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唯一的辦法

第五十章 唯一的辦法

雲霧繚繞,紫氣東來,已然拂曉明月落,初陽升起。

易邪的眼裏帶着無奈,不甘,還有一絲憎惡,他甚至變得冰冷。

一但一個人的心變得冰冷起來,那麼這個人嗯眼神也絕不會溫暖,他的笑也絕不會陽光。

白衣人卻笑着,他也是冰冷的人,一顆封塵千百年的心,笑里平淡中卻帶着理解。世間上有什麼比惺惺相惜,令人更為開心的呢?

白衣人問道:「你父親還好嗎?」

易邪也笑了笑,回道:「很好。」

白衣人問道:「有多好?」

易邪輕輕地回道:「他可以睡一輩子的覺,也不會操一輩子的心。」

「是嗎?」

白衣人聞言愣了愣,一抹自嘲掛在嘴邊。

他似是嘲笑易邪父親,又似是嘲笑自己,為什麼還要這般勞神費力呢?

他四周突然又出現了星河,在黎明與夜的交際處,他的雙眼滄桑又明亮。

白衣人道:「當年的他勝了我,如今看來,倒是我贏了。」

滄海桑田,斗一輩子的是夫妻,斗一時的是老對手,夫妻可以長相守,而老對手卻難以再見一面,如今寥寥收場,白衣人乏味的很。

易邪也乏味的很,因為提到那個人,他也不會快樂。

自小受盡折磨,同宗之輩,無論老少,皆是用着異樣的眼神望着他,那樣子就像是在看一頭被他們關押著的飛鳥。

可惜易邪並不是飛鳥,他什麼也不是,正因如此,他活的快樂,瀟灑,放縱,自由。

一個萬千的世界,他活出了一個人的感覺。唯有青山綠水,魚兒與鷹和他相伴,他是如此毫無拘束。

可他也一無是處。

知道真相的,他不可能恨自己的父親,但他可以嘲諷,沒有你的日子,我還有其他人,我至少還活着……

易邪眉頭一挑,言道:「他一輩子都是輸家,死時就已經將一切都輸了出去。」

白衣人卻搖頭,道:「不是這麼簡單,他是一個從來不會吃虧的人,你表面上看到他輸了,實際上他贏了許多。」

「贏了?」易邪舒雅地飲上一口酒,人只有心懷煩惱時,才會一反常態,又變得無比寧靜。

白衣人笑了笑,笑得玩味,道:「他贏了你。」

易邪也笑了,大笑,開心,言道:「你說他贏了嗎?我這麼一個廢人?!你不是看不出,我還有不過幾個時辰的壽命!」

他目光變得平靜,語氣卻十分堅決,帶着他與生俱來的固執,舒緩道:「他輸了。」

白衣人言道:「他沒有輸,至少他如果帶着你,絕不會有機會來到這裏,也絕不會見到我的。」

易邪抹了抹臉,言道:「那我寧可不見你。」

白衣人道:「見與不見早已安排好了,你是逃不掉的。」

易邪怒了,大怒,道:「但我可以選擇!」

言畢,他竟是向著山下走去,他的心並不像他的腳步那般穩重,就像是雲霧,輕飄飄的。

他的一切都被安排好了。

孤小伶仃出身,楚月靈父母失蹤,甚至他的脾氣秉性,都是他安排好的。

難道,一個人將另一個人,安排的妥妥噹噹,自己卻轉身離去,將命運強加在這個人身上,就算是對他好嗎?

他或許,不要這般好,他只是想……

風吹動臉頰,有些東西就會被風吹乾,帶走。

「你是離不開的。」背後傳來聲音,易邪卻毫無理會。

「這裏的世界,這裏的人,都被禁錮了,你在一個被禁錮的世界裏,是脫離不出去的。」聲音再一次傳出。

易邪頓了頓,回頭對着白衣人問道:「如此說來,必須要向您請教了,是否?」

白衣人否決道:「不,我也被困在這裏,我也不能讓你出去。」

易邪遙望着白衣人的雙眼,良久后,他默默地回去,並坐在石椅之上,身形懶散間,好不自在。

白衣人笑道:「看來你也是個聰明人。」

易邪不與理會,他真的不在理會白衣人。

在這一刻,他早已不會理會任何人。

望着拂曉的天明,是真是假,那炫麗的光彩照樣會落在他的眼裏,遞進他的心間。

他的眼神依舊那般平靜,卻沒有了活力,或是累了,本就是一位慵懶的人,嚴格來說,他的命運並不凄慘,他也有人照顧的無微不至,這便夠了。

幾個時辰后,太陽會落下,但再過幾個時辰,依舊會升起,有些事,就像這日出日落一般不可更改,又何必為難自己呢?

白衣人卻苦笑道:「你倒是想得開,和他很像。」

易邪不聞,不問,不語。

白衣人又道:「既然你在這裏,既然你不願聽他的故事,那麼且聽聽這裏發生過的事。」

他的眼神依舊如星河般浩大,好像世間之事,他盡收眼底,言道:「百年前,這裏來了四個人,他們為了巨門后的殘靈根聚集於此,又在百年後,五年前,在這裏紛紛隕落。」

「一人是無雙名子,無情鬼刀,兩人為夫妻,號稱是龍父龍母,就在這裏,就在五年前的今日,皆是散於此地了。」

「斬鬼刀並沒有死。」易邪落杯,平淡地言道:「他的女兒,為他續了命。」

白衣人並沒有錯愕,他眼底帶着玩味,言道:「你又怎麼知道的呢?」

那般目光,甚至可以將一個人從內到外,完全看透,易邪偶感不爽,言道:「花微霜告訴我的,他的女兒。」

白衣人笑而不語。

易邪皺了眉頭,不可否認,白衣人沒有必要去騙他,難道神醫女子並非斬鬼刀之女嗎?

