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世界的終結

第四十九章 世界的終結

「我明白什麼?」易邪氣喘吁吁地問道,眉間擰在一起,那股疼痛隨着人影的暗淡,漸漸消失了。

左手的感覺,使得他的心穩了穩,他卻向著右手望去,緊握著的蓮花劍正如活了過來,滴溜溜地旋轉着。

「你認為方才都是我做的幻術嗎?」

白衣人笑着搖了搖頭,他周圍灰濛濛的一片里,些許雲霧正圍身環繞。

易邪言道:「難道不是嗎?只不過你的幻術我沒辦法破解而已。」

幻術有傘,一迷魂,二控神,三控物。

迷魂最為低層次,可以將心靈操控,以妖魔中青丘一族為首,迷失心智的人,輕者痴痴傻傻,重者會隨着施術者的要求而行動,哪怕殺死自己,也不過輕輕一刀。

先迷魂后控神,何為控神?

自當不會是控制神靈,而是將被控者的靈魂套上枷鎖,一輩子的禁錮。被控者永遠是痛苦的,因為他們的神智清醒,身體卻做出違背自己意願之事。

昔日裏月天九劍門門主,就是中了控神之術,施術者是他的妻子,一方宗主所做盡之事,皆是由其妻子操控,他的妻子野心十足,將九劍門門主當做棋子,欲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只是後來東窗事發,那妻子羞憤之下,竟是令門主將九劍門屠殺殆盡,並解除對其控制,門主含淚望天,拔劍自刎。

凡事必有其極,極者簡也,返璞歸真蓋是如此。

當幻術達至其極,一眼間,可控天下萬物。讓石頭認為自己是人,令落花認為自己是流水,揮江水化為雄兵百萬,捻珍珠可做繁星。

如今天下,雖不能達如此巔峰造極,高手也自然有上一二,為九華第一美主,傳言身在雲深。另一人,已在十年前坐化,傳言這一人心術不正,又急於求成,以至死時認為自己是一塊頑石。

害人終害己,就算是美麗至極的後面,若不誠心相待,也會成為生命的終結者。

易邪如今心頭如麻,他的心口潔凈如冰,卻又似乎還有傷痛在持續著,那種如真似實的幻術,擾得他汗毛豎起來了。

他沒有被迷魂,如今他清醒無比,周圍的一切觸感告訴他這是真實的。他亦沒有被控神,所做之事,或是不做之事,皆是由他一人掌控。

難道眼前的白衣人的幻術,已達到天下無人能及的地步嗎?

易邪不知,他所感受之下,此人並未有控物之徵兆,雲就是雲,酒也正是酒,又何來控物之嫌?

易邪深深地看了白衣人一眼,或許眼前的人,幻術已達到控物,或是易邪察覺不出,又或是他本就沒有出手。

「你看這四方。」

白衣人的聲音喚醒了易邪,他滄桑如星河一般的雙眼,正掃視着天地,眸子收放間,好似天地已被他禁錮在眼中。

白衣人嘆道:「這天下如此美妙,可是星辰糟於死水之溝,臭不可言。」

他的目光也是似幻似真,彷彿這個人已不在這片天地中,轉眼一望,雨霧浮動在身,清風吹起衣角,又真實無比。

視天下如長夜,笑孤身不可明,這般氣質,這般真實。

易邪不禁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

白衣人喃喃地帶着一抹自嘲,道:「我就是我。」

「你認識我?」易邪又問道。

若不曾相識,又如何知曉易邪之名,知曉易邪之心,方才的幻境中,易邪如今看去,也分明許多。

大抵是將歷史重現一遍,楚月靈與其父母的歷史,而幻術將他作為局內人,恍惚之間,又已出局。

不待白衣人開口,易邪再問道:「那個他,又是誰?」

白衣人笑着,眼裏似乎有着萬千星河,易邪彷彿站在天宮中,再與一位仙人對話。

白衣人道:「我不認識你,我認識你手中的劍,便知曉你這個人了。」

白衣人的目光又變換起來,此時他如同落入凡塵,眉頭一皺,竟也是懷念,欣喜,痛傷,如此複雜的情緒本就不會出現在他的眼裏,可易邪手中的劍就是引子。

易邪也望了去,並不是感嘆白衣人的情緒變換,而是將視線落在手中的劍上,他也複雜起來,帶着感謝,不知所措。

就是這柄劍,將他從幻境中拉出,也正是這柄劍,令他再見「玉娘」,更是這柄劍,將重啟的往事,再一次封塵。

他與它認識不長,卻如江湖中的萍水相逢,有話可言又無話可說,易邪並不恨它,是他將易邪帶回現實。

過去就是過去,現實就是現實,又何苦自己為難自己呢?

劍上的蓮花滴溜溜地旋轉着,似是感知易邪的心意,顯得十分歡快。

「它是好人,是我以後最好的朋友。」

饒是易邪不曾恭維任何事情,如今他由衷而發,竟也是說出俗不可耐的感嘆。

劍有時候,比人要真的多。

白衣人的眼中竟是帶着羨慕,嫉妒,又是本不應該出現的情緒,如同強加一般。

白衣人言道:「它永遠是你的朋友,以前也是,現在如此,今後也不會離開了。」

易邪聽得似懂非懂,他方要問,卻又不知如何相問,轉眼間,打探四周。

懸天垂下的瀑布,風景如初的森林山脈,還有那撼動大海的巨鯨,一切皆是似曾相識,就如初見一般,可唯一不見的,便是那長滿青苔的巨門。

「好美!」易邪如此感嘆。

他不禁想到,此時若是有上一壺烈酒,伴着清風皓日,也不儘快哉!

