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是公的!
齊麟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低沉,又像是自己跟自己較著勁,要把每個字都說清晰。
他同小貔貅說話的機會太少了。
從前在神獸界的時候沒有。
到了凡間,難得親近了些。
他歡喜壞了。
也飄了。
竟還想著威脅她。
他把握著自己說出來的每句話。
要給姜小遙一個「合理」的解釋,而不是說什麼神神鬼鬼,會讓姜小遙轉身就走的話。
他還要斟酌著每一個字。
因為說不得哪一個字,就是他與小貔貅說得最後一個字了。
他捨不得。
齊麟偷偷地瞥眼看姜小遙。
姜小遙小嘴巴微微嘟著,似是有些苦惱,歪著頭望過來,不確定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齊麟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會去打聽的。」姜小遙水濛濛的眸子盯著齊麟:「你要想好再回答。畢竟你那麼出名,在京城隨便抓個人,都能問出你的事,若是讓我知道你說謊……」
齊麟答得迅速:「我說真的,京城沒人願意理我,你隨便問。」
他平常連看都懶得看那些人一眼,哪裡會同他們說話。
至於其他的,他會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姜小遙再三確認:「那是子鼠和申猴說假話,故意讓我聽到的?」
齊麟發現,姜小遙說這話的時候,頭頂出現了一片祥雲的虛影,忽隱忽現的。
齊麟用力點了點頭。
姜小遙一改方才的嚴肅,微微一笑,眉眼彎彎的,那片祥雲也有了實體,像是一小片金葉子一樣,虛浮在姜小遙的頭頂。
齊麟微微驚愕,再聯想玄龜方才說的,應該是因為他昨日醉酒,硬塞給小遙祥瑞之氣的緣故。
大概是小遙凝結香露用了大部分,心裡厭煩他,不願意與他有牽連,所以祥瑞之氣才不能附著在小遙身上。
現在出現了一片祥雲,那就意味著,小遙對他還存有一丟丟好感。
齊麟傻傻地彎了彎唇角。
但他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見那祥雲又成了虛影。
「不對!」姜小遙突然說道,圓圓的眼兒盯著齊麟:「你你你之前叫我『小綉』。」
姜小遙說完,又皺了皺眉。
她說多了,那個已經被抹去了,不曾發生過,齊麟會不會追問她?
會不會因為她提了這個,齊麟就想起來她親他的事情了!
姜小遙心中大駭,她是無意中發現,自己有這樣本事的,但從前她最多也就是後悔說了哪句話,然後時間恢復到她沒說這句話之前。
這個秘密,她連祖母都不敢告訴。
她昏迷三年醒過來,耳後多了一顆紅痣,就已經被人當做妖怪了。
若是讓人知道她有這樣的本事,豈不是要把她當成妖怪燒掉。
姜小遙長長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像是振翅的蝴蝶,連帶著祥雲都忽隱忽現的。
姜小遙裝作很鎮定的樣子,輕咳一聲道:「我好像記錯了,大概是做夢,對,就是做夢的時候,我胡說八道的,你不要當真。」
齊麟看著姜小遙頭頂忽隱忽現的祥雲,心裡也跟著一上一下的,怕自己一個字說不對,那祥雲就不見了。
姜小遙再也不理他。
「我……你……」齊麟微微垂下頭去,迅速調整了對策,撓著頭,格外憨厚道:「你……你怎麼知道,我私底下給你取外號,叫『小貅』呢?」
姜小遙:「外號?」
「恩。」齊麟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說夢話,還是怎麼了?我覺得你格外愛害羞,就偷偷摸摸地給你取了名字,叫『小羞』。」
姜小遙滿臉的不可置信:「這……有點巧吧?」
齊麟:「你……你別生氣,我……我就你這麼一個朋友,就是看著別的朋友親近的時候,都會給對方取外號,我心裡羨慕得緊,所以……所以偷偷取的,你要是不喜歡,我再也不給你取了,你千萬別生氣。」
齊麟手忙腳亂解釋的樣子,實在太真誠了,再加上他長了一張人畜無害,清風朗月的臉……
姜小遙腦袋往下垂了垂,耳廓有一點點紅,小小聲道:「也……好聽的。」
齊麟眼睜睜地看著姜小遙腦袋上的祥雲匯聚成了實體,又見騰空升起了第二片祥雲。
兩片祥雲像是兔子耳朵一樣,一左一右豎在姜小遙頭上,可愛到爆。
齊麟心中竊喜。
「我該準備晚膳了,再晚就遲了。」姜小遙突然說了聲,兔子一樣往廚房去了。
齊麟陷在自己的歡喜里出不來,從前在神獸界的時候,小貔貅與他最多算是點頭之交,如今都能有兩片祥雲了!
