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絹帛

「周伶墨戴過？」周嬛春有點驚訝，這簪子雖然是青玉製成，但是那玉一看就不是什麼上等的玉，要知道周伶墨平日裏雖然看上去不怎麼注重穿着，衣服也就那麼幾身，但是材料和做工都是上乘的，簪子也全部不是凡品，周嬛春當初把自己的木簪給他的時候，還特意挑了一隻沉香木製的。

「他怎麼會戴這種簪子？」周嬛春歪了歪頭，

「這是……」瓔珞頓了頓。「這是大小姐戴的第一支簪子。」

周嬛春用手輕輕摸了摸頭上的簪子。

「這支簪子，最近可以給我戴一戴嗎？」

周嬛春甚至是有點小心翼翼的問瓔珞，在她的心中，瓔珞是跟了周伶墨多年的最為信任的貼身侍女，而自己則是一個連周伶墨的過去都了解的不完全的「姑爺。」

「姑爺喜歡，自然是無妨的。」瓔珞輕手輕腳的調整了一下周嬛春的髮型，拿起一旁擺着的胭脂水粉。

「還要化妝？」周嬛春看着那盒散發着淡淡香味的東西。

瓔珞沒有說話。

而周嬛春，也只好乖乖閉上眼睛。

淡淡的香味籠罩了自己的臉，周嬛春有點不習慣，前世的時候，自己並不是每天都化妝，一方面是自己手殘，另一方面經濟條件有限，所以她對「化妝」這件事並不是那麼的熟悉，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更是第一次化妝。

……

周嬛春全程神遊天外，想着以前的事情，冷不防聽到瓔珞的聲音：「好了。」

睜開眼睛，周嬛春一眼就看到了銅鏡裏面的那個人。

「這……」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以前的自己化妝技術並不好，所以化妝之後，並沒有感覺自己和化妝之前有多大的變化，而現在，銅鏡里的自己……

周嬛春看着鏡子裏面那個面若桃花的女子，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是我？」瓔珞看她的樣子有點好笑。

「是您，姑爺天生麗質。」瓔珞淡然道。

「天生麗質？」周嬛春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銅鏡裏面的那個人也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怎麼聽着瓔珞的話這麼奇怪呢？

「這會不會有點誇張了？」

周嬛春覺得，有可能是瓔珞給自己化的妝有點太濃了。

「姑爺，我只是用了水粉和一點胭脂而已。」瓔珞給周嬛春看自己手中的兩個小盒子。「再淡就和不上妝沒什麼區別了。」

看着瓔珞手中的兩個盒子，周嬛春思索了片刻。

「好……好……那我們……走吧。」

周嬛春起身，披上一邊的披風，這個人籠在毛茸茸的披風裏面，看上去就是一個嬌俏的女兒。

瓔珞看了看現在的周嬛春，低頭收拾著桌子上面的東西。

「月知公子已經把馬車佈置好了，姑爺出門就可以直接走，我今天要稱呼姑爺為小姐了。」她說着，眼眸掠過一絲無奈。

周嬛春把床頭放着的綢緞系在自己的手腕上，又看了看窗外白茫茫的雪地，方才開口：「走吧。」

出門的時候天色還早，周嬛春簡單吃過早飯之後就出門，今天等待她的挑戰還有很多。

一出門，周嬛春就看到扮作車夫的月知站在馬車的旁邊。

月知雖然早已知道周嬛春今天會扮作女子，但是看到她的模樣的時候還是愣了愣，很快就回過神。

「小姐。」他輕聲說。

周嬛春馬上反應了過來，沒有向以前男子裝扮的時候，一下子躍上馬車，而是小心翼翼的踩着小凳子上了馬車。

瓔珞跟在她的身後，也上了馬車，隨即，馬車朝着城南出宗大會報名的地方駛去。

坐在馬車裏面，周嬛春輕輕掀起窗帘的衣角，看着街上並沒有因為下雪而變少的行人，其中不乏背着大刀奇裝異服之人。

「那些人一定都是來參加出宗大會的。」

瓔珞順着周嬛春的視線看過去。

「其實，我們來范陽城的時候，就已經有很多準備參加出宗大會的人住在承諾城裏了。」瓔珞頓了頓。「之前范陽城發生的事情，讓很多人為了保證自己能夠參加出宗大會，而去了千里之外的大悅京城楚京。」

