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趙雲一眼就看到了小兵甲，他面色冰冷，眼中卻露出了一絲疑惑。

「怎麼會跑來一個小兵？不管了，殺了吧。」

趙雲的身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只是看向小兵的眼神冰冷了一些，可小兵卻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一股巨大的恐懼壓得小兵透不過氣來。小兵大叫一聲，掉頭就跑。

「想跑？」趙雲嘴角彎起一個弧度，卻不帶一點笑意，反而愈加顯得冰冷。

輕吹一聲口哨，趙雲縱身而起，不知從何處突然奔來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剛好在趙雲即將落地時來到趙雲身下，將趙雲穩穩地馱在背上。趙雲腳跟輕觸馬腹，紅光從他的雙腳向下蔓延去，竟將白馬四蹄都包裹進去。白馬一聲長嘶，馱著趙雲就向前竄出。這一啟動，竟如離弦之箭，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小兵還在拚命跑呢，就覺一陣勁風從身邊擦過，小兵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長槍如迅雷般向小兵喉嚨刺去，小兵不由閉上了眼睛，大喊一聲——

「閃！」

一瞬間，似乎發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麼也沒發生。等小兵回過神時，一柄鋒銳的長槍已經指在他的脖子上。

小兵恍了恍神，才察覺那一瞬間他已在生死間走了遭，一時間不由汗如雨下，只感到身體說不出的冰冷。

「咦，你會武將技？」槍尖微挑，讓小兵不得不抬起頭。一縷黑髮背後，是一雙蘊含殺意的眼睛。

小兵都不知道，經過關羽殺氣的磨練后，他的眼神已變得如此的凌厲，卻讓趙雲的嘴角又不帶一絲笑意的彎了彎。

「將軍饒命，你中計了！」小兵叫道。

「哦，我中了何計？」

「我只是曹操派來的誘餌，你被我吸引在這，曹操說不定早就跑了！」

「這不可能……先不說你能不能引開我很遠，就算曹操對你很有信心，他也要等你先把我引遠，不可能這麼快就進戰場，我還有的是時間……咦？」

似是突然發生了什麼難解的事，讓趙雲不禁回頭望了一眼。就是這一瞬間，小兵動了。哪怕他不明白趙云為什麼會突然恍神，但這不妨礙他歷經千錘百鍊的逃跑之心指引他在一瞬間作出判斷。

小兵一仰頭一個翻滾，就已脫離了長槍籠罩的範圍。未等趙雲反應過來，小兵已是連滾帶爬地向前逃去。更有甚者，他一邊狂奔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雙精美華麗略帶透明的戰靴。

魂之戰靴！

戰靴化作一道紅光籠罩上小兵的雙腳，讓小兵在狂奔中進一步加速。一時間，小兵跑得飛起，趙雲頭剛回過來，他已經跑得老遠了。

前方是一個小樹林，林中稀稀疏疏的長著幾顆果樹，樹上果子早已熟透了，卻沒有人來摘取。亂世里，又是戰場上，早已沒有尋常百姓了。原先住在這裡的百姓都已逃的逃，亡的亡。沒有戰役時，這戰場就是一個死域，而有戰役時，這裡更是活生生的——地獄！

小兵兩眼放光地向著那小樹林跑去，進了那小樹林，就有足夠的地形和趙雲周旋了，逃生的幾率會大大提高。

只要進了樹林，就可以了！！！

小兵拼了命地跑著，跑得他的胸口火辣辣的。他死命地喘著氣，每一口空氣被吸進他的體內，都讓他的肺部一陣刺痛。他感覺嗓子口都有絲絲的血腥味。腳步也越來越虛浮，雙腿如同灌鉛一樣，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汗如雨水般流下，每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潮濕的腳印。

小兵真的跑不動了，他幾乎就想馬上放棄，跪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然而……

「小兵，你要成為戰場上的傳說，為咱家……」

「兄弟，快跑，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很有潛力，也許你可以……」

「你想成為……武將嗎？」

總有些人，有些話，永遠存留在你的心裡，一直激勵著你前進，成為你永恆的動力。

但小兵不懂這些，他只覺得很吵。他晃了晃腦袋，想把這些聲音從耳邊趕走，然而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夠了！我只是個小兵，只是任人踐踏的『戰場之草』，只是戰場最卑微的存在！你們說的那些期待，那種關懷，那樣的未來，我根本就不配啊！在那些武將面前，我根本反抗不了，根本逃脫不了被『收割』的宿命！所以，不要吵了，就讓我，這樣卑微地，死去吧！」

