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五章 岑今

一百五十五章 岑今

好事齋的名聲傳的很快,從一夜興起,到人盡皆知,也就幾個月的功夫。鋪面一天多過一天,從原本的大城裏的三兩家,到如今,只要有客棧,必有好事齋。

原本的一些做書籍買賣的商家,經常會加一兩份不知出處的諜報,都是不愁賣的東西,不管真假,都能賺點外快,可現在被好事齋搶完了生意,便沒一個願意花力氣去做這事了。

着實是好事齋本事太大,一天最少一份的諜報,大事小事皆有。不怕人去驗證,幾個月的時間,大大小小數千件逸聞趣事,沒說過一件假的。生靈界太大,能走遍一洲的武者都是鳳毛麟角,哪有多少人能知道多少別處之事?可好事齋偏偏就有這個本事,億萬裏外玄州昨天發生的事情,今天,天洲的好事齋就給報出來了,沒誰不好奇好事齋是怎麼做到的。

凡俗喜歡聊聊家長里短,說說閑話,談談稀奇古怪的事情。武者也是人,哪有不好奇的,只是想知道的事不一樣罷了。

誰家宗門有仙子新嶄露頭角,還未有道侶,誰家宗門的老祖修為精進,誰家宗門又跟死對頭打起來了,哪位幸運兒得了什麼寶物,境界一日千里,哪個天驕又得了神兵利器的青睞,戰力大增……都是能讓人津津樂道的趣事,好事齋出的諜報文筆又好,總能寫的生動有趣,往往比看一些武俠誌異更讓人愛不釋手。

各人有各人的愛好,好事齋的生意經不小,一件趣事起了頭,往往緊跟着就有幾天的後續。只要你對哪件事有興趣,那肯定就不會只討一份諜報的錢。反正價格也不太高,一份一合錢,誰還出不起了?

很少有人能想到,就賣賣小道消息,能做出這麼大的產業。樹大招風,好事齋的諜報生意做的風生水起,難有不眼紅的。想插一手,做這生意的人不少,可誰也沒這個本事。既然自己做不了,那也不想看得別人好。

諜報全真,迅捷及時,就以諜報來看,無懈可擊,真沒辦法去挑刺。於是不少做相關生意的宗門,便厚著臉皮的數落起別的事。

諜報日日空,一個鋪子一天就是最少兩千合錢,不算溢價那就是兩石錢。隔個百十里就是一家,武者多的大城裏,更是一條街就有一家。算算,一天得有多少錢?

一個好事齋,就賣消息,一天那就能入賬數十上百萬的石錢!

能掙這麼多錢,還賣這麼貴?心太黑!且不管你要付出多少成本,總之錢是給你掙了。生靈界的事,大家都有權利知道,你只不過是整合了一下,不該賣這麼貴,得降價!

好像是商量好的,不管什麼地方的好事齋,都開始有人聲討。可好事齋似乎毫不在意,任由他們鬧去。只要不動手,吵吵幾句,就當沒聽見,生意照做,錢照掙。

偏偏就有人火氣大,吵架不管用,那就只能動手打了,反正好事齋里的人,大多都只是皮肉境的小武者,根本不禁打。

於是好事齋的生意,亂了幾天。

可正當心懷不軌的人,洋洋得意,準備直接拆了好事齋的時候,數十位境界高的嚇人的大能,同時出現在各地鬧事的地方,雷厲風行,直接廢了那些人。

好事齋的大掌柜的是止境大能的消息不脛而走。

很有威懾力,沒底氣的人再也不敢鬧事。有底氣的,也不誰願意跟這樣的止境大能為敵。不過這塊肥肉,還是有辦法吃上一口的。

於是乎,有那宗門底蘊足的,開始直接買了諜報就盜版,價格便宜一半,明目張膽的搶生意。

果真掙了不小一筆錢,可正想着擴大產業的時候,那出頭鳥就被大人物找上門了。歲遲也沒把人怎麼着,就一句話:此事不要再做,本皇若是下次還因為這件事來找你,那你這止境的修為,就真要到此為止了!

這麼有趣的事,好事齋怎麼會放過,當天就加了一份諜報,標題很是顯眼,某某宗老祖,因盜版好事齋諜報,被天道行走嚴辭警告,直言再也不敢!

