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彩雲易碎琉璃脆（4）他們（4）

蘇欣宇昨天在公交車上聽蘇媽媽解釋過，王老師是蘇欣宇的二舅舅聯繫到的。蘇欣宇的二舅是市一中的老師，都是從事教育行業的，難免會有些交集。

聯繫上王老師后，蘇父蘇母又給王老師送了2000元的紅包，相當於小城裡的老師的基礎工資的數額。再加上蘇欣宇昨天的數學考的相當不錯，王老師待昨天下午成績一出來，當機立斷把蘇欣宇安排到了自己帶的五班。

王老師和蘇媽媽寒暄著，蘇欣宇低著頭，用餘光小心的覷著自己未來一年的數學老師。

王老師約莫五十歲的樣子，個子矮矮的，中等身材。燙著一頭的波浪卷，用鑲著亮閃閃的大顆假鑽石的髮夾將上半部分頭髮固定住。豹紋上衣，皮裙，正是當下流行到滿大街都是的打扮。王老師的兩眉間有深深的兩條溝壑，眼睛有些下垂，魚尾紋特別的明顯，卻依稀可見是桃花眼的輪廓。不說話的時候，嘴角也是向下耷拉著，整個人透露著嚴肅刻板、生人勿近的氣場。

本是一個美人，不知是因為歲月的琢磨還是數學的雕刻，竟成了這般模樣。蘇欣宇暗暗惋惜。

「王老師，我家蘇欣宇還拜託您多照顧了。」蘇欣宇聽見母親含笑的聲音，忙收回了心思，抬頭，咧嘴，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王老師好，我是蘇欣宇。」

王老師也笑了，很僵硬，「欣宇，你成績很不錯。」

「王老師過獎了，也就是昨天的題剛好碰對了我的路子。」好學生總是習慣性的客套。蘇欣宇不喜歡這樣，來了新的環境，卻不得不模仿自己班原來那些好學生的做派。

王老師再次僵硬地咧嘴，沖著蘇媽媽和蘇欣宇點了點頭。「快上課了，蘇欣宇媽媽，我先帶你們進去吧。」

這是一間逼仄到極致的教室。面積也就是蘇欣宇原來學校教室的一半多，坐的學生卻比蘇欣宇原來的班級多了一倍。座位從講桌兩邊一直頂到最後面的牆，這樣熱的天氣，後門卻緊閉著，後門旁邊還前後坐了四個學生。

教室的四角安了風扇，比昨天在補課機構看到的好想要新一點，可是扇葉轉動的速度還是很慢，風扇開著，卻能看到三片扇葉的形狀和轉動痕迹。

七十多個人的目光同時投在率先進來的蘇欣宇上，王老師和蘇媽媽就在蘇欣宇的身後，站在門外寒暄，可是蘇欣宇一時成為眾矢之的，低著頭，已經無暇去聽她們到底在談論些什麼了。

「誒？今年這學期又有轉學生嗎？」蘇欣宇聽見離她最近的一對同桌中的女生髮問。聲音有些沙啞，卻是很溫和的樣子。蘇欣宇不敢抬頭打量她，餘光掃過去，只能看到女生的黃半袖和胳膊上戴得紅繩。

「應該吧，我們班最後面還是有位置的。」她的同桌回答，蘇欣宇的餘光依然只能看到男孩子瘦弱的手臂和他在演算著什麼從自己進來就一直未停歇的筆。

「轉學生吶，你們看，她好像穿著校服呢！」清脆的女聲，聲音並不大，卻因為尾音咬的特別重，而覆蓋了嘈雜的一切。

蘇欣宇按捺不住地抬頭，一眼就看見了凡心兒，她正隔著過道和另一組坐前後桌的梁博與許伽強攀談。這個時候，見過一面的、甚至她都不認識你的人都莫名的親切。蘇欣宇心中稍稍安定，又低下了頭。

蘇欣宇感覺到有一道炙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像是來自凡心兒的對面的。鼓起勇氣抬頭，看到許伽強正在從書包里翻找著什麼，並沒有看她，蘇欣宇竟有些失落。

