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深潭

Chapter 48 深潭

【所謂真相,也只不過世人之間的緋聞和謠言。】

冬日的嚴寒,一日勝於一日。

就像昨日彷彿才是秋風落葉,一夜之間,整片大地卻已經被銀白覆蓋。

飛雪飄絮中寂靜無聲,隱入凜冽的風中。

哈瑞坐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熟練地拿起畫筆,在白瓷盤裏溶開顏料,輕輕地在紙上勾勒出一個女人清秀的輪廓。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她永遠地留在畫中,或是留在心裏。

「呀,現在可是全部都到齊了啊。」林陽慢慢地掃視着聚集在石原教授家中的眾人,輕笑着。

端木易熙和藤原莉茉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石原教授不爽地看着他,鬱悶地小聲嘟囔著:

「我家什麼時候變成你們的秘密據點了······」

「等一下,你們看到北月了嗎?」藍末莩忽然問道,「我從昨天晚上起就沒有看見她。」

「我也是。」白沐也點了點頭。

「呵呵,你們不用擔心啦。」林陽依舊笑得沒心沒肺,「她可能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吧,這弘月市可是緋月州有名的三朝古城啊,想必現在······」

「現在,北月零已經到了。」說着,一個長相平凡卻不普通的綠髮少女忽然從門口走了進來,冬日朝陽灑下的淺色光輝照在她的身上,溫暖而明亮,「露娜,好久不見啊。」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只不過在她右手的手指上,多出了一枚金紅色的戒指,上面纏繞着一條火蛇。

那種如流火一般的顏色,鮮艷異常。

「喂,丫頭,你手上戴的是什麼?」

「一枚戒指。」北月零微微眯起了眼睛,「當然,也只是一枚戒指而已。」

「你沒事就好。」藍末莩說着,轉向了石原教授,「教授,關於那件事······您考慮的怎麼樣了?」

「哼!你們這群小鬼無緣無故闖進我的家裏,不僅白吃白喝,還想知道些什麼。」石原教授嗤之以鼻,「我勸你們還是省省吧。如果惹怒了惡魔,只會有更多的災禍降臨。」

「你必須告訴我們。」端木易熙冷冷地說道。他向來不相信這種邪門的說法,畢竟坐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曾經從生與死的邊緣掙紮上來的。

話音剛落,石原教授卻突然站了起來,伸出手拽住了他胸前項鏈上的金色指環。這枚金色的指環是用純金打造而成的,上面鑲嵌著三塊小小的藍水晶,並用古魔法文刻着『長生』兩個字,並留下了一行刻痕模糊的署名。

他使勁握著那枚指環,就好像要把它從端木易熙的脖子上拽下來。

端木易熙皺了皺眉頭,他知道石原教授現在在想些什麼,但他也無法把它摘下來給那個年逾花甲的老教授看。雖然說他並不相信什麼惡毒的詛咒或是註定的命運,但這護身符一般的指環是真的無法取下來,而且,這是母親在臨終前特別囑咐他的——

「易熙,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千萬不要把它摘下來,千萬不要。」

正想着,石原教授終於鬆開了他的護身符,重新將項鏈給他戴好。

所有人都為剛才奇怪的一幕疑惑著,只不過還沒等他們確認時,就聽見老教授有些無奈的聲音:「罷啦,說就說吧,不過······我現在肚子餓了,等我吃飽了就告訴你們。」

「誒?」藤原莉茉直接愣住了,她稍微猶豫了一會,然後果斷地向廚房走去,「我去做飯。」

「那我也去幫忙。」露娜連忙說道,跟了上去。

北月零看着露娜離去的背影,挑了挑眉。

「對了,哈瑞呢?」

「那小子啊,準是在他的畫室倒弄那些廢紙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啊,沒什麼······」北月零微笑着,淡淡地說道。

白沐使勁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就在剛才,北月零戴着的那枚戒指上攀附的火蛇,好像慢慢地移動了一下。

