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彩雲易碎琉璃脆（5）回不去的曾經（1）
語文老師進來了，一個長得酷似黃施雯的母親的女老師，很年輕，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一襲弔帶碎花裙，腳上是波西米亞風格的涼鞋，像是藤製的。腕上環著個晶瑩的、似是冰種的翡翠玉鐲。
柳眉杏眼，瓊鼻小口，正是溫婉古典又符合當代審美的長相。本是靈秀溫婉的氣質，卻被那燙染了的黃色捲髮和額上卡著的墨鏡破壞了周身的風格。
儘管很不願意，蘇欣宇還是碰了碰同桌，「我們語文老師叫什麼？」
毫無意外地接收到石小旭的又一個白眼，「你來我們班，連班主任都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石小旭又白了蘇欣宇一眼，「她叫楊筱怡。我們學校最漂亮的老師。」
蘇欣宇愣了一下，她以為她們的班主任是王老師來著。
「王老師和我說我們班新來了一位同學，是哪一位呀？」楊老師的聲音溫溫柔柔，蘇欣宇應聲而起，看到她笑得很是和氣，這個老師應該很好相處吧，蘇欣宇緊張的心情又放鬆了一點。
楊老師看到蘇欣宇起來的位置，笑容有一瞬間的凝固，又很快恢復如常，依舊溫文地笑著。「蘇欣宇是嗎？給大家做個簡短的自我介紹吧。」
蘇欣宇笑著點點頭，挺了挺胸膛，給自己壯了壯士氣。
「大家好，我叫蘇欣宇，來自北京師範大學H區附屬學校……」
「誒？是你來自北京嗎？」「嗎」字咬的很重，一聽便是凡心兒的聲音。
蘇欣宇花了零點一秒的時間考慮要回答凡心兒的問題還是繼續自我介紹。
然後，轉頭，面朝凡心兒，微笑，「不是，是北師大來我們市有一所附屬學校，在我們鎮子里，剛才我也說了是H區附校啊……」
「我還以為是北京來的人呢，弄了半天，原來是鎮子上來的……她們學校我都沒有聽過呢，不知道是不是北師大真的附屬學校呢……」凡心兒沒有看蘇欣宇，轉頭和梁博與許伽強咬著耳朵，卻傳到了蘇欣宇的耳中。
蘇欣宇很是尷尬，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楊老師沒有呵斥凡心兒，甚至還朝著凡心兒笑了笑。彷彿才意識到蘇欣宇的尷尬，眼神示意蘇欣宇坐下，才接過話頭，「蘇欣宇同學以後就是我們班的一員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彼此照顧啊。」楊老師說完這套場面話，就開始了課程學習。
蘇欣宇印象中的第一次自我介紹，就這樣不成功地結束了。
蘇欣宇坐下，將頭埋在語文課本里，許久，才發現語文課本竟然放倒了，忙收回了心神。
楊老師這堂課講的是《草蟲的村落》，蘇欣宇在原來的學校已經學過了。聽到楊老師的「這篇文章表達了作者怎樣的思想感情？或者哪位同學能歸納一下本文的中心思想？」蘇欣宇蠢蠢欲動，這好像……是一個可以表現自己的機會呢。
蘇欣宇吸取了之前的教訓，沒有盲目地舉手，而是先按捺住脫口而出的答案，準備先聽聽其他人的答案。
「這篇文章講了作者對草蟲的喜愛。」凡心兒率先舉手回答。
蘇欣宇瞥向楊老師，感到楊老師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請坐，凡心兒回答的非常好，但是還有一些情感，大家可以好好再想一想，結合我們以前學過的課文。」楊老師的聲音依然溫柔，波瀾不驚。
「這篇文章通過作者的想象，描寫了作者在草蟲的村落里的一次遊歷，反應了作者對草蟲等小昆蟲的喜愛。」許久沒人舉手后，楊老師點了許伽強，許伽強的答案算是中規中矩，套用了答此類題的標準模板，但還是有欠缺的地方。楊老師雖然照例讚賞了他，可是還是不滿意。
蘇欣宇終於舉起了手。
烏泱泱的一班人，竟只有蘇欣宇一人舉手，楊老師終於叫了她。
「作者以奇異地想象，追隨者一隻爬行的小蟲，對草蟲的村落進行了一次奇異的遊歷，從中反應了作者對大自然、對小昆蟲的喜愛之情，生動形象地寫出了蟲子們生活的情景。」蘇欣宇念出在小鎮上的小學學習時老師讓記在書上的標準中心思想。
「蘇欣宇同學說的非常好，幾乎就是標準答案了，請你再讀一遍，大家抄一下這篇文章的中心思想。」楊老師的聲音依舊溫柔。
蘇欣宇喜出望外，以為這是楊老師器重自己的意思，忙將書又湊得離眼睛近了點，一字一句地讀著，生生地將一段普通的敘述性的話語讀出了感情色彩。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的她卻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是搶了老師的話，更沒注意到楊老師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快和緊鎖的眉頭。
下了課，楊老師走到蘇欣宇的桌前，聲音依舊柔柔的，「蘇欣宇，你們這篇課文是學完了嗎？」
蘇欣宇正在打聽需要買的參考資料，看到楊老師走過來，趕忙站起身。
「是呀，我們上周三就學完了，我走的時候，第四課開了個頭。」
「哦，這樣呀……挺好的。對了，我們班語文要求買這本《快樂鳥》的輔導書，你在樓下的『育人書店』……」
蘇欣宇沒等老師說完，就從書包里掏出了自己原來購買的輔導書，綠色的皮子上面畫了一隻擬人化的鳥，赫然就是楊老師來推薦的《快樂鳥》。「老師，我來之前就已經在用這本輔導書了。我從考試書店買的，我媽媽在那裡有六五折的卡。」蘇欣宇的很是興奮，那張卡可還是二舅用中學老師的身份給媽媽辦的呢，一般人可沒這優惠。絲毫沒有感覺到楊老師更加陰沉的臉。
那時的蘇欣宇尚在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沾沾自喜，她自詡人情練達，卻並不知道「育人書店」最大的收益來源就是五小的各位老師，學生多從那裡買一本輔導書，老師就多吃一份回扣。
她先是在課上主動發言搶了楊老師原本要念給同學們摘錄的標準答案，又在老師詢問講課進度時表明了一所小鎮上的小學授課進度竟比市裡的重點小學講的快，接著又在老師推介參考書的時候證明了自己已經買過，不需要從老師推薦的指定書店購買。
不到一小時的時間，蘇欣宇就得罪了自己的班主任，而她仍不自知。
「嗯，好，你有就行。」楊老師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碎花裙擺輕輕觸碰了蘇欣宇的校褲，又很快跟著主人飄遠。
蘇欣宇後知後覺，感到班主任可能有點惱了自己，卻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