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 20.日光告別

20Chapter 20.日光告別

作者有話要說:重開這文,期間也有醞釀一年時間,更新不會快,總之這文我預備慢慢磨,有靈感就寫,沒靈感就停。後面的走向腦袋裡基本有思路,就是語言上措辭上,還真得找找感覺。

於是這章的結尾改了,姑娘們可以先看一看。

許久以後,我知道烏鴉有一個象徵義是太陽。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

烏鴉隨著太陽初生而棲,伴著太陽沉寂而息。它們既是呼喚太陽神的神鳥,又是太陽神走向滅亡的送葬隊。

而現在,我被這漆黑的鳥兒撞下石階,我的夢想、我的太陽也被它送葬於泥土之下。

……

我就這樣昏沉的睡著。

眼皮很重,想要睜開,卻始終睜不開。

我似乎能看到紅色的血管,遍於目之所及的整個世界。

錐心的、刻骨的、泣血的疼痛都沒有了。

難道是麻木了?不知道。

我知道的僅是,現在,心裡有點酸。

耳邊似乎有誰在喊著,聽不清,也不想聽清。

很想睡,很想再睡一覺……

……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迫使我的神智迅速走向清醒。但是眼皮卻重的互相打架,張嘴想叫又叫不出口,那感覺就像俗稱的鬼壓床。心跳加快,全身都掙紮起來,腦海里混亂的回放著許多東西,直到定格在那條長而幽深的石階路上,我才因為記憶里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而猛然驚醒。

病房裡空無一人。

我的左腿裹著白色的繃帶,被略微抬高。

沒有疼痛的感覺,難道是因為麻藥的關係?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病房外忽然傳來心急如焚、帶著哭腔的詢問:

「……那怎麼辦?」

「左腿這麼嚴重的粉碎性骨折,截肢是最保險的。如果下端壞死,容易造成整體循環受影響,會有生命危險。」

「……」之後便是女人凄涼的哭聲,病房的門上,那塊磨砂玻璃映著幾個搖擺不定的陰影。

接著,是一個年邁低沉的男音:

「但是……」他頓了頓,我知道,說話的那個人應該是松本姑父。「……她還是個孩子。」

「……」

「帶著斷腿過完一生…這種事情畢竟太殘忍了……」

許久的寂靜,我感覺自己的鼻子很酸,眼睛上驀地蒙起了一片霧氣。

「我明白了!我們會儘力的!」醫生忽然堅決的聲音,「但即便保住左腿,那孩子後半輩子也只能與輪椅和拐杖為生。」

之後,我閉上了眼睛。

眼淚順著臉頰滑下,在秋天乾燥的空氣中一下子就幹了。

……

我不能強求什麼。

得到松本一家整整九年的照顧,到頭來卻讓他們為我操碎心,這事情太過奇怪。

所以,醒來后,我努力不讓自己掉眼淚。但我並不會安慰別人,松本姑媽幾乎一見到我就淚流不止。我在努力剋制著自己,我的夢想已經枯萎死亡,我像是靈魂被抽離一樣的空虛。

因此,意外后的我所表現出來的,是一種近乎於自閉的狀態。

第三天的時候,醫生表示左腿基本可以保住。

第四天的時候,我咬著牙第一次清楚的看到了自己被摔得慘不忍睹的左腿。

第五天的時候,一個男人意外的出現在病房外。

滄桑的臉頰、粗糙的皮膚、稍有凌亂的枯發。

「伸夫!」松本姑媽第一個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伸夫你終於……」看到幾年未見的自己的親弟弟,松本姑媽忽然很激動,但很快她又痛苦的喊道,「我…伸夫我對不起你!」

花田伸夫,我久未謀面的父親。

父親沒有吱聲,我也沒有吱聲。

我空洞的目光對上面前飽經風霜的男子,雖然父女重逢的感覺十分親切,但直到殘了一條腿才與我重逢的感覺,卻讓我心裡不免升起一絲憂憤。

「蜜。」男子打量了我一遍,我也終於從他目光中讀出了悲哀的神色,雖然那神色依然被混沌的隱藏在男性特有的堅強偽裝下。

「父…親……」我輕聲喊出,終於在入院第五天的時候,當著所有人第一次淌下了眼淚。

果然最後,親情終究是無法磨滅的。

九年來,我和父親第一次面對面、心平氣和的交談。雖然是在慘白的病房裡,中間還橫亘著我那條被緊緊捆著繃帶的左腿。

安靜的病房,松本姑媽暫且離開了房間。淡金色的陽光好像嬰兒的胎毛,柔軟而溫暖的灑在我身上。父親則坐在不遠處的陰影里,眼睛一刻不離的盯著我。

誰都不知道該如何開頭,最終還是父親正了正身子,衣服摩挲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里激起一陣小小的漣漪:

「我…對不起……」

「……父親。」

其實現在,再多的抱歉僅是把悲傷越壘越高,所以我打斷了他,視線則由窗戶轉向了男子。

男子兩手緊緊相扣,隨後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蜜,我預備結束我的工作,回來照顧你。」

「……」

其實我並沒想到,他會這樣簡單的就放棄自己所愛。我有一絲驚訝,連那幾近空虛的目光,這會兒都閃起了一點光亮。

「地理雜誌的工作很辛苦,我年紀也大了,現在你又出了這種事情。不過不要擔心,這幾年的積蓄足夠用來支付你的治療。」

「……」我默不作聲,只是一味驚訝著。斷腿后那種自閉的狀態讓我輕易不出聲。

「好嗎?」相比九年前蒼老許多的父親向我投來仁慈的目光,問道。

我點點頭。

我願意跟著父親居住,並非因為這次意外而討厭松本一家,正相反,我認為這次意外他們沒有錯,有錯的應該是拋下我的父親。松本一家,他們在九年內為我付出太多,實在是太多了。而現在,他們應該卸下擔子,將它交到父親手上。

「擔子」,多麼可憐的一個詞……愈來愈大的我,竟然成為了別人的一個「擔子」。

「我們去大阪吧,那裡我比較了解,熟人也多一點。」父親最終提議道。

大阪,也就是說要遠離東京?

