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神識湖
聽到大祭司為了嫁給自己竟然放棄了先登基為王，姬步雲再也忍不住對大祭司的感動之情，伸手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大祭司把頭埋在姬步雲胸前，用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羞澀的說道：「那天一見面我就喜歡上你了，偷偷看了你好幾眼，總感覺我們好像在夢裡遇見過，當時就想一定要嫁給你，沒有神諭也要嫁給你，所以送你出門時我把面紗摘了下來，正常需要再確認兩次才可以讓你看見我的臉，今天你幫我包紮傷口又碰到了我的身體，我想不嫁給你也不行了。剛才你的樣子把我嚇壞了，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呢，誰知道你是擔心我們的身份差距，嚇死我了。」說完，粉拳在姬步雲的胸口輕輕敲打了幾下。
姬步雲輕聲道：「我也是，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上了你，聞到你身上香味時差點失態，只是我們的身份差距太大，和你在一起這樣的事我連想都不敢想。」
「我身上以前沒有這種香味，那天你一進門突然就有了，凈湖祭司說這是望夫香，只有創世花開，我見到了要嫁的人時身上才會產生這種香味，也不知道真假。」
凈湖、掌酒、獻玉、守日是大祭司身邊的四個主要助手，凈湖負責掌管祭司院的所有典籍、教導小祭司知識，她一定看過相關的記載。
「是真的，這種香味可以透過神識傳播。」話剛出口，姬步雲就後悔了。
若是女王，姬步雲說出這話她一定會刨根問底，逼著姬步雲交代清楚，你怎麼知道這些的？誰告訴你的？在哪告訴你的？等等等等，最後還會讓他向自己山盟海誓一番，不然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大祭司卻面無變化，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她輕聲道：「十大人會議剛開完，你舅舅就派人來山裡找你回去，誰知道帶回的是你掉下山澗的消息，他們都嚇壞了，我卻一點沒有害怕，我相信昊天不會讓他為我選的人出任何意外。」
「我舅舅沒事吧？大人。」姬步雲自幼由舅舅撫養長大，和他感情極深，趕緊打聽一下。
「應該沒事，我有一個多月沒有看見他了，他聽說你出事，親自帶著三千禁衛軍來找你，我不方便和他們在一起，就偷偷帶著沃菊和沃梔她們兩個進山，幸好遇見了你，可憐她們兩個。」
大祭司的眼中又泛起淚光，身體微微顫抖。
想到中午那兇險一幕，姬步雲也是心有餘悸，他寬慰女王道：「沒事了，沒事了。」
女王在他懷裡沉默了一會，問道：「你給我吃的什麼葯？真厲害，我傷口現在一點都不疼。」
「是紫金竹的竹實。」
大祭司抬起頭，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姬步雲，吃驚道：「傳說鳳凰吃的紫金竹實？」
「是的，我只剩下三顆，兩顆外敷，一顆給你口服的。」
大祭司看著他的眼神說不出的溫柔，道：「紫金竹實一顆就可以讓人起死回生，你一下用了三顆，可惜了。」
姬步雲道：「可惜什麼，只要你沒有危險就行。」
女王沒有說話，抱著姬步雲，把頭靜靜的靠在他懷裡。
漫天繁星下，姬步雲看著懷裡安靜的大祭司，不由得想起了女王，五天以前她也曾這樣靠在自己懷裡，他對著她山盟海誓，不知道現在這樣算不算違背誓言？只是大祭司對他的情意，他根本無法拒絕。現在誰在他心裡更重要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螞蟻曾經和他說過，男人一定要學會拒絕。姬步雲現在很想問問螞蟻，像現在這種情況，像這樣的兩個女人，他應該怎麼拒絕？拒絕哪一個？
大祭司的話把姬步雲從沉思中喚醒，她輕聲道：「你還沒有吃東西，一定餓了吧？」
「嗯，餓了，大人。」
「我也沒吃飽，麻煩你把剩下的肉幫我熱一熱，好嗎？不要笑我。」
姬步雲忍不住笑了，他把大祭司剩下的烤肉和剛才留給自己的烤肉都放到炭火上加熱。