這樣的歡喜,他壓抑不住,因而特別和顏悅色地把留在刑部的神獸都召集到一起。
十二生肖剛被捲走了一千年的祥瑞之氣,現在運勢低的,喝口水都能噎著。
剛剛辰龍上大牢里驗屍去,腳底下一出溜,整個獸摔成了壁虎,這會兒化成原形在地上趴著,整個獸都不好了。
齊麟根本不知道自己造的孽,冷漠道:「無事不要化形,嚇壞了小貅。」
辰龍哼唧著,龍眼一直往玄龜身上瞄。
整個神獸界,也就玄龜的話,這位大佬還能聽進一耳朵。
但這回玄龜老實巴交地沒吭聲,把龜殼化出來當搖椅,搖啊搖地。
他跟十二生肖這些臨時被調來人間的不一樣。
天界四神獸下凡是要渡劫的,青龍,白虎,玄鳥都去了,就他舍了玄蛇,化成掛件在麒麟身上趴著,死皮賴臉沒下去。
誰要去渡劫?
渡劫就要受凡間四苦,什麼求不得,怨憎會啥的,想他上古年間就任勞任怨地,憑什麼這把年紀還要去受罪!
麒麟要把他扔下去來著,玄龜用他的龜殼發誓,說龜殼占卜到了小貔貅的氣息,這才跟在麒麟身邊。
現在麒麟找著小貔貅了,要他的龜殼也沒用了,說不得一腳就給他踹去重新投胎了。
他腦子進水,才會在這個時候招惹麒麟。
「小貅還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份,你們日後行事都要小心些,不然……」麒麟手掌一翻,之前捲走的祥瑞之氣在掌心金燦燦的。
十二生肖立時老實了。辰龍怕自己再被捲走點祥瑞氣,就真要成壁虎了,老實巴交地把自己團成了個團。
十二生肖都等著麒麟後頭的訓示,哪知道麒麟看著那祥瑞之氣,眼角浮了柔和的笑意:「小貅他這會兒頭頂兩片祥雲,咱們神獸屆一向以九為尊數,我一天,就讓小遙身上有了兩片祥雲,說不得明天就有四片……」
十二生肖詫異地看向麒麟。
不是,驚天動地地把他們召集來,不是說邢部大案,不是訓斥他們盡忠職守,是說這個的?
他們十二生肖忙得腳不沾地,竟還有功夫聽這個的嗎!
玄龜磨著后槽牙,一言難盡地看著麒麟。
特別想提醒麒麟。
此姜小遙非小貔貅。
他是公的!公的!
玄龜心裡氣得罵娘,面上還和和氣氣的,努力拐入正途:「許公子那案子,他姨母小楊氏派人來傳話,說是要驗屍。這事處理起來有些棘手了。」
凡人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莫說剖屍,剪個頭髮都不行。
鎮遠伯夫人讓人來傳這樣的話,是認定許公子是被人害死的了。
但目前查到的線索,許公子就是自己凍死自己的。
他們獸吧,死無全屍是常事,遇到個天敵,被啃得只剩下骨頭渣子,就地化作花肥。
但是凡人就不一樣了。
要是把人切得七零八碎的,就算寅虎爪子再尖厲,辰龍綉工再細緻,把人縫成布娃娃,他切過了就是切過了。
回頭再跟其生母大楊氏,姨母小楊氏說,沒有殺害許公子的兇手,他就是自己作死的,這就過分了。
「許公子生母大楊氏也同意?」麒麟沒見過大楊氏,但若是也認同驗屍,要麼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瘋子,要麼就是心性堅定的奇女子。
玄龜想想自己之前見到的大楊氏,皺眉道:「大楊氏是曾經與許大都督一道上過戰場的女人,生死都置之度外,許公子是大楊氏唯一的念想。從得知許公子死訊那一日起,大楊氏就跟個木偶似的了,如今小楊氏做她姐姐的主兒,不過小楊氏現在跟瘋了一樣。」
麒麟皺了下眉:「生母不吭聲,姨母做主?」
玄龜:「這其中有個隱情,白嘯並不是小楊氏親生的,小楊氏是繼室,只生了個女兒,是以小楊氏把許公子也是當成親子看待的。」
一邊是寡居姐姐帶了個兒子,一邊自己又沒有親兒子,姐妹兩個可不得待許公子如珠如寶?
「我猜就是去勸大楊氏,大楊氏也得驗屍。」玄龜道。
唯一的念想,長到這個年紀,突然就沒了。
不查個明白,怎麼肯罷休?
「確定許公子是自己凍死的了?」麒麟問。
玄龜點了點頭。
「那我和小貅去趟許大都督府,勸一勸大楊氏。」麒麟說著就往外去:「我去叫小貅,不用準備飯食了。」
玄龜:……
確定是去勸人,不是結伴去玩的嘛?
麒麟為了和小貔貅在一起,真的是見縫就插針了,連個做飯的時間都要徵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