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周六早晨，喬有南的車剛開出車庫，一隻白色的小奶狗就從路邊斜刺里穿出，差點撞上。喬有南急急地開門下車，卻看到林歡神色驚慌地抱著小狗，擔憂地摸著它的頭，一臉憐愛地問道：「股票，你沒事吧！」

再次看到林歡，喬有南自然吃驚，但是心中似乎也明白了什麼，站在邊上氣定神閑地笑了笑，問道：「小狗沒事吧！」

「喬總？」林歡抬頭見是喬有南，倒是吃驚不已，嗓門都高了八度：「這也太巧了吧！」

「是啊，人生何處不相逢！」

「喬總，真不好意思，這小東西特別不聽話，撒歡了就往外跑，我追都追不上她。」

喬有南看著身量如此小的狗，不禁笑道：「這狗才兩三個星期大吧，你一個長跑健將，還跑不過一隻小狗？太謙虛了。」

林歡聽出了喬有南話里的揶揄，卻臉色如常，毫不在意，抱起小狗摸著它的頭，微微笑道：「股票，聽見了沒？喬總誇我們呢！」說完，林歡抬起頭，沖著喬有南甜甜一笑道：「一大早就聽見喬總的誇獎真是讓人如沐春風。既然那麼巧，又和喬總遇見了，那我們就一起走吧。」

林歡說著挽起了喬有南的手臂，喬有南愣道：「去哪？」

「去你想去的地方。」

林歡見喬有南沒有要和自己走的意思，也不惱也不撒嬌，索性自己抱著小狗直接上了喬有南的車。喬有南看著林歡這套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倒也是有點哭笑不得。主動殷勤的女生，這麼多年喬有南見的多了，只不過像林歡這樣的，喬有南也是第一次見。看著林歡如此自說自話，喬有南感覺自己有點招架不住了。

「走吧，我們別讓泳思姐等急了。」林歡搖下車窗，沖著喬有南撒嬌。喬有南微微一愣，看著林歡一臉神秘的笑，也只能無奈地上了車。

喬有南一路無話，好幾次林歡想說些什麼，見喬有南一臉生人勿進，不熟別cue的臭臉，也不敢冒然開口。

「誒，太冷清了，我給喬總唱個歌吧！」也不等喬有南反應，林歡自然地哼起了歌，Pardon-Mon-Amour。

喬有南心中微微一動，這首歌，林歡居然也喜歡嗎？

林歡一邊哼著歌，一邊偷偷注意著喬有南的表情，發現他的臉部表情發生了變化，已然柔和了許多，不禁心中竊喜。

「江泳思是在新天地嗎？」聽喬有南主動問話，林歡連忙答道：「對，我問問她到了沒。」林歡說著給江泳思發了個微信：「泳思姐，你剛剛不是說約了喬總去咖啡館談併購案細節嗎？巧了，我剛遛狗碰到了喬總，喬總就邀請我一起來咖啡館了，你不介意吧？」

「太巧了，你們居然能遇到！當然不介意，剛好我們一起討論下。」看著江泳思的回信，林歡打了個笑臉，回道：「好的，一會見。」林歡放下手機，輕笑道：「喬總，泳思姐說她已經到了，正等著我們呢。」

喬有南下意識地踩了下油門。

遠遠地，喬有南就看到江泳思坐在大陽傘下的陰影里發著呆，後來喬有南一直在想，是因為自己太過於注意她，所以總是能夠邂逅相遇，還是因為總是不期而遇，所以才讓自己慢慢開始注意她呢？或許這是一個無解的結，因為有些人註定相遇，卻也只能相遇。

江泳思感覺身後有人走近，回頭看到喬有南背著陽光就這樣站在自己身後，突然覺得眼睛有點迷離。還未看清喬有南的面龐，江泳思的懷中突然多了一個毛茸茸的傢伙，驚嚇之下，差點將小狗扔到馬路上，還好林歡眼疾手快，將小狗接到了手上。

「你這狗哪來的？」江泳思驚魂未定，抱著小狗問道，「你不是不愛養狗嗎？」

林歡笑了笑沒接話，有點撒嬌道：「我快餓死了，泳思姐你點了什麼呀？」

「還沒點呢！」江泳思將菜單遞到喬有南身前，客氣地問道，「喬總，您好，看看您想吃什麼？」

喬有南沒有接江泳思遞過來的菜單，江泳思倒也落落大方，微微一笑，把菜單放下了，招了招手喊了服務員。

「您好，請問點什麼？」

「濃縮美式，不加糖，裝在一個杯子里。」林歡和喬有南異口同聲，說完，二人對視，不由詫異地相視一笑。

「天呢，太巧了，喬總！我喝咖啡一直都是這個習慣，沒想到你和我一樣。」林歡的語氣歡快的像麻雀。倒是江泳思多看了林歡幾眼，雖然滿心疑惑卻也沒有戳破。

「一杯美式，兩杯濃縮美式，不加糖，再加三份早餐。」說完，江泳思詢問地看著林歡和喬有南，問道，「這樣行嗎？」

喬有南點了點頭。

林歡摸著小狗，沖著喬有南媚笑道：「我聽喬總的。」

喬有南皮笑肉不笑，坐在一旁不說話，一時之間，氣氛有點尷尬。江泳思清了清嗓子，正要說什麼，服務員端著咖啡上來了，一下子，江泳思剛剛鼓起的勇氣煙消雲散，只能端起杯子默默地喝咖啡。