大祭司靠著石壁，坐在竹床上，對他道：「人多的時候你不想失禮，願意叫我大人就叫吧，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能不叫我大人嗎？」
姬步雲翻轉了一下手裡的烤肉，道：「好，你想我叫你什麼？」
大祭司道：「小時候家裡人都叫我朵兒，你就這樣叫我吧。」
「好的，朵兒。」姬步雲試著叫了一聲。
「嗯。」身後傳來大祭司輕快的笑聲。
肉熱好以後，他把大祭司那份遞給她，拿著自己那份在竹床下面對她靠著石壁坐下，兩人開始吃東西。大祭司現在的吃相無比優雅，一小口一小口的，也不再喝酒。
吃完以後，姬步雲幫大祭司把手洗凈，把地上的垃圾收拾起來扔進火堆，又在火堆上填上幾塊木柴，把火撥旺，然後靠著洞口的石壁坐下，與大祭司保持著一定距離。
大祭司打破了沉默，道：「你剛失蹤的時候，你舅舅勸我為了以防萬一，先登基為王，我拒絕了。」
「為什麼？朵兒。」
「我想的很清楚了，他們說的很對，現在高地人人心不穩，嫁你和登基這兩件事儘管有神諭，但是一起做難度太大，我只能挑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做。」
「嫁人比登基為王更重要嗎？朵兒。」
「不要笑我，我是個女人，沒有什麼權力欲，當然認為嫁人更重要，和那些終身未嫁的大祭司相比，我夠幸運了。」
姬步雲感覺大祭司比女王溫柔很多，同樣的情況，女王一定會說不許笑我，用的是命令的口氣，而大祭司說的是不要笑我，用的是商量的口吻。只是女王的那種霸道，另有一番風情。
「對高地人來說，一個嫁給混血兒的大祭司，就是有神諭也很難登基為王。」姬步雲道。
「嗯，說的對，你舅舅就是這麼勸我的，不過我不在意這個，我在意的是，高地女王要想嫁給混血兒只怕更難。」
姬步雲又是一陣感動，道：「謝謝你，朵兒。」
「謝什麼，這是我的選擇。」
然後兩人聊起了初次也是唯一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姬步雲發現，大祭司清楚的記得每一個細節，而且知道很多他以為她不知道的事，包括他偷偷打量她的身高，宮殿門口分別時他面對她的細微失態等。
「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有了感覺，你做什麼我不用抬頭就可以知道，我當時還以為是傳說的心心相印呢。」大祭司羞澀的笑了笑，道：「後來她們才告訴我，法術禁忌打開了，這是神識。」
「那我當時想什麼你知道嗎？」姬步雲問。
大祭司道：「不知道，我只有最基礎的神識。」
火光下，姬步雲看著大祭司那張美的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臉，輕聲道：「你在宮殿門口的回眸一笑，讓我知道了什麼是一見鍾情，只是當時我不敢表現出來，你是尊貴的大祭司，我是個進不了元老院的混血兒，我知道我們之間的身份差距。」
兩人聊到了敖之武大人，聊到了他向大祭司求婚的流言。
大祭司正色，略帶沙啞的聲音中透出無盡威嚴道：「他是大人，知道創世花代表的神諭，創世花不開，我無法嫁人，創世花開，我就必須嫁給那個讓我花開的人，雖然現在高地人信仰昊天之心不是那麼虔誠，但我處在這個位置，寧死不會違背神諭，他清楚我和他沒有任何可能，那些流言應該是他手下人捏造的，目的是引人關注他吧。」
「明白了。」
大祭司道：「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我非常不喜歡，尤其是敗壞了我的名譽，所以我要五人執政在元老院全體會議的第一天就公布我們的婚訊，我要讓所有人知道，神要我嫁的是你。」
她停了一下，對著姬步雲嫣然一笑，柔聲道：「不光神要我嫁給你，我也想嫁給你，消息公開后，肯定有人暗中生事，麻煩你費心，陪我一起面對，好嗎？」
「好，我一定陪著你，朵兒。」姬步雲明白，大祭司的意思是以後有什麼問題她會和他共同面對，這些問題應該都是針對他的，她卻說成是自己的，讓人心裡特別舒服。。
兩人一直聊到半夜，姬步雲怕重傷初愈的大祭司累著，勸她早點休息。
大祭司應了聲好，想了一下，對姬步雲道：「還有件事，我想麻煩你。」