哈瑞手握著桐木的畫筆,用最艷麗的顏色為畫中的花園添上一朵朵同樣明媚的鮮花。

滿園的薔薇和玫瑰相繼盛開,圍成了一片童話般的意境。

忽然,身後的木門發出一陣吱吱呀呀的呻吟,北月零緩步走進來,琥珀色的瞳孔中映出那個少年孤獨的身影。

她攤開左手,凝聚出點點熒綠色的光芒和細嫩卻銳利的藤蔓。

「我們,是不是應該好好談談?」

棕發的文弱少年沒有轉身,手中的畫筆依然飛快的舞動着,繪出一條條淡雅的條紋。

——

「呃······我打擾你們談話了嗎?」藍末莩站在門口,尷尬地看着房間裏面面相覷的兩個人。

「沒有,我們已經說完了。該開飯了嗎?」北月零無所謂地笑了笑,拉着藍末莩走了出去,最後的最後,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愣在畫室里的哈瑞,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那種眼神的意味,不是威脅,而是約定。

寬敞的廚房裏,藤原莉茉第一次圍上了圍裙,手中握著湯勺。

露娜默默地站在一邊切著黃瓜,只留下清脆的切割聲。

叮!

突然,好像有人把一枚金幣扔在了地上,就像是序曲,所有聲響在那一瞬間停止,廚房裏一片死寂。

藤原莉茉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明明是白天,室內卻一下子暗了下來,將所有的一切都變作惡魔!

「藤原學姐?」露娜愣住了,轉而大聲呼喊着她的名字。現在的藤原莉茉無力地跌坐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劇烈的喘息著,彷彿正在經歷着什麼極端的痛苦。

露娜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她從她的眼瞳中看到了深深的絕望和恐懼。

「藤原學姐!」

藤原莉茉猛地抬起頭,就好像是剛從噩夢中驚醒。

出現在她眼前的,不是什麼可怕的魔鬼,而是露娜焦急的面孔。

「你沒事吧?怎麼突然······」

「沒事的。」藤原莉茉簡潔地回答道,想要趁早打消這個女孩的顧慮。她蹲下身,慢慢地擦乾淨被自己灑出了湯料。

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是這樣,不哀不怒。

「哈,這咖喱牛肉的味道真是不錯啊。」石原教授坐在長長的桃木餐桌旁,滿意地放下碗筷,摸了摸自己圓圓的肚子。

其實他現在的處境和在動物園時無異,四周彷彿都是對他虎視眈眈的猛獸,為了那個抒寫了太多人命運的秘密。

「現在您可以告訴我們了吧。」

「這······好吧。」石原教授輕聲嘆了口氣,他轉身走上二樓一間小小的夾層,等到他再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本厚重而且古老的書。

「就是這個了。」他說着,把那佈滿灰塵的典籍遞給北月零,「索菲亞最後一次拜託我的內容。」

「謝謝。」北月零微微頷首,翻開了那張泛黃的扉頁。

上面用英文寫着一行小字——「Mayhopewillwithyou」

依舊是只開啟了三分之一的內容,只不過在這本書的最後一頁,沒有任何文字,卻別着一支黑色的羽毛筆。

只是這樣普通的一本書,在第一個人為它而死時就已經背負上了血的咒印。

同樣,要解開它的封印,也只能用殘酷的代價來交換。

而這整整一天,不管用任何方法,也無法解開封印住餘下三分之二的禁制。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那在這是非之地也毋需多留,端木易熙和端木易晨也已經商議好儘快返回,安德烈和奧德西斯對此十分滿意,茱蒂教授更是天花亂墜地誇獎了一番,直到那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石原教授別墅的門口時,方才暫停了一下。

遺憾的是,要從弘月市飛回嘉蘭市的飛機,最早的也只有第二天中午的那一班。

夜幕漸漸落下,繁星閃爍。

北月零獨自坐在沙發上,膝上攤著那本書,仿古的紅色宮燈中跳動的燭火映着她不驚不瀾的表情,忽明忽暗。

藍末莩默默地站在沙發的另一邊,正想走過去,卻聽見北月零先開了口。

「你信命么?」

藍末莩苦笑,如果人生萬事都是命中注定好的,那麼容易衡量就好了。

「······如果人的這一生都率先在神的劇本上,那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事先預備好的。」北月零慢慢閉上眼睛,像是在回憶著過去的一切,「但,能洞悉命運的人,就是違背了天意嗎?或者說,這也是已經註定的?」

