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彩雲易散琉璃脆（3）他們（3）

回去的公交上，五小六年級五班教數學的王老師就給蘇媽媽打了電話。

雖說蘇欣宇並不在乎這次考試的成績，但是聽到老師說她的分數還是有些緊張。

「我考了多少啊？」蘇媽媽一放下電話，蘇欣宇就急急忙忙地詢問。

「王老師說你考的挺不錯的，數學考了九十五分呢。」蘇媽媽眉眼彎彎。

數學成績和蘇欣宇自己預料的差不多。

「那語文呢？」這才是蘇欣宇最關心的。

「王老師說語文還沒判出來。但你應該不低。」蘇媽媽沒有編輯著感謝王老師專門注意到蘇欣宇成績的簡訊，沒有注意到女兒的急切。

「哦……」蘇欣宇不知道該慶幸還是煩惱。

外婆身體很硬朗，外公卻因為年輕的時候喝酒導致半身癱瘓，外婆照顧了外公有大概十年了，照顧癱瘓的人難免生出不滿，外婆沒讀過什麼書，就用各種不堪入耳的話罵外公。外公年輕時是個高中老師，字寫的漂亮是小鎮里當時人盡皆知的，卻窮了一輩子，被外婆罵沒出息了一輩子。人老了，追求一少，顧忌自然也就少了，外公因為喝酒麻痹了神經，說話都是囫圇的。仗著外婆沒有辦法真的不管他，也就用更髒的話語回敬外婆。蘇欣宇小時候外婆家離學校近，中午就住在外婆家，她是聽著老兩口的互相攻擊長大的。

以前，蘇欣宇家和外婆家住在一棟樓里，母親總能及時在老兩口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出面調解。如果老兩口還是不服氣，母親就會叫來父親或者在同一個小區另一幢樓住的大舅，外婆聽慣了家裡男丁的話，也就不願意再罵外公了。

可是蘇媽媽這次陪著蘇欣宇去市裡面上學，雖說兩地也就四十分鐘的車程，每周末能回來一次，但是也終究不可能時時顧著老兩口了。

外公自從得了病，就變得異常執拗，耳朵也聽不大清聲音，不肯聽也聽不進別人的勸。所以蘇欣宇的母親臨走前再三囑咐了外婆平常不要和外公計較。外公癱瘓后，不管自己有沒有感冒傷風，天天要吃傷風膠囊，好像那是保命靈丹一樣，外婆因為吃藥的事情和外公吵過不知道多少次。蘇媽媽做人女兒的，拗不過父親，只好買了十幾盒傷風膠囊，放到外公觸手可及的桌子上，外公上半身還是活動自如的，想吃的時候隨時可以拿到，蘇媽媽勸著外婆平時外公想吃藥就讓他吃，有什麼事情等著自己下周末回來再解決。

外婆雖然很不願意女兒離自己那麼遠，可是知道這是為了自己的外孫女的前途不得不採取的做法，也就沒有說什麼。

「你可得每周末都回來呀」。重男輕女的老人還是不肯承認自己對於女兒的依賴，卻難得的起了小孩脾氣。

「好，也就還有四天嘛，您看，今天周一，我來陪您嘮嗑兒了。明天周二、後天周三、大後天周四我陪如意在市裡面呆著，大大後天周五晚上我們就回來啦，很快的，媽，您放心吧。」蘇媽媽笑著安慰著外婆。其實……她很久沒有獨自出過小鎮了，這次帶著女兒在異鄉生活，心慌和無助不比自己的母親少。

蘇欣宇拉拉母親，看了看外婆家電視上面掛的掛鐘。

蘇媽媽會意，時間不早了，新家裡的東西還沒收拾完呢。蘇媽媽拉起蘇欣宇的手，「那，媽，我們先回去了，這幾天您有什麼事情隨時給我打電話噢。」外婆送著她倆走到門口，蘇媽媽又放心不下地回頭叮囑，「您讓著點我爸啊。」

外婆終於勉強點了頭。

是蘇爸爸送母女倆回去的，蘇爸爸明天一早還有會議，卻是不放心兩個人，開車回了新家，準備明天一早再往回趕。

第二天早晨七點，蘇欣宇就被蘇媽媽喊了起來。

蘇爸爸已經走了，蘇欣宇不情不願地起來，洗漱，吃早點。

五小上課時間是早上八點，蘇家的新家距學校最多有十五分鐘的路程，但是因為是第一次上課，蘇媽媽特意叫蘇欣宇起早了些。

到五小門口時，不過七點三十五分。

五小的大門中規中矩，卻是有資格用小城的名字開頭的學校。偌大的磚頭砌成的牌子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H區五小」。電動伸縮門已經打開了，但是來上課的學生和老師卻零零星星。