「所以……」

周嬛春接過瓔珞的話。

「所以現在留在范陽城的人，一定不乏佼佼者。」

看着路邊一個穿着水紅色長袍的女子，周嬛春發覺她腳邊的袍子托在雪地裏面，被染成了深紅色，整個人籠罩在淡紅色的兜帽裏面。

不再多看，周嬛春放下了馬車的帘子。

「瓔珞，為何這出宗大會不選在春夏舉辦，而要在這寒冬臘月呢？」

瓔珞顯然也看到了那個紅衣女子，直到周嬛春放下手中的帘子，她的視線還看着剛才的地方，聽到周嬛春的問話這才轉過眼神。

「出宗大會，每次舉辦的時間都不相同，雖然間隔都是五年，但是至於是第五年的什麼季節，都是要由朝廷裏面養著的天師算的，天師算出是哪天開始就是哪天。」瓔珞淡淡的回答。

「天師？」周嬛春沒有聽說過朝廷裏面還養著天師。

「一群神棍而已。」瓔珞還不在意的說道。

不出一會兒，馬車就到了城南的一處高樓附近，樓門還沒有開，外面等著很多人。

這幢樓和范陽城中央的百花樓不同，雖然也很高，但是外表看上去十分的老舊，甚至連支撐樓體的柱子上面的紅漆都已經褪色，所以周嬛春從來沒有注意過這裏的這幢樓，更沒有想到，出宗大會的報名點竟然在這裏。

樓外面也沒有掛一個牌匾，若不是其他人，她當真不會注意到這裏。

「無名樓。」月知看周嬛春表情疑惑，輕聲說道。

果然是無名……

周嬛春把視線從樓身上收了回來，開始打量已經等在樓外的人。

一號，就是普通的壯漢，穿着薄薄的褂子，但是面色紅潤，看上去一點都不冷，他一個人抱着有一人多高的大刀站在角落，眼神冷冷淡淡。

二號，看穿着應該是個公子，帶着一大群僕從，僅僅他一個人就佔據了樓門口的一大片地方，他被自己的僕從圍在中間，雖然周嬛春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還是能看到他穿着一件玄色的袍子，手中拿着一個小小的精緻紫砂壺。

「茶壺？」

她看着那人手中一看就用了很久的小茶壺，皺了皺眉。

周嬛春看到的，月知和瓔珞也看到了，他們兩個之前在范陽城中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尤其是月知，原本范陽城中的人員流動他是最為清楚的，但是由於之前的變動，很多聯絡的站點都無法正常工作，因此有些疏漏也是正常的。

月知沒有盯着拿着茶壺的公子樣子的男子，可是還是眉頭緊鎖。

除此他們二人之外，樓門口還圍着一些武生打扮的男子，在一起聒噪的說着什麼，有幾個對着拿茶壺的公子這邊指指點點。

「咚！」

忽然傳來的一聲巨響，嚇了周嬛春一跳。

她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頭狠狠磕在了馬車頂上。

「哎呀。」她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從馬車裏探出了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咚！」

又是一身巨響。

「樓門要開了。」

月知的聲音。

就在月知說話的時候，周嬛春看到自己面前的樓門倏然大開，從裏面走出一個官員打扮的男子，手中拿着一張寫着字的絹帛。

「各位壯士久等了。」他用洪亮的聲音說道。「令狐大人已經等在裏面的，請大家按照順序一個個入內報名，記得把遮蓋自己相貌的東西全部摘掉。」

他說完之後，環視了一圈場子，最後眼神落在停在角落最不起眼的周嬛春，他們的馬車身上。但是，他也只是停留了一下，就轉身走進了樓裏面。

排在最前面的一個武生率先走進了門，他的手裏面還拿着一堆公文樣的東西。

「我們沒有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啊。」周嬛春看到幾乎每個人的手中都有公文一樣的東西，想來是用來證明自己身份的。

「這個印章即可。」月知從衣襟裏面拿出一個小小的印章，周嬛春一眼就看到，那個印章上面刻着的字是「月知茶軒」。

「你用茶軒的印章就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嗎？」周嬛春怔了一下。

聽到周嬛春的話，月知輕輕笑了。

「裏面坐着的人，是現在范陽城的城主，如果我的章還不能證明你的身份的話，那我這麼多年在范陽城豈不是白呆了。」

周嬛春看着月知面上有一點小得意，就把那枚印章放在了自己手中。

「不過，有些話還是要『小姐』自己說的。」月知特意加重了「小姐」二字。

周嬛春握緊了手中的印章。

報名好像很快，第一個男子進去之後很快就出來了，周嬛春大致數了數，排在他們前面的還有十二個人。

她決定親自去排隊。

把裙子提了提，防止裙子粘上有點髒的雪水，周嬛春小心的踩着小凳子下了馬車。

她一出馬車，就感覺有好幾道目光看向自己這邊。她沒有抬頭，自顧自的下了馬車，站在最後一個排隊的人附近，瓔珞就站在自己的身邊，月知沒有跟過來，而是站在遠處的馬車旁邊。