「但是,我是不信的。」

她說着,語氣堅定。

「如果你是這麼想的,那我也一樣。」

「藍末莩同學?」露娜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她站在那裏,臉上浮起淺淺的紅暈。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呃······就在這說不行嗎?」

「我先上去了,你們慢慢聊。」北月零站起來,擦過露娜的身邊走了過去,眼中帶着一種複雜的神色。

紅色宮燈中的紅燭踏着規律的舞步躍動着,一滴滾燙的蠟淚從中滴下。

一天下來,聚集在屋頂上的雪沒有化,深色的天空中還不時地飄下來花紋繁多的雪花,落在來者的肩上。

一個綠髮的少女坐在屋頂的邊緣,隨意地晃動着雙腿,遠眺著被大雪覆蓋卻依然燈火闌珊的城市。

寒風從她的臉頰拂過,帶來悠長的曲調。

「小零······」露娜稍微猶豫了一下,走過來坐在了她的身邊,「你生氣了嗎?」

「怎麼會。」北月零淡淡地笑了笑,「這麼晚了,既然我們都睡不着,那我就給你講一個關於畫師的故事吧,願意聽嗎?」

「好。」露娜點了點頭。

「抱歉,這麼晚找你來。」哈瑞站在畫架前,看着站在不遠處的藍末莩。

「你這麼晚叫我來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不然你也不會說。」藍末莩聳聳肩,「說吧,什麼事?」

「我希望······你們能幫我殺掉丹尼爾。」

「為什麼?」

「因為我辦不到——這是我永遠也做不到的事情。」哈瑞放下畫筆,站在那幅精緻的肖像畫之前,愛惜地撫摸著鍍金的邊框,「即使這是我和愛麗絲共同的願望,但我已經錯了一次,沒有再去找她的資格了。」

藍末莩沒有說話,視線也隨着他的目光落在那個金髮少女的身上。

她抿嘴的微微一笑,聘婷秀雅。

不知道是畫師的功底非凡,還是這畫中人就生得這嬌媚的面容。

「她就是你說的愛麗絲么······的確很美。」

「呵,沒錯啊,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故事。」哈瑞說着,慢慢地把眼鏡取下,「也許,你聽了這個故事之後,會選擇幫助我們。」

「它是發生在三百多年前的一個真實的故事。」屋頂上,北月零的聲音在風雪中飄忽不定,「當這片土地還屬於阿黛爾女王統治的時候,有一個坡腳的男孩,和他相依為命的姐姐。」

露娜無聲地笑了笑,認真傾聽她的敘述。

在魔法史中,那個時期被稱為三國聯盟的衰竭,人們都曾以為這個聯盟國家已經離解散不遠了——直到年輕的阿黛爾·美第奇崛起,成功從被稱為『黃金家族』並出現過三任聯盟皇帝的薩爾斯家族奪取了王位。

她即位后,立即大肆搜捕薩爾斯家族的成員,並運用自己的權力,將他們趕盡殺絕。

在那以前,家族內的人都為自己有薩爾斯這個姓氏而自豪不已,現在,幾乎每個人都想與它斷絕關係。

而阿黛爾女王已經徹底地丟棄了仁慈,她出色的政治才能和殘忍的手段在這時候體現的淋漓精緻,她用各種方法查處其中任何一人的違法行為,並擴延至整個薩爾斯家族,奪去他們的財產,甚至派出刺客暗殺家族中的族長和長老······這一切的災難在幾個月內結束,重歸平靜之後,薩爾斯家族的人幾乎所剩無幾。這還不夠,阿黛爾女王擔心這些餘黨終有一日會向她報復,便頒佈法令,命令十字禁軍對這些人進行搜查,處死任何包庇他們的人。同時,她也作出承諾,若有人抓到一個薩爾斯家族的餘黨,就對他封官加爵,賜予黃金萬磅。

最終,天網恢恢卻還是百密一疏,這個在後來有出色作為的女王遺漏了兩個人。

十六歲的海倫蒂娜·薩爾斯和十四歲的哈瑞·薩爾斯。

他們是薩爾斯家族族長的私生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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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斷章之金色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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