易邪如此想着,酒便出現在他的面前,是白衣人遞上的酒。

裝酒的是一隻玉制的酒壺,其上條紋脈絡雕刻成一頭麒麟,麒麟栩栩如生,仿若衝天而起。

易邪錯愕地說道:「這酒是玉面郎前些日子給我的?」

若是論酒器,易邪不知多少,但若是論酒,他不差一分一毫,就如當前,玉面公子所贈之酒,清冽又苦澀,那淡淡地酒香,他一聞便可識別而出。

白衣人笑而不語。

易邪抱着酒壺,痛快暢飲一半,長聲舒了一口濁氣,眉宇舒展間,他似乎也變得如真似幻起來。

他品嘗在口中的苦澀甘冽,又沉溺在眼中爛漫的世界,卻又目光蕭索,興意闌珊。

如今的一切,皆是由他而起。楚月靈父母與其之到來,皆是如此,就在他救出月天南時,做出那次交易后,命運的齒輪就已經開始運轉了。

與命運搏鬥的月天南在哪裏,冰塵子還在躊躇嗎,當初贈他一壺的紫衫少年是誰?

一瞬間,他又想到了好多人,最後他又轉念之間,愧疚無比,只因他遇見一人,又不見一人。

易邪如此想着,耳邊居然開始喧囂起來。

他抬頭望去,月天南正喚他大人,冰塵子羞澀地看了他一眼,紫衫少年依舊那般淡漠,楚月靈正默默地注視着他,嘴角牽起一抹笑意。

「大人!」是月天南說的。

「大哥!」是冰塵子鼓起勇氣,漲紅著臉呼喚的。

「還好你不是麻煩。」紫衫少年平淡道,可他的眉間也舒展起來。

最後的最後,楚月靈慢慢向他走來,猶如蓮開夏水,波動蕩心,輕輕地喚道:「易邪。」

「這!」如此之多人,竟是憑空出現,易邪瞪大着眼,瞠目結舌。

他轉頭怒視白衣人,言道:「你這是做什麼?難道還不夠嗎?」

白衣人笑而不語。

「快將這些解除掉!」易邪突然變得暴躁起來,明明幻想中十分渴望的人,出現在眼前,他此時卻要拒絕千里。

或許,即便是幻想中的人,不在命運的安排與幫助下,一人是難以面對的,也說不定呢?

白衣人笑着,言道:「我做不到。」

「為什麼?」易邪忽然覺得白衣人不可理喻,如此戲耍他的心。

「既然是你創造而出的,你為何又不能解除?!」

白衣人依舊笑着,眼光變換后,眼裏只有易邪一人,卻已不言而喻了。

「你說,這是我……我創造出來的?!」

易邪指著自己,不可置信地問道。

白衣人笑而不語,易邪已得到答案。

他目光虛晃,竟是帶着恐懼,不知不覺間,他已後退三步,道:「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這裏……為什麼?」

易邪不禁想到,他尋找楚月靈便找到了,斬鬼刀突然地出現,又死去,想見月天南,月天南便出現了。以後的冰塵子,玉面公子,神醫女子,騙過的月光城城主……

一切如此順利,難道這都是他所想而成,所欲而行的嗎?

難道他一開始就已經進入幻境,從一開始,他只是孤身一人,在原地躊躇嗎?

沒有人會告訴他,就連白衣人也不能。

因為此時,白衣人也開始變得虛幻了。

易邪目睹著白衣人即將消散的身軀,他的眼裏滿是絕望,汗毛再一次豎起來,變得比寒冰鋼鐵還要冰冷,一如他現在的心。

「時間不多了。」

就在這時,白衣人已感受到自己即將消散,他竟是毫無恐懼,繼續笑着。

朦朧之間,恐怖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他的臉變換成月天南的樣子,又成了冰塵子,玉面公子,神醫女子,楚月靈,城主,斬鬼刀……

正是易邪從一開始,到如今所見的任何人。

白衣人的聲音也變得空洞起來,似是從四周響起。

「你還記得,月天南曾經說這裏,是一個虛實相交的世界嗎?」

易邪只得點頭。

白衣人笑着道:「那接下來,便是要將一切都變為現實的一刻了,而這一切皆取決於你。」

「為什麼?」易邪不明白,因為他手裏的劍,因為楚月靈來到這裏,因為百年前「玉娘」的到來是為了他嗎?

白衣人似是知曉易邪的想法,他的眼裏帶着嘲諷,似是在嘲笑易邪的無知。

一轉而逝,白衣人深意地望着易邪一眼,言道:「這就是命運,即便你裝傻也躲不過的。」

易邪猛然間想到什麼,他變得瘋狂,難道,事到如今,也不曾放過他嗎?

「我的父親?」易邪問道。

白衣人笑而不語。

「你說吧。」易邪無力的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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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天下是仙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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