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趕出手術室

就這樣，張小洛第一次以住院醫的身份，開始出現在婦產科。白天他的身影會不時地出現在婦產科的各處。而一到晚上，好吧，晚上在醫院基本上是找不到我們張大官人的。

「張醫生，今天你晚點走吧！今晚18床的患者可能要動手術，支主任吩咐你留下來跟袁主任學習觀摩一下！」

當張小洛又尋摸著想找個時機偷偷開溜的時候，護士站的護士王琪忽然叫住了他。

「觀摩學習？跟袁副主任……可琪琪姐，我今晚要……」

張小洛正待跟王琪說今晚自己有事要辦，能否改天觀摩學習，但王琪早已轉身進入了配藥室。

「好吧，那就留下吧，希望那個袁主任利索點，不要超過0點，否則可能要出事……」

張小洛心中嘀咕了一句，再次將已脫了一半的白大褂重新穿了起來。

18床的患者張小洛還是有些印象的。那是一個面目姣好，身材略矮的女人。她懷孕才八個月，還未到住院生產的時候。她之所以住進來，是因為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流血不止。家人這才把她送到醫院婦產科，也就有了這場臨時安排的手術。

其實對於這種危險係數極大的孕產婦，一般的醫生是不會主動去接觸的。但張小洛只是住院醫而已，而且有副主任主刀，他也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去進行所謂的「觀摩學習」。在張小洛的心裡，卻是認為這是支菲那小氣的女人對自己，對一向不服主任權威的袁副主任的一種變相的敲打和警告。

晚上8點，患者被推進了手術室。麻醉師、護士等魚貫而入。又大概過了十來分鐘，那已四十多歲，頭頂微禿的婦產科副主任袁銀城才出現在手術室的門口。

「呦呵，小張你也來啦？看來支主任對你也蠻照顧的嘛！」

袁銀城看到站在手術室門口等待自己的張小洛，輕聲笑著說了幾句。因戴著口罩，他的話語有些低沉，模糊不清。張小洛對此卻並不在意，他只想著儘快結束手術，趕緊回家。

支菲儘管強勢，但至少有一點她說的是對的。婦產科的手術，特別是像今晚這種因意外導致的孕婦手術，本身就具有極大的危險性。

袁副主任站在手術台之後，瞬間宛如變了一個人似的，動作嫻熟，下刀謹慎而果斷。張小洛不時望著扭頭讓護士擦汗的袁銀城，心中隱隱覺得，如果袁副主任做科室主任，似乎也不錯。

孕婦從樓梯摔下后一直出血，至今已好幾個小時，早已陷入昏迷。可出血部位一直未曾找到，一袋袋暗紅的血袋拿了進來，一團團浸滿鮮血的棉球端了出去。幾乎每隔3分鐘，護士都要給面色越來越嚴肅的袁副主任擦一次汗。

張小洛看著屏幕上孕婦那越來越弱的心電波動，又轉頭看了看孕婦那高高凸起的腹部，緩緩吸了口氣。他低頭沉思了一會，最終湊向前去，望著那低頭忙碌著的袁副主任。

「袁主任，要不讓我來試試……」

袁銀城的動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張小洛，並沒有回答，便再次低頭忙碌起來。整個手術室內，除了心電儀那偶爾發出的「滴滴」聲，再沒有其他任何的聲音傳出。

張小洛舔了舔自己那已有些乾裂的嘴唇，再次湊了上去，聲音還提高了少許。

「主任，要不讓我……」

「出去！」

這次袁副主任沒等張小洛說完，就打斷了他，頭也不抬地冷冷回了一句。

「主任……」

「我讓你出去！」

袁副主任終於抬起了頭，雙目之中閃爍著憤怒，猶如一隻拚死守護自己領地的年邁雄獅。

小護士王琪見狀，急忙拉起張小洛的手臂，生生將張小洛拉出了手術室。

「小洛，你先去休息室歇一下，或者去護士站陪著柳聊會，大晚上的，她也挺無聊的！」

王琪簡單安慰了幾句，便轉身再次回到手術室內。

站在緊閉的手術室門口，張小洛眼中浮現出孕婦那高高隆起的小腹，那雙目緊閉的蒼白的臉，那汩汩而出的殷紅的血，他的心一陣針扎般的刺痛。

張小洛緩緩朝著醫生休息室走去。正在護士站低頭填寫著什麼的柳巧巧，見張小洛出來了，張口欲問，卻又見張小洛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便知這位剛來不久的小鮮肉，一定是被袁副主任趕出了手術室。

推開休息室的門，張小洛一屁股攤在板凳之上，大口地喘著氣。可他的腦海中，那隆起的腹部，蒼白的臉，殷紅的鮮血一直不斷地交替出現。

張小洛不知自己在休息室待了多久，直到休息室的門被重重推開，他才抬頭看向門外。

「洛，沒事吧？」

柳巧巧的面孔出現在門縫另一側，有著幾顆青春痘的胖乎乎的小臉之上，竟露出一種怪異的神情。

「我沒事，就是……有點暈血吧！怎麼了，巧巧姐？」

張小洛看著柳巧巧的臉，面色微微一變，卻迅速恢復，笑著回答道。

「洛，我……剛才似乎看到18床的家屬過來了，還進了手術室……」

「嗯？」

張小洛聞言一愣，手術結束之前，是不允許家屬進入的，這是人盡皆知的規定啊！怎麼……

他站起身，推門走了出去，站在護士站的弧形台邊，遙遙望向走廊盡頭處的手術室。現在時間還不算太晚，依然有患者家屬不斷地在走廊里走動。可整個婦產科，似乎比平日顯得格外的清冷，還隱隱散出一股臭味。

「巧巧姐，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哪有什麼人進去手術室。」

張小洛轉過身，指著手術室那仍然緊閉著的房門，淡淡說道。

隨著張小洛那略帶責備之意的話語傳出，柳巧巧再次看向手術室門口，那三個「手術中」的紅色大字，似在微微蠕動，有一汩汩鮮血緩緩淌下。

「可我剛才明明看見一個男人推門走了進去！對了，他還穿著一身紫色的衣服，還戴著一頂高高的帽子，啊……」

隨著柳巧巧一聲低低的驚呼，張小洛忙再次轉頭看向手術室的方向。他看到一個身材瘦高的男人，正推門從手術室內出來，男人一身紫衣，頭上戴著一頂約有兩尺多高的帽子。

男子似注意到了張小洛的目光，遠遠地朝著張小洛望來，他那呆板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然後轉身走向手術室旁邊不遠處的電梯，下樓而去。

張小洛雙目一縮，愣住當場。可柳巧巧已快步朝著手術室而去，確保手術中的患者和醫生免受打擾，也是她的職責之一。否則，她是會被處分的。

張小洛見柳巧巧朝著手術室跑去，低頭微一思索，便也邁步走向那處於走廊盡頭的手術室。

還未等柳巧巧跑到手術室，手術室那緊閉的門再次打開了一條縫，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婦人，提著一個黑乎乎的鐵桶從手術室內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