小兵怒吼著，可是那些聲音卻怎麼也停不下來，於是不知道為什麼，小兵的腳步也怎麼都停不下來。哪怕小兵心中無數次地對自己狂喊「放棄吧」，然而，他的腳步，還是一步一步往前挪著，即使，他的腳，已經失去了知覺……

終究，還是到了……踏進樹林的那一刻，小兵眼前一黑，一腳沒踩穩，摔了出去——

小兵重重地撞到了樹上，然後軟軟地滑落下來。背靠著大樹，已經鼻青臉腫，精疲力竭的小兵的臉上卻是掛起了一絲微笑……

「終於還是……做到了，雖然我還是……會死吧……不過，已經足夠了……這一次，我總算沒有退縮……」

背後的大樹受到小兵的撞擊，輕輕地搖晃起來，樹葉波浪般顫抖，彷彿也在為小兵即將遭受的殘酷命運感到悲傷。幾顆不知名的野果掉落，似乎就是那不禁滑落的悲傷淚水……

白馬如風般衝來，衝到小兵身前，前蹄一個漂亮地上揚停了下來。此時月亮正圓，而從小兵的角度看過去，那揚起的雙蹄，好像恰到好處地踏在了月亮上。而在月光的背面，趙雲那冰冷的面龐幾乎完全被陰影所覆蓋，只是晃動間隱約可見微微揚起的殘酷嘴角。

小兵還未恍過神來，一槍已是飛快戳來——

實在是太快了，甚至樹上掉落的不知名野果才剛剛來到小兵頭頂，那閃著寒光的銳利槍尖已在小兵眼中越放越大。槍尖上，似乎隱約還有魔鬼獰笑的幻象浮現。

小兵只來得及閉上了眼睛——意識的大海里，他靜靜等待著漆黑末日的來臨……

刺擦！！！

不知名的液體濺到小兵臉上——

「這是我的血液嗎？只是為何如此的冰涼，而且還感覺不到疼痛？是因為死得太快所以才不覺得疼的嗎？」

小兵閉目等死……然而，絲絲液體滑落小兵唇角，那感覺，竟有一絲絲的甘甜。

刷——似有什麼東西從耳邊掠過……

緊接著，「啊嗚啊嗚」，似有咀嚼聲傳來……

小兵忍不住又睜開了眼。

月光下，騎在白馬上的那個武將，此刻竟拿起一個野果，大口地啃了起來。汁水淋漓的槍頭在月色下閃著紫色的妖異的光，而就在它身邊的那張臉微微側過，依然冷峻，只是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十分享受野果的美味。

小兵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耳邊一縷黑絲輕輕飄落。剛才那一槍，竟是貼著小兵臉頰，刺中了樹上掉下的一隻野果。

趙雲安靜地吃著野果，小兵也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慢慢平復著

心中的恐懼。

「你……為什麼不殺我？」過了良久，小兵才咽了咽口水問道。

「殺你？」趙雲的聲音清冷中卻帶有一絲別樣的意味，讓人感覺他冷酷中卻又有一點懶洋洋的。

「我是想殺你啦，不過……啊嗚……這果子看起來……嗯……挺好吃的……所以……嗯嗚……情不自禁就……」

所以殺我這件事還沒吃果子重要嗎？

僥倖逃過一死的小兵還來不

感到高興，心裡就被濃濃的屈辱感填滿了——

「既然如此，那你吃完就殺了我吧！！！」

有些恥辱，比死亡還要難受，小兵現在就寧願死！！

然而——

「呵呵……」

輕輕的笑聲響起——

「我現在吃飽了，又不想殺人了。何況你這樣的傢伙，殺了也沒什麼成就感。所以，你還是走吧。」

趙雲的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是否也被小兵的頑強所感動？只是，這笑意被深深地隱藏在冰冷的面孔下，讓小兵怎麼也發現不了。

小兵垂下眼帘，咬著牙說道：「你再不快點殺了我，曹操就要逃跑了！」

「用不著殺你，曹操早就跑遠了。」

「不可能！他要等我將你引遠才會進入長坂坡，現在應該才剛剛進入！」

「哦，你是這麼認為的嗎？可是，事實上，他在你剛進入長坂坡時，就馬上也進入了。我想想，戰場之上我能感受其他武將的情報，而我感受到的他進入的時間，就是……我剛剛遇見你的時候！」

「不可能，那樣他根本沒把握逃過你的追殺！」

「是啊，所以……也許是他根本不想逃呢？在我看來，他反倒是想將我從你身邊引來，所以才那麼快進入戰場。我本來還很好奇能被曹操這樣看重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傢伙，現在一看，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