五小的慣例是周一到周四要穿校服，周五可以自由穿衣，蘇欣宇還沒有校服，就被保安攔在了門外。

女孩子一反往常的嬉鬧聒噪，安靜地、充滿敬畏地端詳著眼前能看見的校園。

教學樓是最老式的樓房的樣子，雖然重新刷了漆，但是不管是樣式還是材料都透露著古樸的氣息。教學樓兩側都植著在小城裡隨處可見白樺樹，樓外的地用灰色和棕色的石頭鋪就，一切都是普通的樣子。「市裡的學校也沒比原來的學校好看到那裡去啊。甚至……還不如自己原來的學校。」蘇欣宇在心裡暗暗下著結論，多少放鬆了些心情。

唯一出彩的可能就是教學樓斜前方的一個小小的荷花池，裡面的荷花不僅有粉的，還有黃的和紫的，蘇欣宇踮著腳，隔著伸縮門，想多看到一點荷花的影子。

「我就說你昨天那道題做錯了，你就不聽我的，你應該……」女孩子清脆的聲音讓蘇欣宇想起了尹夢涵，但是尹夢涵說話的語速舒緩輕快，像一隻小鳥似的輕盈，尾音也是有意無意地放輕。而這個女孩子的語速十分快速，下一個字趕著上一個字的往出蹦躂，像一匹野馬似的呼嘯而過，尾音的「了」「的」咬的特別的清晰。

蘇欣宇下意識地回頭，一個清清瘦瘦的女孩子，白白的皮膚，和一般女孩子的高馬尾不同，她的辮子扎到了最下面，靠近脖子的位置。

「我的好像是有些問題，可是我覺得我的想法沒錯啊……」女孩子的旁邊是與她個子差不多高的男孩子，遠遠的臉，黑黑的皮膚，短短的頭髮，本是很普通的長相，但一雙大大的眼睛為他增色不少。蘇欣宇一下子被那雙眼睛吸引住了，她不是沒有見過帥氣的男孩子——眼前這個正在往校門裡走的男孩子也談不上有多帥氣，可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一雙眼，靈動，鮮活，似有陽光在其中彙集，蘇欣宇聽著男孩子的聲音，想象著，那雙眼睛看旁邊的女孩子的神情一定是懵懂又倔強。

「誒，凡心兒，許伽強，你們等我一下啊。」遠遠的，就聽到一個男孩子的聲音，男孩子的音色很像齊威，還是稚嫩的童音，但是斷句清晰，卻又有些易源的味道。蘇欣宇朝著出聲的方向看去，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孩子，正快步朝著已經走到校門口的兩人急匆匆地衝來。

「你快點，今天我們組值日呢。」那個應該叫「凡心兒」的女生的聲音，「呢」又咬的極重。

「梁博，我們昨天那道題你做出來了嗎？」應該是叫做「許伽強」的、眼睛極好看的男生出聲，聲音脆脆的，蘇欣宇想，這樣好的聲音條件和不錯的外形條件，在自己原來的學校一定是會被選去參加朗誦比賽的。

「誒，你等等，我昨天回去又演算了一遍。你別聽凡心兒瞎說，她的方法雖然對，但是有點麻煩了。你的思路沒問題，就是最後算出來的面積是它所有的，你還得再減去這一塊……」叫「梁博」的男孩子說著就從書包里翻找著什麼。

這一切都發生在距離蘇欣宇不過五米的地方，三個孩子都穿著和正魚貫進校門的其他孩子一樣的黃半袖，深藍褲子，不同的是，「凡心兒」的衣服小小的，窄窄的，還在外面罩了件應該是五小秋季校服的紅褂子，拉鏈敞開著，虧得臉白，否則這樣的紅黃搭配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駕馭了的。而兩個男孩子則顯得虎背熊腰，衣服看上去比女孩子大了兩倍不止，胳膊也大大咧咧地裸露在外，黑黑的許伽強還好，梁博的胳膊外側已經比內側黑了不止兩個色調。

蘇欣宇揣測著，梁博應該是要掏出演算紙什麼的證明自己的觀點給凡心兒和許伽強看，但是看看他的書包，用外婆的話來說就像「亂圃池」一般，零星的幾本書中全是皺皺巴巴的演算紙。

「梁博，我們去教室再說吧，我值日真的來不及了！」「吧」和「了」咬的很重，一聽便知是凡心兒。

兩個男孩子沒有再說什麼，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就跟著女孩子進了校門。

這個小插曲不久，蘇欣宇和蘇媽媽便見到了正主——五小教六五班數學的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