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俠骨留情（2）
()秦玉關微微嘆了口氣，說道：「你雖然沒喝，卻驚醒了我的夢，夢中一刻，價值千金啦。好在我這人好酒不好色，否則你這下可陪得慘了。」
雁無痕瞠目結舌，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好色？那天下的姑娘可以高枕無憂了。」
秦玉關苦澀一笑，道：「你當我淫賊么？」
雁無痕嘿嘿道：「差不多，凡是有閨女的大戶，無不像防賊一般防着你呢，還記得上次去開封府么？張員外見你去，竟將寶貝女兒鎖在閨房，還別說，那張小青倒也是身長玉立，玲瓏多姿，難怪張老頭會當成掌上寶。」
秦玉關泛起一絲苦笑，嘆道：「陳年舊賬了，你還提，雁無痕，你跑上這鶴來峰不會是來說我的風涼話？」
「玉關，你可冤枉我了。」他眼珠一轉，旋又嘻嘻笑道：「說真的，你這玄音指又精湛啦，在睡夢中，竟然也不落下，依然例無虛發，百發百中。」
秦玉關沒好氣道：「拍馬屁的話還是爛在你肚中。」但隨即又皺起眉，觸及剛才那驚魂一幕，他仍心有餘悸，箭鏃射來，竟不能躲避，在他心頭隱隱有股危機感，這種預兆，還是頭一次。
正如動物的本能，在危急中，會心生感應，逃避危險。
雁無痕瞧他神色木然，滿臉狐疑道：「玉關，怎麼啦，愁眉苦臉的，你這種表情，我還是頭一回瞧見，在我看來，你就是飄逸出塵，*不羈的性格，什麼事能難住你？」
秦玉關看着雁無痕的雙眼，從他漆黑的眸子中，看到那份關懷，也看到那份堅定，還有那一如既往的相信。
他感受着那股誠摯的情誼，心頭立時溫暖，沉默半晌。
朋友，可貴的兩個字，令人倍覺溫馨。
歲月匆匆，人生一世，友情不可缺少，正如一世人，兩份情。否則，便是枯燥的人生，了無生趣。
過了良久，秦玉關方道：「雁無痕，我隱隱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雁無痕一副玩世不恭神色，嘻皮笑臉道：「會有什麼事，天又不會塌，就算是塌了，也用不着你去頂。」
秦玉關嘆了口氣，皺了皺眉道：「可說不準，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
雁無痕一愕，滿臉嚴肅。他相信秦玉關，至少在他面前，他從未說謊，也沒必要說謊。
他與秦玉關似有一點靈犀，息息相通，這是長久以來在友情上建立起來的。但他目光爍動，臉上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狡笑。
秦玉關道：「正是心靈感應，才能屢屢化險為夷。」
雁無痕怔了半晌，笑道：「別擔心啦，江湖上能害你的人，數不出幾個。」
秦玉關望着遠處翻騰的雲海，嘆道：「正是暗箭難防啊，丟了小命，一次也嫌多。」
雁無痕笑道：「你也怕死？」
秦玉關摸著胸口，微微笑道：「怕，怎麼不怕？最怕糊裏糊塗死了，那就貽笑大方啦。」
雁無痕頷首道：「是啊，冤屈死了最窩囊，到了閻王那裏，還是糊裏糊塗，閻王爺也稀里糊塗一判，你就糊裏糊塗投胎，公的變母，母的變公，要是再來個公不公母不母，這天下啊，那就大亂。」
秦玉關瞪他一眼，也哈哈大笑，心中陰霾一掃而空。
雁無痕嘿嘿笑道：「玉關，你若死啦，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女子黯然神傷，泫淚流涕。」
秦玉關臉色尷尬，忙掩飾窘態，淡淡道：「你呢？會傷心落淚么？」
雁無痕截然道：「會。」
秦玉關看着他熠熠目光，心口發堵，一切言語，皆在內心的深淵沉澱。
清風微微吹拂，帶着野山茶香，瀰漫鶴來峰，如情人的青絲，拂過面頰，柔軟而細膩。
雁無痕打破靜謐，問出他縈繞在心頭的困惑，道：「玉關，為何你一直不說你的身世呢？難道你就一生遊歷浪蕩？」
秦玉關神色黯然，一臉沉痛，如經過煉獄一般，喃喃道：「家亦無家，何處為家，心安亦是歸處。」
雁無痕呆了呆，嘆了口氣，瞟了秦玉關一眼，暗忖他定有難言之隱，也不再追問。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處痛，他們不說只是希望這痛能在時間中消除。
然而，事與願違，時間只會加重這種痛，最後，在心中成為揮之不去的烙印。
秦玉關眉毛微微擰開，岔開話，笑道：「你的本事也不小，能找來鶴來峰。「
雁無痕並不回話，而是吸了口氣，搖了搖松樹，又捶了捶，方才道：「這樹還蠻結實。」說完便躺下身來，晃搭著腿，顯出十分悠閑自在。
秦玉關笑罵道：「有你這麼試的么？要是斷了，你能飛起來？」
雁無痕嘿嘿道：「哪有這麼湊巧。」
秦玉關瞧他憊懶神態，好似歷經劫難一般，嘆道：「那可沒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雁無痕輕輕吁了口氣，笑道：「還好沒斷，否則你一語成讖，那這裏就不叫鶴來峰啦，而是落雁峰啦。」
秦玉關懶得與其爭辯，微微張開雙臂，聆聽着風聲。
風聲要比塵世間的喧囂好聽百倍。
雁無痕忽道：「哎，你還記得么，上次在杭州府衙那個小姐，尋死覓活要找你。他爹爹是縣令，大怒之下發出告示，要通緝你，這不，我忙活了一宿，全撕了下來，這回我可幫你大忙啦。」他從懷中摸出一疊黃紙，上面懸賞重金，要通緝秦玉關，而罪名卻是*大盜。
雁無痕一鬆手，黃紙如漫天蝴蝶，翩然落下懸崖，交織著凄美的弧線，隨風躚蹁，漸漸沉寂於黯然的谷底。
秦玉關沒瞧一眼，淡淡道：「又要我幫你？」
雁無痕被他瞧破心思，臉色倏紅，慚愧笑道：「玉關，你也知道，我輕功是不賴，但說到拳腳嘛，卻是不行啦。」
秦玉關睜開左眼，嘴角微笑，道：「說到輕功，江湖上沒人及你，能悄無聲息靠近我，你是第一人，剛才你若不出手，我也不會知道你來了。」
雁無痕聽他褒揚自己，臉色泛紅，頗有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