林歡剛喝了一口，就被濃郁的苦味噁心的反胃，卻看一旁的喬有南喝的津津有味，林歡只能硬生生地將這口咖啡吞了下去。

「那個什麼，你們喝水嗎？我給你們拿。」不等大家反應，林歡立馬起身往咖啡館里走去。

林歡幾乎是跑著到了吧台，倒了一杯白水，一飲而盡。

「天呢，苦的靈魂出竅！這個喬有南怎麼喜歡喝這種咖啡！」林歡一邊抱怨著，一邊立馬又倒了一杯，一氣喝乾。兩杯下去，林歡才長舒了一口氣，想到剛才那個苦咖啡，還是情不自禁的皺緊了眉頭，打了個寒顫。

等林歡進了門廳，喬有南才問道：「你的郵件我收到了！永利的案子是我給你們的功課，如果這些細枝末節你都要來問我，那我要你們幹什麼？我自己一個人就能把活幹了！」

喬有南的疾言厲色一下把江泳思說蒙了，她看著喬有南，原本準備好的一大套說辭儘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喬有南掃了一眼江泳思拿出來的所需資料清單，冷冷說道：「紀文越帶人去了永利電子的總公司香**港做調查，項目部一直在和弘毅律師事務所接觸，想要拿到併購案的內部信息。大家都在為了這個案子，各顯神通，你倒是來找我了？」

看著喬有南一臉盛氣凌人，江泳思毫不怯懦，沉了沉心，慢慢說道：「嘉實電子和永利電子的併購案已經過了第一輪報價，現在已經是約束性報價的階段。參與競爭的有嘉實電子和匯銀集團，其中華格證券是嘉實電子的代表買方，也就是說頂峰現在沒有資格去接觸買方和賣方的任何一家。另外，喬總做PE多年，對於永利和嘉實的併購，肯定成竹在胸。作為您的下屬和有可能的團隊成員，從您身上，我們既能了解這個併購案的前因後果和內部信息，也可以知道您對這個案子的想法，這樣我們才能在喬總搭的大框架下，完善細節，穩步推**進，事半功倍。」

江泳思笑著把一番道理說得冠冕堂皇，但是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喬有南紀文越他們的違規違紀，而江泳思話里話外顯露出來的同仇敵愾這個意思更是讓喬有南暗自欣喜。

「你肯定我一定會告訴你？」喬有南還是將了江泳思一軍。

「喬總一諾千金，既然說一定會在頂峰內部選擇一個團隊，我想喬總一定會信守承諾。而且華格證券作為嘉實的代表買方不可能沒有一個成熟的方案。所以我想，喬總要看的不是頂峰能給到什麼出彩的方案，而是在事件面前，每個人判斷利弊和核心因素的能力，以及能否正確尋找到信息來源的敏銳。」

喬有南靜靜聽著，似笑非笑，就這樣看著江泳思，不置可否，江泳思也就這樣面對著喬有南的眼神，不卑不亢，毫不避讓。

喬有南微一頷首，站起身來，扣上西裝扣子，沒說一句話，轉身走了。喬有南這一走倒是出乎江泳思的意料，也吵醒了一旁安睡的小狗，突地站起來，仰著頭沖著喬有南狂叫。林歡剛端著水從門店走出來，就看到喬有南起身走了，不由大驚，在身後大喊道：「喬總！」

看著喬有南頭也不回，林歡又是跺腳，又是嘆氣，又不能責怪江泳思，只能沖著狂叫的小狗，大叫道：「閉嘴！」小狗不懂，繼續搖著尾巴狂叫。林歡凶道：「再叫把你送回寵物店！」這一次小狗彷彿理解了林歡的意思，立刻閉了嘴，一臉委屈地在椅子上趴了下來。

林歡看江泳思一臉茫然，著急問道：「泳思姐，你剛才說什麼了？喬總怎麼就這麼走了？」

江泳思不解地搖了搖頭。

「那怎麼辦？這個方案我們贏不了了？不對，看剛才喬有南的表情，他不會把我們直接fire吧。」

「盡人事，知天命吧。」江泳思摸了摸小狗，無奈道。

林歡聽了，一臉失望，咕嚕嚕地轉著眼珠子，使勁地想著對策。這時，聽得「叮」一聲，收件箱里進了新的郵件，二人一看發信人，不由歡呼雀躍起來。

「喲，這喬有南還挺會演戲的。說白了，他就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所以剛才啊，他是因為泳思姐你了解他而惱羞成怒。」

江泳思看著詳細的資料，腦中卻不停浮現出喬有南似笑非笑的臉，說道：「哎，猜領**導心意本來就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不管怎麼樣，我們押寶押對了！」

林歡摸著小狗的小腦袋，彷彿那一簇蔟的狗毛就是千萬的人民幣，一邊摸著一邊陶醉道：「勝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幾千萬的獎金啊！」

江泳思見林歡一臉陶醉的模樣，故意激她，說道：「不過，晚上又要加班了！」

林歡的眼裡彷彿閃爍著金光，大義凜然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加個班算什麼！拼了！」

林歡一激動，揮舞著手臂做了個加**油的姿勢，卻忘了懷中抱著的小狗。可憐的小奶狗從懷中猛然跌落，一個趔趄，撒開腿就往前跑。

「林歡，你的狗！」

林歡連忙追著小狗狂奔而去，一邊跑一邊喊道：「股票，別跑啊，我還在寵物店押了1000塊的押金呢。你給我站住！」

江泳思看著林歡狼狽的背影，不由啞然失笑，大喊道：「林歡，別忘了回來加班！」

林歡一邊跑著，一邊沖江泳思比了個「OK」的手勢。

江泳思站在街頭，看著遠處升起的朝陽，暗暗對自己說：「這個案子，我一定要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