有點自說自話的意思,可沒人敢不信。第一是好事齋從不說假話,第二便是天道行走,不是誰都能開玩笑的。

錢袋子鼓鼓囊囊,本是讓人高興的事。可楊天辰樂了沒兩天,就因為好事齋的新諜報,便再也開心不起來。

楊天辰是魔道聖子?

西靈玄洲,虎眼城。

少年楊天辰與人衝突,危機時刻七名魔修現身相救,一分水境魔修帶楊天辰逃走。分水境城主胡奕當場斬殺四名尋道境魔修,生擒一名返虛魔修,搜魂之下,魔修當場暴斃,隱約得知楊天辰或為魔道聖子!

洋洋洒洒數千字,好事齋一貫的行文風格,妙筆生花,前因後果描寫的十分詳盡。場面動作就像一部文筆極好的,當個故事看,這一合靈錢也花的不虧。

本來還因為之前那篇自己一舉揭穿魔靈陰謀的諜報,想着或許能試着以真名行走江湖。結果就來了這麼一份,身份截然相反的。

帶着農大寶去往大挪移陣的路上,耳邊就是一波又一波議論「楊天辰」的聲音。有的人還懷疑,有的人直接就開罵了。更有甚者,客棧茶館的說書先生,正唾沫飛濺的聲討著那天道棄子。

「若不是好事齋消息傳的快,我還真以為這楊天辰是什麼好東西了呢!」

「你昨天不是還在說楊天辰是除魔衛道的武者嗎?怎麼今天就變了?」

「魔修魔修,手段多,蒙蔽人心啊!我也是不知道這楊天辰到底如何,所以前幾日才說了那麼些誇他的胡話……」

「……」

農大寶聽着說書的在那兒高談闊論,不由以奇怪的眼神看向楊天辰。

「那不是你吧?」

楊天辰白了他一眼。

「說話過一下腦子行不行?」

「還有跟你同名同姓的魔修?本大俠真想去會會,是什麼人,這麼不會起名字!」農大寶好奇的笑道。

楊天辰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真是同名同姓倒好了!」

「是個大人物唉!魔道聖子!一聽就是那種前途無量,有一大堆手下的人!」農大寶扭頭,又看向說書先生,饒有興趣的評價道。

「唉~這好事齋只寫真事也不行,很明顯是有人故意做假的啊!」楊天辰埋怨道。

「假的?」農大寶聞言一愣。

「這件事不假,不過人是假的!」楊天辰道。

「你咋知道的?」

「因為你師父我聰明!」楊天辰苦笑道「行了,大不了還是用假名字,無所謂!你趕緊吃,吃飽了咱就出發。」

「再聽一會兒啊,這老頭說的不錯,挺有意思的!」

「……」

玄州雷鳴寺

佛法小有名氣的寺廟,雷法大有名氣的宗門。

綠袍男子身形挺拔,氣質儒雅,拾級而上。

天氣晴朗,一路上有很多香客,踏上台階開始,便一臉虔誠。

岑今走的不快,學着一路上香客的模樣,臉上也很是虔誠。一眼看去就是個誠心拜佛的讀書人。

模樣着實俊俏,氣質也讓人親近,多有女子回頭看他,岑今也禮貌的笑着點頭,惹的姑娘們一陣嬌羞,不由加快幾步,不敢再看,偏偏又忍不住再看。

也有求姻緣的富家女子,面容好,底氣足,紅著臉上前搭話。岑今手握摺扇,客氣回應,話不多,多是女子詢問,可也總在說到自己已有妻室的時候便沒有下文了。

站在大雄寶殿門前,岑今駐足許久,看了那些三跪九叩的信徒,搖了搖頭。只覺在那金佛像下跪地爬三圈的人可笑。

一個光頭小和尚見他只看不拜,也不點香,只是看着別的香客發笑,不由覺得奇怪,走上前問道。

「施主有煩心事?」

岑今看向小和尚,笑了笑,點了點頭「煩心事太多,太大了,整日睡不着。」

小沙彌聞言,雙手合十,一臉瞭然的說道。

「阿彌陀佛,世間苦惱皆由心起,施主……」

可小和尚的師父教他說的話還未說完,岑今便直接開口道。

「小師傅,那個穿紅衣裙的女子確實漂亮,何必只是空想呢?」

小和尚一愣,奇怪的看着綠袍男子「施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呵呵,你都偷偷瞄了人家好幾眼了。」岑今笑道「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你看她,長得漂亮,身段又好,胸脯挺,屁股還大,肯定能生!看穿着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姑娘,不過也是一個凡俗而已,小師傅即將涅槃,配她足夠了。」

