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朱雀

天邊的悶雷響起，豆大的雨點從雲層中砸了下來。

雨水沖刷過王宮之中的樓宇、地磚，將這片宮宇之間的人也都淋濕了。

谷三的手在三公主的喉口一點一點的收緊，對方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笑容看著她，她白皙的皮膚上已留下了紅痕。

天氣變化的太快了。

谷三最終卻鬆開了手，轉而利用小公主穿著的衣衫將她雙手綁住，又將她手裡的槍搶奪了過來「我不知道你究竟打的是什麼算盤，但是至少現在我不會殺你。」

「不殺我，那死的就是你。」

「殺了你並不代表你就真的死了，不是嗎？」谷三將槍在腰側別好，這一刻已經徹底被朱雀佔據肉身的小公主，目光中微微一震「這些都是你的猜測，慕容宇華甚至都沒有機會和你聯絡。」

「的確沒有什麼機會聯絡。但是這不妨礙我做出猜想。如果你真的神通廣大，就不需要靠開槍殺我了」谷三說把這些話，綁著她往大殿的方向走去，「朱雀系統，慕容宇華說你能做到很多人類做不到的事情，可是現在你卻在被肉體約束，如果殺了你，你又會去哪裡？把這個世界瓦解，殺了我嗎？還是什麼？」

朱雀則看著她蔑笑道「你不是喜歡猜嗎？那就猜猜看答案如何啊。」

「只有你接入進來，顯然是慕容宇華的計劃，而你受困在這具身體中，明顯根本就沒有擊破他留下的防火牆，對吧？」她們一大一小兩個人行走在這驟然落下的暴雨中，當然更多其實是谷三拖著朱雀在走。

朱雀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聞言從原本較為抗拒的狀態，稍稍順從了一些「這只是暫時的。任何看起來是優勢的一切，都不一定會永遠成為你們的優勢。只要是數據演算法下的防火牆，就自然有漏洞，能夠被一舉擊破。」

「所以你的防火牆就是這麼被我擊破的嗎？」谷三說道，「慕容宇華告訴我，他原本就基於第一規則和你的系統程序來創造了這個世界的雛形。可是最後，原本的被我破壞了，我重新制定出了新的規則？不知道你們這些擁有高科技的傢伙會怎麼說。」

朱雀看著自己的身軀以及雙手，她確實是被慕容宇華導入到這個世界中后，被困在了這個小孩的身體之中。

事情發生的太快了，以至於當時它作為ai程序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原本對於朱雀來說，她應該是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她的防禦程序不斷升級，沒有什麼能夠將其攻破，她的演算法也最為複雜，在追緝「自由之聲」的過程中，她也總是能先於這些人類一步控制住他們。

在現實世界之中，那是另一場漫長的戰爭。

慕容宇華的名字最終覆蓋了關於6237的人生，他成為了天空之城的頭號敵人，他曾給城市帶來了大斷電，這件事終於被查的水落石出，而他這些年不斷在地面為地表倖存者維修服務的事也被曝光了。

這些谷三在這個數據世界之中其實是一點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了解慕容宇華下線之後又到底去了什麼地方，時間過去多久。

朱雀這一次被接入到數據倉中，是原本谷三和慕容宇華的計劃，雖然有些冒險激進，但確實是最快能消除朱雀的威脅。

即便谷三甚至都不知道，這種威脅應該如何消除。

現在寄生到小公主身上的朱雀和谷三之間關係十分微妙，一方面，這種行為看起來就像是侵佔了谷三朋友的身軀，讓她覺得有些難以適應，另一方面，他們本應該是敵人，但是現在谷三又沒有辦法直接就對她下手。

誰都不知道殺了她以後，這個世界又會變成什麼樣。

谷三現在唯一能做的只能先把她控制起來，既不讓她被殺死，又防止她背後開槍害死自己。

他們抵達大殿處時，遠遠就看見趙媛兒拎著鎮安王的頭顱高站在台階上。

這件事皇帝沒有做到，那群憤然的大臣、將軍們也沒有做到，但是眼前穿著白衣帶血的女人卻做到了。她的姐妹們將她圍住，趙媛兒則在來了以後立即下令將所有疑似感染和感染喪屍病毒的士兵全都處死。

她當時出現的時機是非常微妙的，先前谷三所說軍醫處喪屍病毒開始蔓延，她在聽過谷三的警告之後立即也想到這個問題，派了人去直接對軍醫處的人進行撲殺處理。

而她自己也立即在廣場上對所有正在襲擊他人的喪屍開槍，並將一部分受了傷的也一併處決了。這件事原本她來做應該是很難成功的，偏偏喪屍的出現讓整個群體變得混亂，在她沒有出現之前，這種恐慌感已經蔓延開了。

