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落日升，轉眼已是天亮，林歡趴在桌上睡著了，江泳思頂著黑眼圈終於改完了最後的出價。江泳思搖了搖旁邊的林歡，說道：「林歡，醒醒！」

林歡睡眼惺忪地抬起頭，假睫毛掉了一半，傻乎乎地問道：「誒？天亮了？」

江泳思輕輕拍了拍林歡的臉蛋，笑道：「對，我的大小姐，天亮了！起來幹活了！」

林歡喝了一杯加濃美式，苦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過也瞬間清醒，二人對方案做了最後的檢查，確保無誤，把郵件發給了喬有南。

看著郵件發出，二人都長吁了一口氣，江泳思累的癱坐在了椅子上。

「泳思姐，你真的得回去好好睡一覺。說起來，真是便宜了苗一啊，我們在這累死累活的，她在家帶孩子，要這個方案真成了，我還真不願意和她共享成功！」

江泳思伸了個懶腰，沒有說話，林歡嘟了嘟嘴，說道：「論_功行賞，泳思姐，你說呢？」

「那當然，如果我們真的能成功拿下這個永利併購案，你這份我不會少了你的！噢，說起來，怎麼感覺這個併購案已經是囊中物了，你就這麼自信？」

「我們這麼努力，這個併購案肯定是我們的！如果喬有南不選我們，肯定是羨慕嫉妒害怕，怕我們有一天會超越他！」

看著林歡豪氣衝天的，江泳思哭笑不得，說道：「我就是欣賞你這份自信！保持哈！」

「我說的是實話！」林歡一邊笑，一邊收拾東西，看著江泳思沒有要走的意思，林歡一想就明白了緣由，關切地問道：「泳思姐，我看你這兩天沒日沒夜的，都沒回過家。是不是害怕阿姨她們去找你，還是宋之於馬蚤擾你？」

江泳思苦笑了一下，說道：「馬蚤擾？宋之於從來沒有找過我。」

「他就這樣默認不結了？這男人也是淡定的過了頭！以前我還覺得他脾氣好，從來都是笑眯眯地，現在看起來，男人沒火氣這還算是個男人嘛。」

「我們在一起三年，他從來都沒有對我生過氣，說過一句重話。生活上雖然沒有大的浪漫，但是節假日、生日、周末，他也從不缺席。結婚前，父母催的急，我問他怎麼辦？他說聽你的，我說，那要不我們結婚吧，他說，好啊，那就結婚吧。我以前一直覺得幸運，三年來我們兩從沒鬧過矛盾，我說什麼他都說好，我做什麼他都不生氣，我一直以為是他脾氣好，可是直到那天，我才發現，原來只是不在乎。」江泳思淡淡笑著，淚水卻迷離了眼。

江泳思的一番話倒也觸動了林歡的心腸，不由自主紅了眼，問道：「泳思姐，你後悔嗎？其實結了婚，宋之於也會對你好的。」

這樣的話何其熟悉，若尋一人，結一世歡僅僅是為了貪他對你的那點好，那還談戀愛幹什麼，直接去人才市場挑個保姆不是更省事？

江泳思倔強地搖了搖頭，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樣的好，我不要！」

林歡看著江泳思堅定的眼神，心內有些觸動，又有些佩服和羨慕。

「泳思姐，剛才你說話時的眼神像一個人。」看著江泳思疑惑的眼神，林歡卻笑了笑轉了話題，說道：「啊呀，離周一還有18個小時，除去睡覺的8小時，可只剩下10個小時能出去浪了，泳思姐，我不陪你了，我約了人喝下午茶，你也趕緊抓住周末的尾巴，別辜負了這好時光！」

林歡話還沒說完，人已經一溜煙地跑了。

林歡一走，原本充滿人氣的辦公室突然空了。

江泳思坐在這空蕩蕩的辦公室里，突然有點心慌，又有點害怕。什麼時候她居然害怕一個人了？江泳思連忙收拾好東西，逃也似的離開了辦公室。當再次站到陽光下，看著身邊涌動的人群，即便沒一個和她相視，江泳思也感到了溫暖。

這時，聽到手機「叮」的一聲提示聲，打開看，郵件「已讀」，是喬有南，他看了自己的方案！

不知為何，江泳思在一剎那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

喬有南的車就停在方其的別墅「方圓之間」前面，卻沒進去。他坐在車裡，仔細地看著江泳思的方案。看完了，才沖著「方圓之間」按了按喇叭。

不一會兒，大門緩緩地開了。

「方圓之間」是方其的父親買下來的別墅，它在城南的一角，背山面水，風水極佳。這地兒鍾靈毓秀，要不是建的早，恐怕現在連地皮都拿不下來。算起來，方家算是改革開放后第一批發家致富的弄潮兒，要是放在西方，就是引以為傲的old_money，早早地就改變了階層，佔據了優勢，而後來的new_money不論如何的富甲一方，也總免不了被嘲一句暴發戶。喬有南每次站在方圓之間的牆門外，都在想，總有一天，他也會建一座這樣的高牆大戶，大的可以媲美一座城，而他要在這城裡做主宰的王。

喬有南對方圓之間熟門熟路，不用人引導，徑直走進了廚房。方其正站在酒櫃旁，拿著半瓶紅酒細細地看著。

「這瓶酒快喝完了。」方其聞聲，就知是喬有南，嗔笑道，「突然站在身後，嚇我一跳，張媽也不來說一聲。」

喬有南笑著從方其手中接過這瓶紅酒，笑道：「這瓶酒你還放著。」

「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禮物，我當然要好好保存。」方其雖是穿著居家的服飾，卻也是精緻的一塵不染。看似隨意挽起的髮髻散落了幾縷髮絲，隨風拂過喬有南的手背。