小和尚聞言,頓時鬧了一個大紅臉,趕忙撇了撇身側,害怕別人聽見。

「施主莫要胡言,小僧是佛門弟子,怎能沾色戒!」小和尚有些惱怒。

「唉~此言差矣,心中有佛,那就是佛門弟子了!你看這些誠心拜佛的信徒,難不成小師傅你瞧不起他們?覺得他們不能受佛祖庇護?」

小和尚着急否認,連忙擺手。

「那不就是了,小師傅還俗,娶了這姑娘,生一堆娃娃,一家人都信佛,且不是好事?若女子是家中獨女,小師傅還能繼承偌大的家業,衣食無憂,也不用吃寺廟裏的白粥饅頭,魚肉的滋味多好?到時候讓家裏的僕人隨你一起供奉佛祖,佛祖都會記你一功。既信了佛,又享受人間快樂。錢財多了,修行起來也能一帆風順,證道長生,豈不是兩全其美?」

岑今說着,看向小和尚。後者只是愣愣的聽着,略有失神,趕忙搖了搖頭。

「施主不要開小僧玩笑了。」

「呵呵,隨口一提,小師傅佛心堅定,哪裏是我一俗人能開玩笑的。只是看小師傅天賦不低,卻在這寺里穿個破青裟,想到自己,有感而發,換一條路,或許能既遵循本心,又大有作為呢!」

岑今臉上露出一絲惆悵,看的小和尚頓覺他是一個飽受苦難,有志難酬的年輕人。不由想到自己,同病相憐,確實如此。

剛想勸慰他幾句,卻見他眼神一亮。

「小師傅是不是與那女子說過話?」

小和尚聞言,就要轉頭去看女子,卻想起岑今的話,生生止住。看着他,點了點頭。

「女施主求籤,說過話。」

「呵呵,難怪。」岑今笑道「看樣子不只是小師傅又心,人家姑娘也有意啊!可惜了這佛門戒律,壞了一樁情緣。」

小和尚不明所以,不由自主的回頭望去,卻見那女子真巧看向他。

女子見狀,趕忙紅著臉低下頭,不敢再看,小和尚也頓時紅了臉,都不敢看那一臉笑容的岑今。

一枚石錢遞到眼前,小和尚抬起頭,面帶疑惑。

「我就不燒香了,小師傅幫我多上幾炷香。」岑今笑道「我的煩心事小師傅解不開,我能否去見一見你家方丈?」

小和尚聞言,先是一喜,一石錢可不少,凡俗香客得捐多少金銀才比得上?交到他手上就是自己的功勞,交上去師父那裏也有光,說不得以後下山的機會就多了。

可聽到綠袍男子的后話,又有些為難。

「施主,主持方丈靜修佛法多日,已經很久不替香客解禪了。」

「沒關係,小師傅你就去通報一聲,就說問道宗岑今想求方丈解惑,成不成,在下都會捐出一筆香火錢。」岑今說完,又加了一句「絕不少於百石靈錢!」

「百石!?」小和尚聞言一驚,好一個財大氣粗的香客!

「那施主稍等,小僧去問一問方丈。」小和尚說道。

「有勞!」岑今笑道。

小和尚雙手合十一拜,轉身離開,走時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女子。似乎是打好了商量,後者同樣害羞的看了他一眼。

郎情妾意,心裏美。似乎今天好事格外多,小和尚心裏開心,走路帶風,想着該是佛祖的關照。

待小和尚離開,岑今看向女子,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

不多時,小和尚撓著腦袋走了回來。

他想不通,為什麼方丈聽他說了有香客願意捐百石靈錢,求方丈解惑時,後者並不答應。偏偏說了後者來頭之後,方丈卻答應了。也沒聽說什麼問道宗的名頭啊!