恐慌，一個比任何武器都要有用有效果的存在，雷聲大作，狂風大雨，環境就如此陰森詭異。大殿上的燈光熄滅，喪屍的嘶吼聲四處響起，原本其樂融融的慶功宴，反而變成了血腥的盛宴。

人們拿出刀朝著自己曾經的兄弟、戰友揮下，只要稍稍有所猶豫，就會死在對方的撕咬之下。那些被喪屍圍攻的人尖叫、哭喊，那些試圖喚醒好友的人很快就沒有了呼吸。這種情況有些像喪屍潮爆發初期的景象，所有被殺死的活人很快又會變成喪屍。

而後一個聲音又遠遠傳來，說他們的王，死了。

趙媛兒對王宮的熟悉，讓她在一片混亂中找到了一條不會被喪屍攻擊的路線，安全站在了大殿之上。她們手裡拿著火把，站在廊檐遮風避雨之處，成為了唯一閃著光芒的存在。她們這麼做無非就是將所有喪屍都吸引過來，而後利用炸藥和槍·支將這些解決。

事情做得很快，喪屍也好，受傷的人也好，趙媛兒靠著在谷三這兒學會的一切，很快就解決了。他們把倖存者接入大殿之中，人擠人在這平時肅穆莊重的地方坐著，為了活命，猜忌著誰又是否感染了這樣的病毒。

這種情況下，換成任何人也許都可能會把事情變得更加糟糕，有的時候人們是很難立刻就相信敵人的語言。

可是，恐懼——恐懼擊垮了這個軍隊，恐懼也讓趙媛兒成為了眼下唯一能夠去臣服於她的女王。

谷三到的時候，大殿之下的廣場上已經躺滿了屍首，雖然下著大雨，有人將屍體拖到一塊，澆上了油，一把火燒起。

朱雀看著大殿之內亮著的燈光「你說的主角也不過如此，為了能夠活命，可以變得殘酷冷漠，這些感染了喪屍病毒的士兵說殺就殺。她哪有什麼良善可言，不過也就是另一個嗜血好殺的傢伙罷了。」

谷三卻翻了個白眼「喪屍爆發，不嗜血好殺，那就只有死字。」

「你如果不去和她說那些話，喪屍潮根本不會爆發，趙媛兒也根本就不可能變成現在這個模樣。說白了其實是你自己的私心。」朱雀冷哼了一聲，她雙手背在身後抬頭看著她，「谷三，我雖然沒有怎麼與你接觸，可是我調查過你，我也了解你。你和那些地面的倖存者其實是一樣的，我不明白6237為何要費如此大的力氣去復活你。他應該用自己的技術去復活更有意義的人。」

「是慕容宇華，不是6237。誰是比我更有意義去復活的人呢？」

「更有智慧，更會付出，更有良心，更善良的人。」朱雀看向眼前這一片荒蕪，「選擇你，最終帶來的就是互相爭鬥，是殺戮是恐懼。你這樣的人就不應該重新出現在世界之中。就像那群和野獸一樣的倖存者，也不應該去奢求有什麼文明可以降臨在他們貧瘠的土地。」

「所以你認定了那些人就應該苦苦在地面掙扎嗎？」

「我也沒有讓他們苦苦掙扎，我們給與了他們武器，外骨骼機械設備，讓他們變得更強更能生存下去，他們本應該對此感激。」朱雀神情之中帶上些許不屑與輕蔑，「他們在我們的幫助下才漸漸建立起更為穩定的城邦，在他們飽受情感困擾的時候，我們幫著他們一點點解決這些憤怒。這些人如果沒有天空之城的幫助只會在地面生活的更加悲哀。可現在這一群人，包括你在內，卻認定天空之城是邪惡的，竟然還想要來消滅我們。」

「你們將自己看做是救世主，彷彿天神降臨，地面所有一切都是你們賦予的，如果沒有你們，他們就什麼都不是，是嗎？」谷三微微皺眉，「如果沒有你們，他們就是垃圾堆里的一群廢物，甚至不可能有未來可言？」

「一群在廢墟之上生存的傢伙還需要什麼未來？」朱雀笑了起來，「你在想什麼？如果沒有天空之城，人類的文明早就到頭了，新生兒都不一定能夠誕生，也許最後一個倖存者也已經變成了喪屍。我們當然是救世主，我們當然是天神。」

谷三伸出手，半晌她忽然捏起了小公主的臉「我現在明白慕容宇華曾帶給我的那份傲慢是從哪裡來的了。你們這個城邦，本身就是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