「請大人示下。」姬步雲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答道，隨即伸了個懶腰。
大祭司被他的動作逗得微微一笑，道：「創世花開后，昊天給了我一道神諭，讓我入秘境修行，我一直在忙，沒顧得上去，明天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當然可以，非常榮幸，朵兒大人。」
兩人互道晚安后，分別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大祭司已經可以下地，只是體虛無力，需要姬步雲攙扶著才能慢慢行走。姬步雲估計她的傷口已經痊癒，現在要做的就是靜修調養，但是她不說，他也不敢問。
姬步雲先扶她到小溪邊洗手洗臉，然後回到岩洞，將昨天剩下的食物簡單吃了幾口。
大祭司伸出左手，念念有詞的用右手中指在左手掌心畫了一個神秘、複雜的符號，掌心出現了一個羅盤，羅盤上有虛實兩道影子，實影表示的是方向，虛影代表的是距離。他扶起她，按照羅盤指明的秘境方向上路。
她一隻手扶著姬步雲，一隻手抓著破裂的衣服，走得很慢。路上，她臉紅紅的，幾次對他欲言又止。他猜到了她的意思，試著問：「累了嗎？朵兒，我抱著你走吧？」
她使勁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姬步雲見狀心中一笑，把大祭司橫抱在懷裡，聞著那迷人的清冷幽香，大步趕路。
大概走了一個時辰，前面山樑上遠遠出現了一群禁衛軍的身影。這些一定是來尋找自己的同僚，姬步雲大喜過望，剛招呼了一聲，一隻玉手就捂在了他的嘴上。大祭司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姬步雲馬上明白，尊貴的大祭司怎麼能讓別人看見自己這個樣子和他在一起。太莽撞了，姬步雲臉一熱，趕緊鑽進旁邊的樹林，從側面穿了過去。
這天兩人一刻不停的趕路，遇到崎嶇的山路或是茂密的樹林時，姬步雲就跳躍前行。大祭司躺在他懷裡，不時幫他擦汗，陪他說話，其間還抱著他胳膊小憩了一會。將近傍晚，兩人來到了一座突兀的大山上，站在山頂，可以看見遠處有一條玉帶環繞在群山之間，大祭司說這山叫覲神山，那玉帶就是落神河。
大祭司掌心羅盤上的虛影已經完全消失，實影正指著山巔一塊十幾丈高的黑色巨石。大祭司讓姬步雲把她放下，他扶著她，兩人來到巨石前。大祭司口中念念有詞，把左手掌心貼在巨石上，巨石放射出萬丈光芒，直衝雲霄，光芒正中閃現出一扇璀璨的時空之門，由天而降。門扉緊閉，深紅色的大門上流淌著七彩之光，門內傳來滾滾雷聲，同時有無數閃電在大門內外劃過。
大祭司拉著姬步雲向著時空之門叩拜三次，緊掩的大門打開，兩人迎著電閃雷鳴走進了雲霧繚繞的門內。一進門，雲霧就消散了，兩人置身於一片花海之中，高低遠近，放眼處都是奇花異草，木本的、草本的、藤蔓倒掛著的、樹上垂下來的，無數種鮮花迎風怒放、爭奇鬥豔，千萬隻彩蝶在奼紫嫣紅間翩躚起舞，色彩絢爛、異香撲鼻，宛如仙境。
更令人驚奇的是，外面已經日薄西山，這裡卻是旭日方升。
兩人在花叢中慢慢前行，花朵、彩蝶映襯著芳華絕代的大祭司，給姬步雲以她就是花中仙子的錯覺。大祭司略顯激動的告訴他，沃氏先祖是神之花園的花神，因此高地王族的秘境就是一座精美絕倫的花園。姬步雲心道；那你的身份可比我差遠了，祖龍是我的祖宗，算起來，你們家原來不過是我們家的花匠。
花叢盡頭是一片蔚藍的湖泊，湖水清可見底，湖中開滿了雪白的蓮花，金色的湖底，無數條紅色游魚在悠然嬉戲。
湖邊有一座紅色的大理石宮殿，宮殿造型古樸，宮牆上雕刻著種種神秘圖案，沿著青石台階，姬步雲扶著大祭司慢慢走進宮殿。進殿是一個寬闊的待客廳，兩丈多高的天棚上掛滿了明珠，裡面三大三小六個房間，姬步雲馬上就認了出來，這裡的格局與女王的寢宮一模一樣，原來她的結界是按照這裡創造的。
看大祭司微微有些氣喘，姬步雲沒有徵求她意見就把她抱了起來，抱著她挨個房間參觀過去。左面起居室里有桌椅、茶具，右面那間書房有一案、一凳、一個書架，書架上整齊的擺放著很多書籍，只是案上沒有創世花，其它的與女王書房並無二致；裡面一間大的是卧室，床榻上鋪著厚厚的紅色獸皮，綺麗羽毛編織的被子這次疊的整整齊齊；與卧室相連兩間一間是沐浴更衣室，一間是梳妝室，梳妝台上放著青鸞樣式的水晶王冠；右面相對獨立那間是藏酒室，藏酒架上空空如也，酒架對面牆上整幅鑲嵌的還是那副玉質浮雕，山色蒼茫、水流潺潺，令人感覺正泛舟于山水之間。
