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記憶

第三章記憶

疼......熱.....

陸雅蘭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生病了,身體應該又疼又熱,但很奇怪,她感覺不到,就像靈魂和身體分成兩半,她看到床上的自己痛苦的模樣,身體卻接收不到任何信息。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高熱讓昏迷的少女痛吟出聲,汗水從額頭滑過臉頰滑到耳後,最後在被褥上堆成水漬。

本該守夜的丫鬟卻不見蹤影,睡覺前她打發走了紅杏,如果再沒人發現,她要麼燒成傻子,要麼燒死。

小時候為她治病的大夫曾這麼說過。

陸雅蘭自嘲一笑,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她還會面臨和小時候同樣的命運。

既然如此,死在八歲的時候不好么,多活了十幾年,除了嘲諷惡意她不曾擁有任何東西。

為了生存陸雅蘭謹小慎微,處處小心翼翼,剛開始,她發現笨一點,守規矩一點能讓自己過得好些,可時間長了,面具就摘不掉了,陸家二小姐真的成了那個有名的木頭人。

想到趙定生,想到陸宅的丫鬟婆子,想到那個父親。生死面前,陸雅蘭忽然釋然,沒意思,還不如死了輕鬆。

她不曾怨恨任何人,也不欠任何人,就這樣吧,挺好。

這麼想着,陸雅蘭只覺得渾身輕鬆,心頭的石頭被搬開,即使沒有身體也覺得呼吸順暢不少。

一抹金光突然從陸雅蘭額頭爆發,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股吸力把她吸進身體。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難受,陸雅蘭試着抬抬手臂,用了渾身的力氣也只是讓手指挪動了一點地方,此時她才明確感知身體的溫度有多高。

陸雅蘭仰面躺着,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金光卻不給她反應時間,瞬間從額頭擴散開來,包裹住人整個腦袋。

「啊......」沙啞的聲音響起,劃破夜空,驚飛了樹枝上棲息的鳥。

猶如靈魂被人撕裂,陸雅蘭猝不及防之下彷彿經歷了十八層地獄。手上青筋暴起,狠狠地在被褥上抓出一道有又一道摺痕,激烈的刺激讓她神經性抽搐一般高高彈起又重重摔在床。

高熱出的汗都不及剛才一剎那流出的水,陸雅蘭從來不知道她身體里有這麼多水,彷彿永遠都流不盡一樣,迅速浸飽整個被褥。

陸雅蘭雙眼發黑,最終忍受不住,昏了過去。

「水.....水......」

「小姐,你怎麼樣?」門砰一下被撞開,紅杏風一樣衝到床邊,撞到牆上門自動又砰一聲合上。

紅杏倒了杯水正準備餵給小姐,忽然顰了顰眉,她用手背摸了下茶壺,果然,這是涼水。

紅杏怒氣上涌,這些人平時偷懶也就算了,大不了她多干一些,總不會影響到小姐,可是現在小姐還生著病,她要看着葯爐子分shen乏術,這些人連口熱水都不給算怎麼回事!

一群下作的刁奴!

紅杏氣得眼睛通紅,看到小姐乾裂的嘴唇還是走過去把人扶起來喂水。

「小姐你慢點,想着你高熱可能不耐煩喝熱水,給你備了點涼的,不能多喝哦。」

陸雅蘭看紅杏摸茶壺就知道怎麼回事,也沒言語,就著紅杏的手喝了一大口。

別說,這個時候喝涼水確實比熱水舒暢。

紅杏看小姐眉眼倦怠,替小姐捏好被角就退出房間,讓她好好休息。

出了門紅杏直衝下人房,路上隨便拾到一根木棍放在手裏掂了掂,一腳踹翻房門。

一群丫鬟正躲在房裏聊天嗑瓜子,冷不防被人一腳踹開門,還以為哪個主子來了,連忙站起來。

定睛一看是紅杏頓覺惱羞成怒。

阿香雙手叉腰,柳眉倒豎:「你幹嘛,懂不懂規矩,有這麼進門的嘛。丫鬟的規矩都這樣,我看二小姐要重新學學規矩才是。」

其他人在紛紛附和,有說下人似主人,也有人說要上告錢媽發落她。

宜蘭園的管事嬤嬤錢媽是二姨太的遠方親戚,仗勢欺人也不是一兩次。說話的阿香就是錢媽的親孫女,下人巴結她比伺候小姐還殷勤,比陸雅蘭這個二小姐更像宜蘭園的主子。

主僕二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日裏都隱忍慣了,紅杏想着要好好教訓這些刁奴,但臨到跟前怕給小姐添麻煩,踹開門時其實氣已經泄了大半,。

