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茶會閑談

第二十八章 茶會閑談

許是水土不服,許是初到認床,一晚上半夢半醒,第二日一大早,譚茵便早早起來,梳洗完畢後去母親房中。

溶月居有正房、東廂房、西廂房,中間是庭院。正房有三間,當中一間是堂屋,用作會客接待,譚茵母女各居東西一間。彥雅住在東廂房,共有兩間房,一間彥雅住,另外一間則擺了些帶過來的行李和物件。彥敏住在西廂房,因被月門佔掉一部分,只有一間房。房內布置都類似,進門就是一扇屏風,轉過屏風靠窗位置擺放一軟榻,對著屏風則是床和梳妝台。

譚夫人歷來早睡早起,昨日匆匆忙忙,還沒來得及收拾行李,此時正在整理行李,看到女兒這麼早過來倒是詫異。

譚茵走向前去幫母親一起收拾行李。此次來到上京,估摸要待上數月乃至半年,所帶行李頗多,衣服、首飾、用具、書籍還有給盧家的禮物等都不少,母女倆一邊整理一邊閑聊。

杭州有人間天堂的美譽,高家本就富裕,小姐們的吃穿用度自然不差,此次來到天子腳下,上善之地,少不得要走訪交往,高老夫人怕落了顏面,委屈孫女外孫女,也是為了在盧母前顯擺,就把自己的私庫打開,挑了好些給各位姑娘們,行李自然不會少。

「娘,這陳姨娘怎麼像個正房夫人一般,還顯擺自己,把我們看成山溝溝出來的。」譚茵把一套白釉定窯茶具放在萬寶格中,說起昨晚事情。

「她是看我們高家來了這麼多人,心裡又在泛酸了。再說:滿朝權貴皆在上京,她們在這待了幾年,哪還有眼睛看其他地方的人。陳姨娘仗著有老夫人撐腰,老夫人耳根軟,你姨夫又事母至孝,這些年一直給你姨媽添堵。好在你姨母是正房夫人,你表哥又大了,否則你姨母真不知道過的什麼日子。」譚夫人疊著衣服,嘴角微微牽起,露出几絲苦笑,想起姐姐這些年的辛苦,嘆了一口氣。

「昨天陳姨娘這樣,姨母在我們面前落了顏面,肯定不好受。」譚茵看到母親神情,安慰道。

「罷了,我和她說道說道。我們是娘家人,有什麼顏面不顏面的,那都是給外人看的。你姨母就是好面子,好了別人苦了自己。當年你姨夫娶你姨母時不過是個普通讀書人,家裡窮得叮噹響,若真是不願意你姨夫納妾,別人還能強按牛飲水?就算納妾,也不能納這種表妹至親做妾,給自己添了多少堵。你爹曾經和我說過這事,我當時還不大明白,這些年算是徹底明白了。」譚夫人說道。

「你姨母在家時就能幹,打理事務做起生意那是交口稱讚。我們高家沒有姨娘,這些內宅婦人繞繞彎彎的爭寵把戲、陰私勾當真是苦了她,當年……」譚夫人有點恨恨道。

「當年怎麼?」譚茵好奇地問。

「沒什麼。」譚夫人悻悻然閉口不言。

譚茵知道母親對姨夫並不滿意,這也是高家的想法,外祖家並非攀龍附鳳之輩,雖然姨夫是個京官,而父親只是個夫子,但外祖家反而對父親更為親近。這些年來,高家兩個女兒遠嫁,但高老夫人一直反而更為牽挂這個長女,此次來京,一方面是想讓各位姑娘們散散心,另外也是為了辦事,還有就是想看看這個許久未見的女兒。

譚夫人打量了一下女兒,看到譚茵面帶倦容,她皮膚白皙,顯得眼下黑眼圈更重,再想她一早就過來,知她心中所想,說道:「昨晚沒睡好?我已經派人送信給李征子清了,小廝回來說他們出去訪友了,應該很快就過來。」