九年的生活,終於讓我產生了類似於「故鄉之愛」的這種眷戀之情,要與熟悉的一切告別嗎……?熟悉的一切……松本姑媽、松本姑父、宏哥哥,還有…不二……

少年的身影在腦海里盤旋了好一會兒,快樂的、憂傷的、平常的、不平常的,在這個瞬間像是決堤的洪水,全部向我湧來。這才知道,原來我們之間已經被千絲萬縷的、好像蛛絲一樣的東西纏住。所謂的牽絆,或許就是這個意思吧?看不見,卻真實存在著。因為太過普通,所以從沒注意過。想著,心裡竟一陣酸楚。

可最後,我還是點頭了。

其中隱晦的東西複雜而難測。

我想起那天少年站在稻浪里說著「希望不要重演」的話,終於隱約間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最後還是要給你看我的「背影」啊!

而現在,這條殘了的腿,足夠把我劃在正常人之外。

從跌落的那一刻起,我們就被命運扭向了不同的方向。

但我不希望心中那位美好少年知道這一切。

那麼,還是離開吧!

……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仍然在東京的這家醫院做治療,父親則開始籌備起遷往大阪的各項準備。

自從決定要去大阪,我便愈加冷漠。

這不過是在讓自己下定決心,決心與現在的世界一刀兩斷。

我不願見一切朋友甚至是遠親,我說我需要休息,需要安靜。

東京的氣息太過熟悉,我害怕會突然心軟不願離開。

終於,第十三天,不二兄弟的聲音還是出現在走廊上。

我躺在床上,緊緊閉起雙眼。

「蜜醬她,在睡覺呢……」松本姑媽在門外解釋道。

「很嚴重嗎?」文靜少年急切的聲音,「我們今天才剛知道,因為開學,她沒有去。」

「……不是…很嚴重。」這是我拜託松本姑媽說的。

「那還要住院多久??」裕太心急火燎的聲音,即便這樣聽來也很親切。

「不會…很久的,一個月吧,一個月後就好了。」松本姑媽知道,一個月後的我,就要離開東京。

接著走道里響起裕太「大哥」、「怎麼辦」之類的聲音。

「松本阿姨,我們能在病房外看她一眼嗎?」少年沉靜的聲音,即便隔著一道門也足夠讓人覺得溫暖。我微微皺了下眉心,手裡死死攥著身邊白色的被褥。

「恐怕不太方便,她在睡覺。」中年女子的聲音顯得有些為難。

「……」沉默了好一會兒,少年那溫和的聲音才重新響起,「我,知道了。」

之後,腳步聲漸漸遠離,我甚至可以想象弟弟臉上的不甘,以及哥哥臉上隱忍卻足夠複雜的表情……

感覺自己眼角有濕漉漉的東西劃過,東京的氣息太熟悉了,東京的世界有太多回憶。

之後的一星期,秋雨糾纏了這塊天空很久。

我看著窗外灰色的世界沒來由的一絲悲傷。

少年再沒有出現過,一次也沒有。

我想,大概是因為他最終知道了我要離開東京的決定,因為我給他看了自己的「背影」,所以他也瀟洒的轉身了。

「終究是要分別的。

終究是要背道而馳的。」

於是離開前的那一天,我被父親推至住院大樓后的花園。

晴天,蒼穹上只有淡淡的白雲,平靜的好像一塊瓦藍色的玻璃。

坐在輪椅上,用矮了接近半米的距離仰視天空,忽然覺得太陽是如此遙遠,並不像三年前踏上那片天台,一切都像觸手可及似的靠近。

父親因為一個電話離開了我。

我則操作著輪椅躲進了一片樹蔭。

太過光亮的星球,足以灼傷我的心。

罅縫下,那些忽明的光點灑了一身,就好像是過往美好的記憶,始終如一。

微閉了一下眼睛,清風從身邊拂過,長裙呼呼飛揚,髮絲纏繞著東京的時光,很快就要消失不見。

我眯起眼睛,在閉合之前,遠方的白色建築與金色的陽光調和成了一副燦爛的虛景。東京的過往,帶著我九年記憶的細碎時光,在眼前一一浮現:

松本姑媽,宏哥哥,裕太,還有竹內學長……

但當那位少年柔軟的亞麻色秀髮晃過眼帘時,我的心終於劃過一陣酸意。

大風過境,捲起一地落葉。

我狠狠閉起眼睛,這才發現,那些濕潤的東西早已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世界會平靜的延續下去,即便在沿途丟失一些人和物。

所以,再見東京。

以及,再見,不二周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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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蜜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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