想想瞭然,還是下山少了,知道的東西全是佛經,不曉得山下事。不過過了今天,那他肯定就能時不時下山走一趟,看看山下的花花世界了。

踏進大雄寶殿的高門檻,小和尚掛在臉上的笑容卻陡然僵住。

只見那先前還與他眉目傳情的女子,此刻卻嬌羞的牽着綠袍男子的手,兩人嘴角禽著笑,四目相對,眼裏是藏不住的愛意。

不時的羞笑傳來,小和尚沒來由感到一陣心痛,雙十年紀的他,還從來沒有過這種體驗,看着兩人,心中竟是生起一通無名怒火。

小和尚察覺到自己到了嗔戒,咬了咬牙,立刻閉上眼睛,默念心經,可幾遍下來,毫無用處,仍舊惱火不已。

岑今雖然背對着小和尚,卻心有所感,自然知道,偏偏就是不回身,臉上笑意更濃。

小和尚放下手,紅着眼睛走上前。看着岑今,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想一擊奔雷掌直接打死這對狗男女。

「施主,方丈有請!」小和尚耐住怒火,說道。

岑今裝作一驚,回身看向小和尚,見後者咬牙切齒的模樣,頓覺有趣。拉着女子走到後者跟前,笑着說道「姑娘你看,這位即將還俗的小師傅就是與你最相配之人,你兩的手相相合,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女子看了小和尚一眼,俏臉通紅,低眉頷首。

小和尚聞言,先是一通糊塗,再看岑今沖他眨眼,頓時明白。佳人依在,自己是誤會了別人,可就是這樣,本該高興的心境卻當即大亂,一時失神。一篇篇佛門經文,一個個仁心道理,紛紛湧上心頭。小和尚天人交戰,此刻不斷回想着自己當時的怒火,和那一剎那的殺意,褻瀆佛祖的罪惡感難以遮掩。

「小師傅?」岑今關心的喊道。

「嗯!?」小和尚一驚,看向他,答應後者與那女子皆是以關心的目光看向自己,頓感羞愧難當,避開目光,說道「施主,方丈有請。」

岑今點了點頭,扭頭看向女子,說道「姑娘不妨在此等一會,我不會耽誤小師傅多長時間的。」

女子一陣嬌羞,偷偷撇了一眼小和尚,沒有說話。

小和尚帶着岑今,走出大雄寶殿,七拐八拐,走到雷鳴寺深處,已是看不到香客的身影,穿袈裟的和尚也沒幾個。

「剛剛小師傅是不是誤會了?」岑今突然開口。

小和尚一驚,看向他,愣了一會才搖頭否認。

「呵呵,不大方,佛門的戒律你這一會兒的功夫,都犯了個遍了!」岑今嘲笑道「都想殺我了,還說沒誤會。」

「施,施主,小僧沒有誤……」

「行了行了!誤會就誤會了唄,起殺心才是真男人,佛祖讓你信佛,有沒讓你不當男人!」岑今說道「不過嘛,小師傅這樣,只怕也不算佛門弟子了!」

「小僧是佛門弟子!」小和尚紅着眼說道。

「怎麼?還真得犯殺戒才行?還是說有這個想法沒關係?那在下待會兒與方丈說禪的時候可得問一問了。」

「別!」小和尚聞言,心頭大駭,連忙說道「施主,是小僧誤會了,還請施主不要告訴方丈。」

「那簡單啊!說我肯定是要說的,不過小師傅是武者,現在又沒人,一掌拍死我不就沒人知道了!」

「這……」小和尚看着岑今,竟是露出一絲猶豫。

「哈哈哈哈!」岑今見狀大笑「有意思,佛門弟子?哈哈哈哈,佛祖教得好啊!人人可成魔!」

岑今屈指一彈,扔給小和尚一本書籍。

「這可是好東西,好好學學,你能成大器!我知道方丈在哪兒了,回去找那小姑娘去吧,雷鳴寺你待不下去了,你家方丈修為很高,你那點心境變化,一眼就看出來了,現在還俗還好說,到時候被逐出寺廟可就難看了,人家姑娘家也不會要一個被逐出山門的女婿的,兩手空空可不好!」

說罷,岑今身影陡然消失,留下抱着那本書籍的小和尚,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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