譚茵被母親點中了心思,抿了抿嘴,輕輕嗯了一聲。

譚夫人想到女兒日後生活,本想就著盧夫人話題多提點她幾句,但看到女兒面容,想起她對李征的心意,本來想說的話不忍再說下去。

母女倆收拾了好一會才停當,譚茵看到桌上擺了好幾個錦盒,裡面裝的都是送給盧家的禮物。送給盧母的是千年人蔘和拇指蓋大小的南洋珍珠項鏈,給盧達送的則是上號的茶壺和茶葉,給盧胤則是一塊上好的硯台,給盧夫人母女的則是高老夫人從私庫裡面精心挑選的首飾用具。給盧夫人的是一對碧綠水潤透明的翡翠頭面,盧晴的則是整副紅寶石頭面,都是老夫人珍藏許久的好貨,送給其他人的都是一些小的金飾,倒是誰都不拉下。

又過了一會兒,日頭漸漸高起,彥雅和彥敏也已梳洗妥當,前來譚夫人房中問候。這時忍冬進來說早飯備好了,彥雅丫鬟木槿和彥敏丫鬟丁香也進來侍候,幾人便在會客廳用餐。

還是三月份,天氣仍舊寒冷,但因燒著地龍,屋內卻溫暖如春,很是舒適。只是與南方大不相同,天氣乾燥,眾人不大適應,昨天半夜譚夫人還出了鼻血。

早餐也是北方早點,小米粥滋潤,白饅頭香甜,腌白菜爽口,胡辣湯開胃,又炒了幾個新鮮菜式,在上京的第一頓早餐味道倒也獨特。

……

用完早餐不久,盧夫人與盧胤盧晴彥庭到西側院來看看各位,少不得問問昨晚睡得如何?早飯吃得如何?可還習慣?又說李征打發人一早就來送信,準備明天上午就過來拜訪。還說他們本來想今天就過來,又怕夫人姑娘們剛來,還需安頓一番。

譚茵忐忑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彥敏對著她擠了擠眼睛,譚茵臉龐刷地緋紅,不好意思地扭過頭。

盧夫人知道幾位此次上京除了遊玩散心外,還有正事要辦,少不得要打聽京城的事情。幾人坐了下來,忍冬用帶來的定窯茶具給在座各位泡了西湖龍井,幾人邊喝邊聊,說起京城的事情來。

盧胤事先已從母親那了解到許家與高家解除婚約一事,這退婚退了一半真是天下奇聞,知道表兄此次來京最重要的正事乃彥雅退婚一事,他在書院讀書,許氏兄弟乃風雲人物,信息自然不少。

「表弟,你幫我詳細說說許家如今情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彥庭最為關心許家情況。

盧胤看了彥雅一眼,看她面色如常,知道姨媽與表兄既然讓她前來,自是不避諱,便說起許家事情來。

「許臨風現在是儲君的左膀右臂,陛下久病在床,已經長期不上朝,朝事已盡在東宮之手,暗中有消息說即將傳位於儲君。另外坊間早就傳言許臨風即將任吏部左侍郎,他已經執掌才選事務,至所以目前還沒有宣布,猜測是為了避嫌,吏部主管京試,許臨海又參加了此次京試,等京試揭榜后許臨風就正式到任。」盧胤說道。這消息半年前已在杭州瘋傳,現在離京試揭榜不到一月時間,那基本上是板上釘釘了。

「之前傳言他將尚主,這消息可靠嗎?」彥庭聽到這則被證實的信息,再問道。

「之前有傳言說蘇貴妃甚是中意他,有意讓他尚雲華公主,可他婉拒了。尚主就要絕仕,許家不願意,太子殿下也不願意斬斷他的左膀右臂。」盧胤把聽來的消息一股腦地倒出。

姐妹幾人互相看了看,臉色都有點變了,彥雅更是咬了咬嘴唇,氣氛一時凝結。看來當初高家的判斷是對的,為了大好錦繡前程,為了不讓貴妃心生嫌隙,為了避免結黨營私之嫌,許家不會與顯貴之家結親。彥庭心中嘆了一口長氣,面上卻不顯分毫。