「你要知道。」

白衣人目光虛幻,言道:「這裏是一個虛虛實實的世界,虛的本質,是實的投影,就像是一人的影子,看得見,卻摸不著的。」

易邪言道:「你是想說,花微霜確實是斬鬼刀的女兒,而斬鬼刀的女兒本人並非在這裏,對嗎?」

白衣人搖了搖頭,否決道:「她就在這裏。」

「那又為何……」

易邪的話語突地一頓,雙眼瞪得大大的,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白衣人一眼,就是這一眼,他從白衣人那裏得到了答案。

「是啊……」易邪嘴角一挑,言道:「恐怕她在這裏,也過的很舒服吧。」

「那是自然,三百年前,她能睡在夢寐以求的地方,自然過的舒服。」白衣人言道。

「那玉面公子呢?」易邪問道。

「四百年前又一位花柳人間的神奇公子,他生性喜殺,只求一敗,卻一生難尋對手,不知其蹤。」白衣人朗朗而言。

易邪笑了笑,言道:「你似是什麼都知道。」

「那當然。」白衣人眼裏星河轉動,無數人的人生都在他的眼裏,隨着一抹得意,一閃而過。

「他敗了,敗在了時間的手裏。」易邪感慨道。

一如玉面公子這般人,易邪是極為同情。

可世間哪有人物可以都過時間,固然可以毀天滅地,卻在萬古的長河裏,不過米粟之粒,天下人又為何求得永生呢?

縱橫萬古之人,亦是有一致命勁敵,那便是時間。

「不。」白衣人搖頭,道:「他還沒有輸給時間,便被一人打敗了。」

「斬鬼刀?」易邪隨口一問,卻也問對了。

白衣人言道:「他並沒有敗給斬鬼刀,而是敗在他的女兒的容顏下。」

「那麼他也睡得很甜。」易邪突地鬆了一口氣。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玉面公子難求對手,若是一敗固然開心,卻會抑鬱終生,這般結局也是對他不錯,只不過易邪總感覺哪裏不對。

就在這時,白衣人又搖頭,道:「又錯了。」

他目光平淡,就像是在說着家常,道:「斬鬼刀是打不過他的,可斬鬼刀的女兒卻打敗了他,讓他抑鬱終生,睡得也不會很甜。」

是了,易邪恍然大悟。

回想起,玉面公子那般急切的神色,好似唯有娶到神醫女子,他做什麼都可以,他就像是一頭野獸,沒有靈魂,只知嗜血的野獸。

「冰塵子,誅神劍也是別有一番故事吧。」易邪繼續慨嘆道。

他忽然覺得可笑,卻又感覺無比舒適,又問道:「那麼月光城城主又該作何解釋呢?」

「那個小胖子嗎?」

白衣人笑了笑,道:「早在一千年前,虛虛實實的力量,已經開始泄露出去了,所以有些地方是不可倖免的。」

「月光城就是這樣?」易邪突然覺得有些月光城可憐。

白衣人這次未搖頭,也未點頭,道:「力量是因為封印的虛弱而散溢出去,月光城只是其中之一,卻又不在其中。」

「這是為何?」易邪問道。

白衣人帶着讚賞地言道:「因為那位城主,既不想睡得香甜,又不想活得明白。」

「他想做什麼?」易邪問道。

白衣人回道:「他想永生。」

「是嗎?永生?」

易邪笑得前仰後合,誰可以做到永生呢?

但是白衣人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這是易邪第一次見白衣人眼神如此認真。

「唉。」

易邪長嘆道:「那既然如此,我來這裏做什麼?不會也讓我睡覺吧?我怕睡不踏實。」

白衣人笑而不語,良久后,言道:「你不會睡的,這裏只有三個人還在清醒著。你必須要比過他們,才可以永遠清醒著。」

「他們是誰呢?」易邪有些激動,屏息問道。

白衣人頓了頓首,才道:「大楚王刀刀李如風,禹王劍靈花柳,還有你。」

易邪的臉色變得蒼白異常,他並沒有聽到那個名字。

他神色變換,像吃了苦水一般,吐不出來。

月光城就是亡靈之城,這裏就是在亡靈之都。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解釋,因為唯有亡靈殘破的記憶,才會這般雜亂無序。

難道,這麼多年,一直陪伴他的她,在這裏睡得很不舒服嗎?

「那麼你,又是誰?我們怎麼見過?」易邪無力地笑道。

「我們早就見過。」白衣人言道。

他的臉變換成許多人的臉,月天南,冰塵子,黃衣少年,斬鬼刀,玉面公子,神醫女子,「玉娘」,卻又唯獨沒有楚月靈。

易邪笑了,笑得和花一般。

「也就是說,如果我成功了,我可以清醒著,楚月靈也是可以的。」

「那就得看你了,有可能是一個人,也有可能一個人也沒有。」

「真是個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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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天下是仙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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