「你是哪家的小姐啊？」

這時候，一個看上去穿着華貴的公子，帶着自己的侍從走到了周嬛春的身邊搭訕。

「這位公子，既然都是來參加出宗大會的，有些規矩你不會不知道吧。」

沒有等周嬛春說話，瓔珞就在一邊冷冷的說道。

周嬛春揚起了頭，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那個公子碰了一鼻子灰，出宗大會在場外不能私下亂打聽參賽人的消息，這條規矩他是知道的，但是看到這嬌滴滴的美娘子居然也來參加出宗大會，自然是忍不住上前詢問了。

那公子悻悻的轉身走了，周圍原本也想上來湊熱鬧的幾個人，看到周嬛春旁邊守了個冷麵侍女，也都不好在這無名樓門口鬧什麼事情，萬一裏面的人聽到可就不好了。

這邊落得清凈，周嬛春繼續觀察著周圍的人。

「咯吱，咯吱……」

身後不遠處傳來一個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周嬛春回頭，就看到之前在街上看到的紅衣女子，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無名樓走了過來。

「這麼多人了呀。」她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周嬛春透過她朦朦朧朧的面紗，隱約看到面紗下面是一張塗着紅唇的白皙的臉，別的都看不到了。

她的聲音甜甜的，尾音有着少女的嬌俏，自言自語之後又發出一聲輕笑，但是周嬛春聽着卻起了一聲雞皮疙瘩，她只能揪了揪身邊瓔珞的袖子。

「這是誰？剛才在街上就看到她了。」

「哎喲，小姑娘？問我是誰？」瓔珞還沒有回答，周嬛春就聽到那個女子朝着自己說道。

周嬛春沒有想到，她會注意到自己，畢竟場上還有好幾個女子，自己的打扮其實談不上出眾，隱藏在一群奇裝異服的人之中顯得很普通，而且周嬛春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剛才和瓔珞說話的聲音並不高，離這個女子還有大約三丈的距離，沒想到她的耳朵竟然這麼機敏，竟然可以聽到自己說話的聲音。

周嬛春沒有回答，看着那個紅衣女子朝着自己走了過來，在離自己大約一丈的時候停了下來。

「嗯？這樣就想參加出宗大會？」那女子只是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嬛春，就輕聲說道。

周嬛春不知道她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這個時候，自己還選擇不開口就顯得太奇怪了。

於是，她面帶笑容，禮貌地問道：「敢問這位女俠？」

「女俠？」那女子聽到周嬛春的話，一邊笑一邊反問道，周嬛春注意到她笑得時候，聲音和說話的時候有很大的不同，是一種有點尖利的成年女聲，完全不同於剛才的甜美。

「小姑娘，我可不是什麼女俠，你也不必問我是誰。」那女子說完，邁著亭亭裊裊的步子，沒有管前面還等著多少人，直接就走進了無名樓裏面。

看着她走進了樓里，周嬛春轉身看了看身邊的瓔珞，瓔珞也緊鎖著眉頭看着這個女子，而遠處的月知深情晦暗，周嬛春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之前……從未見過這個人，月知公子也說不知。」瓔珞去月知的身邊說了幾句話之後折身回來。「想來是在范陽城出事的時候進城的。」瓔珞眼睛盯着剛才女子走進去的門，目光陰森可怕。

這次的事情，意外太多了。

至於周嬛春，只覺得女子身上的氣場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又完全想不起起來在哪裏見過。而她沒有注意到的是，自己身後的月知在瓔珞轉身離開之後露出了憂慮的神色，而那個周嬛春一開始就注意到了，背着大刀的男子站在另一個角落裏面，看着他們這些人，嘴角帶着輕蔑的笑意。

終於到周嬛春進門報名了，因為報名者並不能帶其他不相關的人進門，所以瓔珞只能等在門外，看周嬛春捏著那枚印章走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