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編排

這個別院，是他第一次來楚京的時候買的，那時候他還不是什麼車衣國的國師，但是因為私下倒賣了不少車衣國的珍貴藥材，他也算是有點積蓄，當時來到楚京后，他原本住在客棧裡面，有一天在街上閑逛，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個別院附近。

當時這個院子年久失修，破破爛爛，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就推開已經破敗的門走了進來。但是後來，楚京……

周耀榮想到當時的場景，胸口一陣刺痛，他大步走進別院裡面，別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煙火氣。

這個地方，他很少來居住，為了不讓院子荒廢掉，平時定期有人來洒掃。

大步走進自己住的主屋，周耀榮一把扯下頭上的面具，那張和周伶墨極其相似的臉暴露在月色之下。

雪，還在緩緩下著，周耀榮沒有像平時那樣小心的呵護自己的面具，而是一把將面具扔在地上，轉身從柜子裡面搬出兩罈子酒，一腳蹬開了房間的門，抱著酒坐在了門檻上。

關於以前的事情，他有好多都記不起來，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忘記了，他的記憶，好像是開始於少年的時候，開始於那個山谷，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

周耀榮回頭看了看地上還在冒著紫氣的面具。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著。

周耀榮抬頭看著半圓的月亮，狠狠飲下一口酒。

為什麼下雪還會有月亮？

他抬頭看著頭頂的月亮，月色伴著雪花落在他的眼睛裡面，但是他眼睛眨都不眨，盯著那半輪模模糊糊的月亮。

為什麼下雪還會有月亮？

他繼續問自己。

耳朵裡面，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好像是一個小男孩，還有女人的聲音。

「是你嗎？」周耀榮看著眼前的虛空，沙啞的問道。

可惜，並沒有人回應他。

范陽城又下雪了。

周嬛春看著窗外飄飄洒洒的雪花，心裡忽然有點好奇，為什麼出宗大會會選在這寒冬臘月舉辦。

她去浴房取了一塊乾淨的布子，輕輕把風燈擦乾淨。她好久沒有擦拭風燈了，半透明的燈罩上面落了淡淡的一層灰塵。

拿著濕布子小心翼翼的擦拭著燈的表面，周嬛春的眼前，浮現出周伶墨給她帶迴風燈的那個晚上。

他一聲不響的把燈掛在房間的窗戶上面，那暖黃色的光線染黃整個窗戶，包括他的臉。

想著想著，周嬛春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絲笑容。

「咚咚咚！」

門口傳來三聲輕輕的敲門聲。

「周姑爺。」這聲音是瓔珞。

周嬛春把風燈放在桌子上面，起身去給瓔珞開門。

自從周伶墨去幻音樓之後，瓔珞就一直留在客棧裡面，偶爾去吳二的醫館幫忙，也不知最近是怎麼了，周嬛春竟然發現她的臉色有點憔悴。

「瓔珞，你有什麼事情嗎？」周嬛春讓瓔珞進屋裡面，順勢給她搬了一把椅子。

「周姑爺，明天就是出宗大會報名的日子了。」瓔珞從背後解下一個小小的包裹。

周嬛春這才注意到，瓔珞身上還背著一個很小的包裹。

「這是什麼？」她看著瓔珞輕輕的解開包裹，以為裡面裝著什麼重要的東西，直到看著瓔珞從裡面拿出一間做工精細的漂亮女式長袍。

「這是？」周嬛春不解。

「姑爺想必知道，明日去報名的時候，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的身份，要想瞞住身份最好的辦法，就是改變自己的性別。」

說完，瓔珞就當著周嬛春的面抖開了那件衣服。

「這是一件根據姑爺身形裁製的女式長袍，外面還有相應的斗篷，請姑爺明天出門的時候務必穿上。」

周嬛春咋舌。

自己並沒有和瓔珞說明，自己要代替周伶墨去參加出宗大會的事情，為什麼……她會知道？

見周嬛春一臉疑惑，瓔珞方才解釋道：「月知公子已經全部都告訴我了，瓔珞作為大小姐的貼身侍女，現在又守在姑爺身邊，知道這些對姑爺也有好處。」

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瓔珞這番模樣，和周伶墨倒是有點相似。

接過瓔珞手中的衣服，周嬛春比了比。

其實之前，周伶墨就吩咐過自己，要在報名的時候注意隱藏身份，不要被別人發現，出宗大會人多眼雜，需要格外注意，否則，早早被人發現周伶墨這邊有人參加出宗大會，對整個事情的進展都沒有好處。

原本，周嬛春打算明天戴個兜帽或者面紗出門的，但是聽瓔珞這麼一說，她意識到自己如果戴著兜帽去報名，可能更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適得其反。

接過瓔珞手中的衣服，周嬛春點點頭：「好的，明天我會注意，不過，你需要進來幫我梳妝一下。」

周嬛春確實不會梳女式的髮型，女式的髮型和男式的不一樣，即使是最簡單的束髮都比男式的要複雜很多，她自從變成現在的人開始，就沒有梳過女式的髮型，也沒有化過女子的妝容，明天要想偽裝的徹底一點，自然要從髮型和妝容入手了。

