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意

那老派的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女子沖何秘書輕淺一笑，「來客有何書要買？」

何秘書愣住了，他是真真沒想到店主是以此形象，拈著柔柔的音調問他何書要買。他的嗓子有些發緊，結結巴巴地說出一句話：「我們老闆……有書要買，請……請您上門……送……送書。」話音落下，何秘書的臉瞬間就紅了，他跟着老闆什麼類型的女人他沒見過，但是像這樣水墨畫般的女子他是頭一回見，不自覺間他像是矮了一截，說話都不利索了。

「何先生客氣了，懷舒，我們走吧！」店主什麼都沒問，也什麼都沒拿，只回頭望了眼黑貓，原來，「懷舒」是只貓。他戰戰兢兢地跟在店主身後，腦子有一瞬間放空，他什麼時候說自己姓何了……

何秘書將店主送上專車，他在心裏暗暗下決心，拿到這個月工資就辭職，錢多固然好，可命更重要。

……

昝富豪家裏最近出了事，惶惶不可終日。他四處打聽，希望找到高人替自己消災解難。

昝富豪白手起家，一直希望得到世人的認可，萬萬不能被當作銅臭氣滿身的暴發戶。所以為了充門面，他不惜萬金購置了不少古董，現代藝術品。有清代的琺琅，宋代的筆洗，元代的青花瓷器，還有不少現代畫家的畫作。雖然不知這是不是真品，但至少在心裏，昝富豪認為自己的品味超然，也脫離了低級趣味。

昝富豪為此又購置了一套更大的宅子，如果不將這些名品擺在家中，讓每一個來此的人都看到他的品味，那他不是白白將一筆錢投了出去。畢竟金子扔到水裏，也還是要聽到個響聲的。

最近昝富豪又得了一個新鮮的物件，傳聞是宋墓里的寶貝，實打實是件明器。說起來也是件奇事，那一柄通體乳白的玉如意，品相實在是好，竟連一絲雜色都沒有。只是觸手冰涼，若是拿在手裏久了，身上的涼氣從腳跟泛上來，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森之感。這事說出去難免招來置喙，所以他偷偷地將這柄玉如意放到了家裏的密室里。

昝富豪不是沒有過懷疑，這柄如意實在是來得太容易。他以前常去的那家古董鋪子的孟老闆有一日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是有好東西現身，因着與昝富豪有兩分情誼，所以一收到這寶貝就立刻想到了昝富豪。那古董鋪子就在隔四平街兩條路上的商業街上，名叫「玉明世家」。孟老闆神神秘秘的將昝富豪引到後院，只說是這東西來路不正，不能見光，他急於脫手，但又不想將價錢壓得太低，畢竟他也是花了不少錢收的。孟老闆寄希望於昝富豪，昝富豪也確實沒有辜負孟老闆，給了一個令人滿意的價格。

剛入手時，昝富豪很是膽戰心驚了一陣，生怕有人找上門來，不過一個月後也沒什麼動靜，他便放心大膽地將如意從密室里拿出來，光明正大擺在書房的博物架上。

昝富豪睡眠質量不好，夜裏常常是要醒兩三回的，或是喝口水或是出個恭。有一天晚上他起身去喝水，隱約聽到書房的方向有動靜，這可將昝富豪嚇到了，家裏不少值錢的物件，萬一少個一兩件就賠大了，趕忙往書房跑去。他跑到書房門口，偷偷地扒在門上聽，卻又覺得裏面沒有聲音。正當他以為自己因為太累了產生了幻覺，門裏面又傳出了翻東西的聲音，緊接着，他又聽到了唱歌的聲音。有人在他家唱歌？細細聽去，是個女子在唱，隱隱像是唱戲。歌聲婉轉，如泣如訴，哀怨間似帶着一股恨意，恍若多年前，有人辜負了她的期盼，讓她淪落至悲慘的地步。

昝富豪腦子裏「嗡」的一聲，嚇得四肢都僵硬了，他不敢推開門，只順着門縫看去。一個穿着戲服的女人正在起舞，腳步虛浮，面目模糊……昝富豪受不了刺激，立刻就暈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后，昝富豪還躺在書房門口的地上。從那一晚開始，同一個時間，夜夜起舞笙歌。昝富豪太怕死了，私下裏請了不少高人來看風水。錢是源源不斷花出去了，但收效甚微。後來，夜裏的歌聲越來越大，竟發展到整幢宅子都聽得到。一家三口夜裏不得安生，白日自然頹糜，身體也就跟着出了毛病。

昝富豪實在無法，就將一家老小搬了出去，並命令何秘書繼續為他尋找抓鬼的大師。昝富豪心裏也曾懷疑過，是否就是那柄如意出了問題，墓里的東西，到底不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