此時聽到阿香這麼說小姐,不由想起昨夜她不放心推開門看到昏迷不醒的小姐,大夫說若再晚一點恐怕救不回來了,又想起剛才小姐醒來連口熱水都沒有。

悲從心來,紅杏紅着眼眶,舉起木棍沖了過去:「賤皮子,我要你們償命!我死了也要拉你們下地獄,免得再去禍害小姐!」

這些丫鬟從小養在陸府,在小姐跟前伺候,遇到的都是貴太太,即使相互不對付也只是含沙射影暗中下手,哪裏見過這等架勢。

紅杏瘋了一樣衝過來,其他人見紅杏逮著阿香不放連忙四散跑開,就怕離得太近連累自己。

阿香被追得頭飾丟了,頭髮散了一臉也不顧得撥,衣襟也被扯開,她拚命跑,可嬌養長大的人哪裏跑得過從小跟人搶食吃的紅杏。

木棍接連不斷落在身上,打得阿香直叫喚,可她不敢停,她怕一停下紅杏這個瘋女人真會要了她的命。

阿香朝宜蘭園外跑去,要是跑到外院有家丁來往的地方應該有人能制住這個瘋女人。

轉過拐角,看見走近的人阿香眼前一亮。

「大少爺,殺人了,救命啊--」

陸亞柏送走大夫,準備回頭看看二妹醒了沒有,剛跨過宜蘭園大門就被破鑼嗓子驚到,這一停頓,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就直往他懷裏沖。

「柱子——」

阿香一頭撞在男人胸膛上,正美滋滋呢,想着這算是話本里的英雄救美吧,就聽見頭頂「嘿嘿」兩聲憨厚的笑。

「啊——」

阿香連忙跳開,大少爺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

阿香:.....無地自容

「你們怎麼回事,看看你們像什麼樣子。」

阿香手忙腳亂地整理衣襟,追過來的紅杏已經丟掉木棍跪倒在地,剛才還凶神惡煞的人這會已經淚水漣漣,明明是施暴者卻比受害者還可憐。

阿香委屈道:「奴婢在房裏好好獃著,紅杏踹開門就要打殺奴婢,官衙判案還講證據呢,她倒好,二話不說就殺人。大少爺您要替奴婢做主啊。」

聲調一波三折讓人酥進骨頭裏,只可惜在場三人誰都不在意。

「大少爺,奴婢自知逃不過處置,不敢狡辯,只求大少爺看在是二小姐兄長的份上,可憐可憐我家小姐,替我家小姐做主。」

陸亞柏眉頭緊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他不理嗲聲嗲氣的阿香,只看紅杏,「我們兄妹,自不用你說。你不在二妹跟前伺候着,跑來這裏幹什麼?」

紅杏跪着「哐哐哐」磕了三個頭,嗑完額頭已經開始滴血,她沒管,說起打人的前因後果。

陸亞柏越聽越怒,昨晚他宴請完客人回家快到後半夜,空曠的院落,安靜的夜晚,但凡有一點動靜都能擴大好幾倍,他尋着聲音過去就見紅杏硬闖外院,被家丁攔著。

內院要想外出要先經過外院,一入夜內院關閉,除有要事不得進出。

他聽聞二妹已經燒到不省人事,不敢耽擱,又怕下人請不來大夫就親自去找,直到方才送走大夫才算鬆了口氣,卻沒想到這裏面還有這麼多事。

「你這個賤婢,在這裏挑撥......哎呦!」

陸亞柏一腳踹翻阿香,快步向院內走去。

柱子示意家丁綁住阿香扔去柴房,拽起紅杏跟了上去。

先不說陸亞柏看到二妹房裏沒人沒熱水如何發雷霆,陸雅蘭此時正處於一種奇妙的狀態。

陸雅蘭之前被金光包住腦袋疼得死去活來,後面又昏了過去,沒有注意腦海里多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直到此時陸雅蘭才發現她多了一份......記憶?

應當說,她以旁觀者的身份見證了一個女孩子傳奇的一生。

不是文字,也不是畫像,她看不清女孩的臉,也不知道女孩的名字,但只要女孩出現她就知道女孩做了什麼。

如同走馬觀花看完一本書,不記得人名細節但旁人說起來就會有「噢,原來我也看過」的感覺。

女孩父母雙亡,為了活命插草自賣,幸而被一家商戶看中買去做了奴婢,女孩是伺候教少爺讀書的教書先生,先生講她就在旁邊默默地聽,如此過了好幾年,女孩慢慢長大,臉也越來越漂亮,少爺看中她想把她收入房中。

可是女孩不願意,若她不曾讀書那這對於丫鬟來說就是天大的喜事,可她知道了外面有多廣闊,自然不願一輩子待在方寸之地當個妾室。

女孩想辦法逃了出去,在外面,她遇到了很多或好或壞的事,交了許多有趣的朋友,他們一起讀書學習,一起針砭時政。

慢慢地,女孩身邊聚集起越來越多的人,他們一起為了理想而奮鬥,為了國家命運而奔走,在這個過程中女孩還收穫了屬於自己的幸福,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

但是這樣的人生在二十七歲時戛然而止,女孩倒在了槍聲之下。

陸雅蘭醒來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水珠滴在耳上,她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流淚了。

陸雅蘭從來不知道女孩子還可以活得如此肆意熱烈。

以自身之血肉實現畢生之願望,雖死無悔!

原來女子還有這種活法,原來女子可以不必依附男人。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

陸雅蘭剛擦完眼淚門就被人推開。

「喲,小姐醒啦!」

錢媽看見陸雅蘭醒了就眉開眼笑,可惜表情太過用力顯得有些猙獰,「小姐可讓我擔心,現在看見小姐醒了我也就放心啦,不然萬一有個什麼事可教我怎麼跟二夫人交代喲。」

錢媽能當上宜蘭園的管事嬤嬤,不只是有二姨太這個靠山,也因為她是陸雅蘭的奶娘,只要錢媽沒犯大錯,陸雅蘭就得對她恭恭敬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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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後我走上了人生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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