譚夫人此時問道:「那許家二公子臨海如何?」

「許臨風少年老成,深謀遠慮,此人與其兄又有所不同。自去年底大昭各地才子陸續到京,一時上京群英薈萃,他卻仍是鶴立雞群。上京詩會文會日日一小會三日一大會,各家都以能邀請到他為榮。我見過他幾次,其人有時恃才傲物,有時洒脫不羈,有時卻又深不可測,如若不出意外,一甲三元必有此人。只要有他在,眾人眼中便看不到旁人,皎如日月,燦若星辰。」盧胤回想許臨海所言所行道:帶著幾分羨慕,甚至有幾分敬佩。

縱然對許臨海不滿,譚茵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姨表兄所言甚是,只是當時還只是在蘇湖,現在則是天下。

眾人不由自主地盯著彥雅,彥雅看到大家眼光都看向她,先是一愣,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聽盧胤這意思,他對許臨海如此欣賞,自然不希望表妹放棄這麼好的婚事。

「表哥,許臨風又身居高位,許臨海如此出眾,這上京豪門權貴豈不是對許臨海趨之如騖?」譚茵捏了捏彥雅的手心,讓她安心,問盧胤道。

大昭與前幾朝不同,以前都是世家豪族把持朝政,本朝卻是科舉選才,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很多官宦人家盯著高中士子,一些士子也想趁機攀附官宦之家,更有榜下捉婿說法。

「阿茵你可說對了。去年底,名門閨秀私底下很多都在討論他,最近知道許家不欲與顯貴之家結親,這下小官和平民有機會了,更是蠢蠢欲動。」盧晴說道,她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很討人喜歡,人緣很好,也是各類閨秀們聚會的常客。盧達品階不高,她大多參加一些低階官員閨秀的聚會,偶爾也去參加一些豪門顯貴聚會,倒是上下情況都知曉。

盧胤看了看幾位表妹,本不欲說,被譚茵這麼一問,妹妹又說了,也就無所顧忌了,說道:「這之前說擲果盈車誇張了點,但也是豪門貴族追逐。如今知道許家不欲與高官豪門結親,一時更是洛陽人貴。」

聽到盧胤說到洛陽人貴,譚茵和彥敏一個沒忍住,撲哧笑出聲來。

彥庭看了看笑著的姐妹倆,又看了看一直低頭不語的彥雅,這燙手的金龜婿……頭疼!

「那大家是否知道他有否婚約在身?」譚茵問道

「上京與杭州相隔千里,不清楚情況,也不曾聽說過婚約。」盧胤說道,這許臨海現在到底算有婚約還是沒婚約,還真不是一句話能說清楚的。

「那他可曾對哪家小姐有意?」彥敏直接問道。

「咳咳……」盧胤到底是讀書人,被表妹這麼直接了當地問了一句,一時啞了嗓子,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這倒是沒聽說,倒是不少名門閨秀對他有意。」盧胤看到表妹看著自己,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只好回答。

「只是名門閨秀?可有煙花女子?」彥敏再問。

這表妹太生猛了,盧胤不是對手,他看了看大伙兒,知道這可不是普通的風流八卦,舔舔嘴巴道:「男人嘛!免不了……免不了呼朋喚友,飲酒作樂,吟詩作賦,經常出入這些場合,這青樓女子愛慕才子也是常有之事。」

幾人看他輕描淡寫,知道這許臨海的風流韻事估計又是滿城皆知。

彥雅從剛才就一直沒有抬起頭來,彥庭與譚夫人互相交流下眼神,這退婚一事得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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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清且漣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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