梁博倒是趴在空曠的只剩下一支筆的課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蘇欣宇，看到女孩子看過來，他眨了眨眼，嘴角輕輕上挑，擠出一個痞痞的笑，真像第一次看到的季曉東，蘇欣宇略略放鬆，心裡打著小九九。

「應該是吧，人家的校服比我們的好看呢。」他懶洋洋地回著凡心兒。

「同學們，我們班今天又迎來了一位新成員，蘇欣宇。大家掌聲歡迎。」王老師終於走進了班，蘇欣宇看著她的身後，門外，空空如也，母親已經走了。

教室里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蘇欣宇本來已經做好了自我介紹的準備，卻見王老師並無此意，也就作罷，乖順地站在王老師身後，一言不發，眼觀鼻，鼻觀心。

王老師環視了整個班級一圈，再次出聲，「郝銳超，你個子高，眼睛也好，就坐到最後一排去吧。」

話音剛落，一個瓜子臉、高高瘦瘦的女孩子起身，滿臉愕然。

「愣著幹什麼，收拾東西啊。」

女孩子默默收拾著書包，剛上早讀，東西不多，她很快收拾好，走到同列最後的空座坐下。

「蘇欣宇，你坐過去吧。」

這次連蘇欣宇也不禁愕然，又感到哭笑不得，第二排的位子，又把人家原本的女孩子調到最後一排，王老師真不知道是幫她還是害她。她明顯感覺到注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犀利了許多。

可是現在拒絕，無異於是在打王老師的臉。天大地大，老師最大。蘇欣宇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默默坐到了剛才那個叫郝銳超的女孩子的位子。

六五班總共有三大組，二——三——二的形式排了七列，每一列又有十一排。蘇欣宇的位子是最左邊的那組靠近中間位置的第二排，她的前面就是剛才離她最近的那對同桌。兩人轉過頭來，女生長著圓圓的臉，體態微胖。只是淡淡地掃了蘇欣宇一眼就轉回了身。

倒是前桌的男孩子，和易源一樣瘦瘦的，卻能明顯地感覺到是健康的瘦，不像易源，走路都帶著些仙氣，步子虛浮。男孩子沖著蘇欣宇笑了笑，「蘇欣宇你好，我叫楊嘉齊，她是劉春雨」楊嘉齊指了指旁邊的女孩子，「她就這樣，慣了就好了。我還有道題沒寫完，就先不和你聊了啊。」楊嘉齊說完，就回頭繼續寫著什麼，劉春雨將頭湊過去，指著楊嘉齊的作業問了些什麼，楊嘉齊還是笑著，一步步算給劉春雨看。

蘇欣宇敏感地察覺到，楊嘉齊雖然和自己說話也是笑著的，但是完全不像給劉春雨講課那樣自然親昵。

本來嘛，人家兩個人在自己來之前不知道同桌了多久了，憑什麼要對自己和自己的同桌一樣。可是心裡……為什麼還是覺得失落……透過兩人並在一起的肩膀之間的縫隙，劉春雨手上的紅繩刺得蘇欣宇的眼睛生疼。

蘇欣宇勉強壓抑住自己淡淡的情緒，又撐起一個笑臉，碰碰旁邊正在語文書上隨意塗抹的男同桌，「同學你好，我叫蘇欣宇……」蘇欣宇的話沒有說完，男孩子就丟給她一本厚厚的數學書，「自己翻開看！」

書脊正好砸在蘇欣宇的指骨上，鈍鈍的疼。這要是在以前，齊威或者班裡的任何男孩子敢這樣對她，蘇欣宇早就擰回去或者拿書扇回去了，可是現在……蘇欣宇揉揉手，輕輕地翻開封面，「石小旭」三個歪歪扭扭的小字映入眼帘。

蘇欣宇總覺得一個人的字可以代表一個人的品格，看到這樣的字，心裡已經對同桌的評價下降了許多。

「你叫石小旭嗎？」人在屋檐下，蘇欣宇還是禮貌地寒暄。

「你瞎嗎？不識字？」石小旭終於抬起了他那高貴的頭顱，沖著蘇欣宇翻了個白眼。

蘇欣宇不想熱臉再貼別人的冷屁股了。

看著大家大多在看語文書，蘇欣宇也從書包里掏出語文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