瓔珞聽了周嬛春的話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答應了。

一直到瓔珞離開之後，周嬛春才把衣服掛在一邊的架子上面，重新坐在窗邊看著那眼前的風燈。

自己是真的……要參加出宗大會了。

她低眉想著，又伸出纖纖玉手招了兩個火摺子，輕輕嘩啦著，引燃了風燈的燈芯，然後起身去把房間裡面別的燈全部吹滅。

在風燈的印襯下，那張面容，越發好看。

第二天一早，周嬛春拉伸了一下經骨，起了床。

風燈亮了一夜，裡面的燈油耗盡之後，自己便滅掉了。

周嬛春把燈在床頭掛好，起身去了浴房。

黃銅鏡子裡面的自己，眉毛濃密，因為長時間沒有刮眉毛，雜毛長得亂七八糟，眼睛濕漉漉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帶著周嬛春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堅毅。

她洗漱之後，披著濕漉漉的頭髮，穿上了昨天瓔珞留在屋子裡面的衣服。

那衣服看上去十分輕薄，但是穿起來之後卻覺得十分的厚實，想來是上好的料子製成的。

當周嬛春把身上最後一根帶子系好之後，就聽到門口傳來瓔珞的聲音。

「周姑爺？」周嬛春提著裙擺去給瓔珞開了門。

這一開門，周倆款就發覺瓔珞正看著自己發獃。

「你發什麼呆？」周嬛春看著瓔珞獃獃的眼神，拿手在她眼前輕輕晃了晃。

這是瓔珞第一次見到周嬛春穿女子的衣服，平時的周嬛春，總是穿著顏色比較深的男子服飾，個子不高，臉上也很少露出這樣的神色。

瓔珞不敢和周嬛春說，現在的她眼睛明亮而溫柔，襯著身上素淡的衣裙，還有點濕的烏黑長發披在肩上，完全就是一個還待在閨中的小女子。

「咦，這是什麼？」沒等瓔珞說話，周嬛春倒是先一步看著瓔珞手中還端著一個大大的銅盤子，忍不住問道。

「來參加出宗大會的都不是一般人，姑爺如果不做足全套的準備，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綻。」瓔珞解釋道。

「那這是什麼？」周嬛春撥開幾個簪子，看到盤子的角落放著一個粉紅色的東西。

「這……」瓔珞有點羞澀，雖然她也知道周嬛春是女子，但是面前的這個東西……「這是為了使姑爺更像女人的東西。」

瓔珞把那個粉色的東西翻了個面，一瞬間，周嬛春就知道那是什麼，這熟悉的形狀……她的臉一下子紅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已經束好的胸口。

「這個？要弄在我的……」她苦笑著看向瓔珞。

「是的，姑爺。」瓔珞拿起那個東西，一下子塞在了周嬛春的手中。

這柔軟的觸感……

周嬛春想到了之前自己曾經數次「襲擊」的周伶墨時候的手感。

他的胸口，一定是這個東西！

忍不住，周嬛春伸手捏了捏這個東西。

「姑爺？」瓔珞看周嬛春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叫了一聲。

「哦……好、好，我去弄……」周嬛春說完，並不曾注意到瓔珞的表情，就先拿著兩隻玄天軟膠製成的「假胸」進了浴房。

「這東西……藏在哪裡好呢？」周嬛春在浴房裡面轉來轉去，終於找到一個原本用來放沐浴用品的小柜子，如願以償把假胸藏了進去。

「終於可以不用束胸了……」

周嬛春把穿好的外套脫了下來，小心翼翼的解開了自己胸口的束胸帶。

「啊……」

當瓔珞看到從浴房裡面出來，滿面春風的周嬛春的時候，格外想笑。

一看就是沒有用玄天軟膠，自己給她的胸，哪裡有這麼小……

周嬛春沒有想到瓔珞在暗中編排自己的胸小，開開心心的走到瓔珞的旁邊坐好。

「瓔珞，你給我梳頭髮吧。」周嬛春道。

「好的，周姑爺。」瓔珞早就把手中的黃銅盤子放在了桌子上面，拿起一把梳子熟練的在周嬛春的頭上操作了起來。

不出一會兒，周嬛春的頭就被瓔珞梳成了一個簡單漂亮的樣式。

從銅鏡裡面看了看自己的頭髮，周嬛春滿意的點點頭。

「瓔珞，沒想到你功夫那麼好，梳頭髮也梳得很好啊。」

瓔珞一邊把一些桂花油輕輕的抹在周嬛春的頭上，一邊輕聲說道：「大小姐給我贖身之前，我是給青樓裡面的女人們梳頭的小丫鬟。」

背對著瓔珞，周嬛春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瓔珞的聲音裡面，分明藏了很多難提的舊事。

她沒有追問，兩個人陷入了沉默。

最後，還是瓔珞先開口的。

「姑爺選一個簪子吧。」

看著盤子裡面擺著的幾個簪子，周嬛春輕輕捏起一支頭上雕著幾片竹葉的青玉簪。

瓔珞看到周嬛春挑了這支簪子，略微愣了愣。

這是周伶墨第一次迫不得已扮女人的時候挑選的簪子，不值什麼錢，至於周伶墨，一定早就忘記了，但是瓔珞還收著。

「就這支吧，簡單一些。」周嬛春把簪子遞給了身後的瓔珞。

瓔珞接過簪子，挑選角度插著周嬛春的頭上。

「周姑爺好眼光，這簪子大小姐也戴過。」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