姬步雲一陣恍惚，感覺自己這幾天像是在轉圈子，轉了一圈又轉回了女王寢宮，只是身邊的不再是元神狀態的女王，而是真實的大祭司。
大祭司看著他的神情，馬上明白了什麼，躺在他懷裡輕聲問：「這裡與她那一模一樣嗎？」
想到女王，想到兩人在一起度過的那些歡樂時光，姬步雲神色黯然，答道：「是。」
大祭司明顯比女王善解人意，她用一種溫柔的不能再溫柔的聲音勸慰道：「她曾經是高地女王，其實，我的寢宮也是這個格局。」
姬步雲把大祭司輕輕放在地上，扶穩，把無盡瓶遞給她，問道：「會用嗎？」
大祭司嗯了一聲，用手按著無盡瓶貼在浮雕的煙波浩渺處，口中低聲嘀咕了幾句，片刻她的手收回來時，無盡瓶消失了，浮雕上的水流動起來。
姬步雲讓大祭司扶牆站好，他跑到起居室取了兩個茶杯回來，清洗乾淨后，先遞給大祭司一杯水，然後自己接了一杯一飲而盡，熟悉的飽腹感又回來了，他明白了，地水之華只有在這裡才能真正發揮功效。
大祭司也把杯中的水喝了下去，嬌軀一振，隨即面露喜色，對姬步雲道：「我身上好像有力氣了。」
姬步雲看著她，道：「地水之華，只有在這裡才是真正的地水之華。」
大祭司嫣然一笑，拉著他轉到卧室，打開衣櫃，衣櫃里掛滿了紅色的袍子，布的、紗的、綢的、緞的、錦繡的、羽毛編織的，各種材質應有盡有。撫摸著這些衣服，大祭司的眼中滿是驚喜，讚歎道：「真好看。」
姬步雲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我出去轉轉，你洗個澡，換身衣服吧。」
大祭司的臉一紅，低低道了一聲好。
姬步雲出得宮殿，在殿前的石階上坐下，朝陽映在湖面的白蓮上，給它增添了一抹喜色。
湖面上有一層若隱若現的薄霧，湖水宛如一泓美玉，清新、恬靜，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在台階上坐了很長一會，姬步雲發現日影依然處於原來的位置，他意識到，在這秘境中，時間永遠停留在清晨，一切都處在最美的時候。
大祭司終於從宮殿里緩緩走出，她換上了一襲嶄新的綢質紅袍，頭戴青鸞狀的水晶王冠，還沒有干透的頭髮簡單披在身後，朝霞映在她隱隱有珠光流動的絕世容顏上，隱隱有煙霧輕攏，美的更是不可方物。
高地人嚴禁任何人穿著紅色服飾，因為那是三百年前王族的專用顏色，大祭司現在還沒有登基為王，她穿上紅袍，一個是因為這裡只有紅色衣服，另一個是她相信姬步雲不會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她款款走到姬步雲身側，亭亭玉立，羞澀一笑，問道：「好看嗎？」
那紅袍應該是她精心挑選的，說是一條剪裁合體的紅裙子應該更合適，襯托著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和峰巒起伏的胸前，裙擺下隱隱露出一雙白皙如雪的玉足，嬌羞勝花、氣質如蓮，姬步雲的眼都看直了。
「好看，非常非常好看。」姬步雲不自覺用上了女王的習慣用語。
「我說的是蓮花。」
「我說的是你。」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道：「真會說話。」
「我說的是真的，每次看見你向我微笑，我都感覺心中有一朵蓮花盛開。」
「我的本命花就是白蓮花。」大祭司悠悠道：「我不想和你有什麼秘密，這湖就是我修鍊神識的神識湖。」
接著，她告訴姬步雲，高地人法術最重視神識，神識修鍊優先於靈氣和法術修鍊，這裡是高地人的神識修鍊聖地，原來專屬於女王，現在屬於她。人間法術禁忌打開后，她第一時間就具有了基礎神識，很快實現了靈氣匯聚，現在要在這裡把神識提高到一定程度，好進行下一步的靈氣和法術修鍊。
「原來我一直不明白，我所有的東西都是按照典籍修鍊的，就是一點作也都沒有，現在才知道，人間的法術被封印了，我再怎麼修鍊也沒有用。」大祭司微笑著看著姬步雲道：「我對法術沒什麼興趣，但我處在這個位置，不得不努力修鍊，其實我最希望的是，創世花開，禁忌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