,止住高仕財探過頭來說話的動作,認真道:「放心吧,我再不會拿頹廢當享受了。」

安培培歡呼一聲,喬南松猶豫了一下又道:「不過有的事情,順其自然吧。」

說完掛斷電話,勉強沖欲言又止的幾個朋友笑了笑,高仕財嘆了口氣拍拍他肩膀:「行了,啥也別說了,先吃飯。」

吃飯的時候,七八個人也談起了畢業之後的事情,有的人要考研,有的要考公務員,有的說是回老家,也有人要去經商,問起喬南松的時候,高仕財打岔道:「這事還早呢,先吃飽肚子再說,下午都去陽光海灘啊,有老婆的帶老婆,沒老婆的帶一張嘴,哥請客。」

喬南松右眼皮一陣跳,心下沒有來覺著一陣驚悸,似乎有什麼事情要就此結束了,但他說不來會是什麼事情,想了想沒有反對出去玩。

下午四點半,高仕財幾個吵吵著就要動身,在網上瀏覽小說的喬南松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趴在顯示屏上細細觀察股票動態的劉一田,他總共投入了將近兩萬塊錢進去,也難怪這麼上心。

黃濟和高塘還在睡覺,高塘聽見喬南松要出去,從床上跳了下來鞋也不穿道:「電腦別關,我用一下。」

進門來催地高仕財樂道:「行啊,你這破電腦現在還挺離不開的,誰都會用起。」

黃濟懶洋洋翻著白眼,穿着小褲衩蹲在床上道:「就這破電腦,咱還買不起呢……水塘子,用完了別關,我下載個遊戲玩。」

換上短袖短褲,想了想喬南松沒有穿拖鞋,正要出門的時候,黃濟對他說了一聲:「松果,我家那口子從學院學生會轉到校學生會了,你是領導,多照顧點啊,晚上你們學生會聚餐幫我替他擋着點酒。」

喬南松啞然失笑,忘了他從這學期開始就要離開學生會了,今晚的聚餐應該等會兒會收到通知短訊。

在學生會,大一當幹事,大二當部長,大三「退休」,這是大部分學生的普遍道路,喬南松是普通學生,自然也要走這條普通路。

公交車上人很多,絕大部分都是去陽光海灘的,作為國內知名的海灘,那地方常年四季都是遊客滿園的樣子。

高仕財他們幾個低聲埋怨著市政府對交通的不重視,喬南松眯着眼睛,心裏一片空白,透過車窗的陽光溫度被空調過濾地一乾二淨,那味道很是讓人睏倦。

從瓊海大學到陽光海灘有一個小時的路程,等公交車終於晃晃悠悠一頭扎在終點不再上人的時候,喬南松被他們幾個扯著跳下車子,嘴裏抱怨不停,眼睛卻骨碌碌四下里轉動了起來。

海灘,陽光,比基尼確是不少,喬南松心頭升起溫馨的感覺,一起偷看美女,這隻有大學的朋友鑽在一起才幹的事情。

穿過燒烤味道和各種體香混合在一起的人群,大海便橫在眼前,陽光海灘是半月形的海灘,遠近看去都似一張溫柔的臂膀輕輕環抱蔚藍色海洋,海風徐來,不管明月共潮生還是夕陽下晚霞,不用刻意四十五度的視角,隨處挑一株椰樹,斜斜靠着遠望,都是美不勝收的圖景。

找了沒人的一個燒烤攤子,幾個人湊錢租了下來,喬南松生火,正跟木炭過不去的時候,忽然高仕財憤怒道:「靠,松果,你看苗苗怎麼和別的男生在一起?!」

苗苗,姓苗名苗,喬南松最不願面對的一個人。

哥幾個都圍了過來,喬南松站起身遠遠望去,只見海灘摩艇租賃處,一個皮膚白皙身材高挑的美麗女孩,側着身子遠眺歸航的漁船,海風拂起長發,將一張夕陽下泛著金光的秀氣臉頰上微微的笑,映襯地畫中人物一般。

她身邊是大性子的安培培,嬌小也並不太美,但性子很討人喜愛。

兩人前面三四步遠處,一張陽光的臉蛋,白裏透紅耀眼非常,正神采飛揚說着話,苗苗眉眼間的微笑,想來都是他的功勞。

「弄他去!」高仕財憤然踢掉鞋子,撿了一塊石頭就要過去,喬南松攔住了他,微笑着搖頭。

「我不再喜歡她了。」高仕財幾個被喬南松這句風淡雲輕的話震得目瞪口呆,東北人錢揚惡狠狠不屑道,「裝,跟兄弟們還裝。」

高仕財看了看肩膀微微顫抖的喬南松,嘆了口氣勸道:「算了,算是給松果面子,今兒弟兄們又聚齊了,得高興,女人嘛,咱松果心裏有數。」

喬南松沒有答話,蹲在火旁看着四下里亂竄逗他開心的朋友,心裏也有火苗在跳動。

他的初戀,還沒開始就夭折,這是命運註定的結局,猶如千百年來天地造化而成的死結,誰也無法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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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官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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