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俠骨留情（1）

()鶴來峰。

山勢險峻，壁立千仞，而山如其名，似一隻仙鶴般，孤傲仰首，望着那幽深奧邃的宇宙，似要守候那一抹在它心中的悸動，直到永久。

站在鶴來峰，向下俯視，便是石筍千峰，青蔥笏立，氣魄雄渾。

峻峭的懸崖邊，一株巨松斜長著，向上是湛藍蒼穹，遼遠空曠，下面是萬丈深淵，雲煙繚繞。只有樹根部分如強健的臂膀，牢牢攀附崖壁，不敢鬆動。

清風拂來，雲海翻騰，巨松枝椏輕微顫動，即便是鳥雀，也已膽寒心驚，不敢落足。

然而，在樹榦處，卻有一人橫卧，渾然沒將危險放於心上，恰恰相反，他還神態悠閑，如卧床榻一般，衣袂在清風吹拂下，恍如仙鶴起舞，蜂蝶翩翩。

漸漸地，東方慢慢泛出魚肚白，幾縷銀光射向蒼穹，而薄霧漫漫褪去，群峰時隱時現，如少女的面紗，遮蓋住那嬌羞的俊美。

忽的，地平線滲出縷縷紅霞，一點耀眼的金光，在天邊緩緩出現，初如娥眉，漸似新月。

那人沒睜開眼，將遠處紅日，置於不顧，而呼吸依舊均勻，似乎沉浸在睡夢中。霞光照在他臉上，如瑩瑩美玉，不由讓人驚嘆。

但這鶴來峰，除非是仙鶴落足，鳥雀停歇，否則沒人會攀爬如此峻峰來這人跡罕至的地方，似乎他正是為此而挑選此處，起碼不會有人打攪，可以酣暢睡一覺。

他嘴角泛起一股笑意，睡夢中，他正置身於青，滿桌珍饈美味，冒着騰騰熱氣，陳年女兒紅，瀰漫着濃濃香醇，檀香爐中，也繚繞着青煙，滿庭馥郁。

而他身旁，幾名青女子斜依，笑靨如花，盡顯媚態，衣裳薄如蟬翼，一身*身材，充滿著如火藥爆炸的誘惑，她們端著酒杯，如穿梭在花叢中的蜜蜂，頻頻往來，而酒杯中，溢滿著清泓醇酒，微微蕩漾，便和她們的心一般輕盪。

此時的他，便如江濤中的扁舟，隨着她們的推拉，來回搖擺，杯來酒干，而她們，更傾服他的笑。這微微一笑，便如初雪的融化，春花的盛綻，讓人感受到暖意濃濃。

歡樂在時間中蔓延，笑聲在空間中穿透，如此地方，難得是*處，可以讓人卸下煩憂，忘了自我，在花香中縱橫，在柔情中沉醉。

無外乎古往今來的達官顯貴，或是王侯將相，無不沉溺其內，以至棄江山社稷於不顧，而淪為歷史罪人。

突然，哐的一聲大響，門被踢開，同時一隻短箭激射而至，他頓時一愣，錯愕萬分，如沉睡中被驚醒。

任誰在這種情況下也是手足無措。

當短箭離他只有三尺時，他驀地抬起右手，一道湛藍氣勁從指尖激發，迎向短箭。

這一招便是他的絕招『玄音指』，和少林指禪功同出一脈，深得他鐘愛，只要氣勁隨心，遊走經脈，便可應手而發，而且招出迅敏，有的時候，尤勝利劍，這一招他也使了無數遍，百試不爽。

然而，他收斂了笑容，滿臉驚恐之色，玄音指氣勁和短箭相碰，在電石火花間，短箭又分數只，迎向他額頭。

他濃眉蹙著，黑眸之中，映着箭頭迸射的寒芒。

如此倉促的時間，又加上如此短距離，一切所做，皆是徒勞。

兩點冰涼感正中他額頭，一股寒意驀地蔓延周身，突然，刺眼的光芒，如一頭餓獸張開獠牙，將他吞噬……

他猝然驚醒，一摸額頭，卻是兩點水珠，水珠清涼，掛在他手指尖，卻顯得玲瓏剔透。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夢境，他也沒死。

但他卻是心有餘悸，過了半晌，他才回過神，沒人能體會死亡剎那間的感受。

旭日東升，天色已大亮，四周卻是寂靜，彷彿可以聽見雲海翻騰的聲音，那是一種生生不息的低語，難以言狀。

他忍不住回頭，輕嘆道：「哎，真是一場好夢，經過了鬼門關，才知人間多美。」他嘴角又微微一笑，剛才的情景，如湖光掠影經過他大腦，想到美酒，不由咂了咂嘴唇，似在回味。過得片刻，他方才嘆道：「雁無痕，你出來，竟然來了，別再躲藏了。」

然而沒有回聲，彷彿偌大天地只有他一人，難道是他判斷錯了？

他笑了笑，笑得有些高深莫測，忽的，一道暗器脫手而出，宛如疾電，打向遠處草叢。

「哎呀，屁股打中了。」一條黑影快如疾風，竄上松樹，乾眼瞪着他，一手揉了揉屁股，一手握著一塊碎銀，原來那道暗器竟是碎銀。

「我可只用了三分力道，否則，這塊碎銀定要咬下你一塊屁股肉來。」

「算了，這塊銀子也夠打一壺酒，我們扯平。」

「扯平？我美夢正酣，無故被你攪醒，壞了我兩樽美酒，不賠可不行，否則，我把你這無毛大雁烤來下酒。」

雁無痕嘿嘿笑道：「什麼兩樽美酒，我又沒喝，你可糊賴不到我。」

他看着眼前少年，見其俊俏秀美，貌若潘安，嘖嘖稱奇道：「玉關兄，你使了什麼仙法，容貌越來越俏，這*少俠的稱謂，愈發名副其實啦。」

秦玉關早已料到是他彈來的水珠，以他玄音指氣勁，一般短箭萬難突破。而水無形，遇到玄音指氣勁碰撞，便散成小顆粒，而自己在夢中，還以為是短箭，突然遭襲。

秦玉關瞟了他一眼，見他換了套青袍，他本身材矮小，這套衣裳，勉強合體，但他鬢髮散亂，似要蓋住自己，隱藏住內心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