「那時候我剛在弗朗西做成了第一筆交易，你說要替我慶祝一下，第一次邀我來家裡吃飯。我想總不能空手上門，所以特地去買了瓶紅酒當禮物。」

「所以我一直珍藏著。」

喬有南把酒放到桌上，想到以前的事，不禁搖了搖頭，笑了起來，說道：「其實這瓶酒還有個故事，想不想聽？」

方其探究的眼神看著喬有南，靜待他的下文。喬有南看著方其溫柔的臉，未說先笑。

5年前的喬有南，還青澀的像個愣頭青。在方其的點撥下，做成了第一筆交易，拿到了人生第一筆獎金，當他看著賬戶里500,000的數字的時候，既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他坐在銀行窗口前，問了櫃員5次，是50萬嗎？櫃員笑著答道「是的，喬先生，這是存款證明，您收好。」喬有南拿著存款單出了門，看到太陽只覺得一陣眩暈，那種衝出心底的喜悅幾乎要將他炸開。他揣著50萬，去了北_京的金融街，把每家他以前不敢進去的高奢店都逛了一遍，卻沒買任何一件東西。在那一刻，喬有南覺得自己很富有，因為這裡的每一件東西我都買的起，但是我可以不買。

喬有南知道方其是自己的貴人，所以他絞盡腦汁想著該送方其什麼禮物，想了半天，覺得還是送瓶紅酒，看上去既不失禮，也算有情_趣。可是對於紅酒，喬有南是門外漢，所以他選了一家門面看上去最貴的酒庄。

酒庄的服務員畫著精緻的妝，穿著優雅的裙子，禮貌地迎客，卻在不經意間上上下下打量了喬有南一番。當服務員問他想要什麼酒庄什麼年份的紅酒時，喬有南結結巴巴，說了一句：「給我一瓶最貴的。」

服務員大約是已經知道了喬有南的段位，仍是笑著，禮貌說道：「那請喬先生隨我去地窖吧。」

喬有南隨著服務員走進酒窖，看著那琳琅滿目的紅酒，有一點驚慌，卻強自鎮定。服務員從鎖著的柜子里拿了一瓶紅酒出來，把拉菲的商標對著喬有南，笑道：「先生哪怕你不了解紅酒，也應該聽過這個牌子，一套6瓶一共186萬。」

喬有南一愣，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幾乎是下意識地摸了一下揣著存款證明的口袋，故作鎮定地說道：「我要1瓶，請幫我包起來。」

「好的先生，請問是信用卡還是手機支付？」

喬有南略顯尷尬地問道：「能分期付款嗎？」

「可以，先生，請隨我來。」服務員的笑容未退，但不知為何，喬有南總覺得她的臉上漾著淡淡的諷刺。可是一想到分期6期付款，一次只要付4萬，喬有南又覺得自己今天多掙了10幾萬，這種竊喜壓過了尷尬，他也就坦然了。

方其聽著喬有南繪聲繪色地描述，不禁大笑了起來，「分期付款？虧你想的出來？你不是有50萬嗎？」

「我平生從來沒花過這麼多錢，一下子就花出去20幾萬，我下不去手！就算是那一瓶我當時也是咬著牙買的！」

「原來我在你心中只值24萬，還是分期付款！」

喬有南聽著方其的調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他打開酒瓶，給自己和方其倒了小半杯，喬有南晃著酒杯，看著杯中酒，淡淡笑道：「這個酒庄的名字叫璞玉。」

方其正搖晃著酒杯醒酒，聽到這句話，突然停住了動作，愣了一下，問道：「就是你後來買下的酒庄？」

喬有南碰了一下方其的酒杯，喝了一口酒，沖著方其，眨了眨眼，方其也抿了一口酒，淡淡地笑著，卻笑容複雜。

「有酒必得有花，才不負這風雅。」喬有南放下酒杯，淡淡笑道。

方其有一園花圃，是她的摯愛，每次喬有南來，她都要在花圃里擺上下午茶，喬有南雖不愛花，但是身處這花團錦簇，也覺得甚是迷人。

「歡迎來到我的秘*密花園。」方其迅速收斂起剛才的表情，嬌媚一笑。

「這是什麼花？」喬有南俯下_身，嗅著花香，指著這一圃花卉問道。

「這是朱麗葉玫瑰，是全世界最好的切朱，培育它的人叫大衛奧斯汀。這玫瑰15年才開一次，所以世人也叫它300萬玫瑰。」

「花香雖不濃烈，但是沁人心脾，有淡淡茶香，很獨特。」

「玫瑰即使換了個名字，她也依然芬芳。」方其淡淡地說了句台詞，喬有南看著方其，會心一笑，二人異口同聲道：「《羅密歐與茱麗葉》。」

方其愛憐地看著這滿圃朱切，不經意地問道：「你的朱麗葉選的怎麼樣了？」

「到現在為止，只有投資一部江泳思向我要過資料，還約了我面談。」

「江泳思？她倒是很有魄力。」

「她臉上的表情和做事的方法，經常讓我想到你。」

「我？」

「決絕，堅定，打定了主意絕不回頭。」

方其笑了，卻有點苦澀，「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我會給她一個她難以拒絕的offer！」方其聽了，意味深長地笑，這句話何其熟悉，一如當年方其對喬有南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